“也是,你也马上是个战士了。是该知道些东西……”他想了想道。
“百里当时刚当上连长不久,在淮海。”
他扶住额头,仿佛回忆起来有些吃力,轻声的说,几不可闻:
“那是一场很难打的仗,你大哥掩护战友,一直冲在最前面,所有人久攻不下,没有办法,他主动跳出来吸引敌人……然后,就被击中了。”
“当时,三挺机关枪在扫射…三挺呐!”
“多狠心!别说人,就是铜墙铁壁也抵挡不住这样的火力,当场……他的身子就被炸掉了半边。”
“呵呵,就这样还没死透,眼睛还睁了几分钟,看着战友攻入调堡才咽下气。”
他摇头,有着无尽惋惜:“别人都说他多厉害,多悲壮,死得其所?我一直不这么觉得,你想想……他牺牲的那时候,那半边身子,该多痛?他跟你一样十来岁来打仗,那时候也不到三十岁,明明最爱说话,可为了当好连长管好队伍,平时就爱装老成。别人不懂我还不懂嘛?都是苦命的娃娃……”
说了半天,他看徐青立在原地,叹了一口气又道:
“……不过他走的很从容,也算没给你们老伍家丢脸。”
徐青眼皮子颤动了一下。
光是这么听着,他都无法想象那种境地,那样情形下……该是多么钻心入骨的痛?
他知道,自己未来面对的战争,恐怕将会跟这一样的酷烈。
想了想,起身认认真真鞠了一躬:
“谢谢您的教导,雷公。大哥二哥他们能做到的,我也会做到。”
“你有这份心就足够了。”
雷公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知道你跟你千里发生了什么。但我想告诉你,既然他把你放在我这,说明在担心你,不管出于连长还是你哥的身份,他的话,你还是要认真听一听的?”
徐青点点头:“我明白,他只是不愿让我冒险。”
“好孩子。”雷公颔首,拍拍他的肩膀,“多的话老头子我也不说了,说了反而你们这些小鬼烦。”
他拿着搪瓷杯喝了一口茶,看着徐青神情有些感慨,也有些欣慰:
“后面你好好训练,学着怎么打枪。别说,这里面门道挺多的,一般人给你把枪,都难打得准。”
说着,雷公让他掀开帘子,指着车厢那边:
“咱们七连还是有几个枪打的不错的:平河算一个。他是火力排的神枪手,也是机枪手,什么枪到他手里都能给你打出个花样来。看见没?那个靠墙角的就是——”
徐青看过去。
那是一个看起来有些木讷的大汉。他套了个拿旧衬衣自己撕成的背心,提着一挺重机枪搁在身前上油,二百多发的弹链在旁边晃悠。
“他曾经差点打落过一架敌军飞机,也不知道是不是蒙的?”雷公咂咂嘴,“没事你可以去请教一下。”
徐青点头。
“啧,里边那个小子叫余从戎,就我刚刚喊的那个:他是一排排长。侦察兵出身,身手灵敏,善于侦查冲锋,枪法也还不错……不过就是有些混不吝。”
徐青看到了,这家伙早注意到了这边,正挤眉弄眼的看着自己。
“原来啊,七连还有一个真正的神枪手,叫谈子为,真的是指哪打哪!不过后来立了功出去,当了三营的营长,也七连出来的。以后,可以叫你哥带你认识一下。”
接着,雷公又介绍了几个七连的人给他看。
说着说着,他歪头看了眼徐青上下,忽然道:
“另外……你这头发该剪了,乱糟糟的,一点也不精神。”
“啊?”
徐青一愣。
“啊什么,正好,老汉我除了拉炮打仗之外,别的不会,就会这些零零碎碎的捣鼓,看我给你捯饬一下!”
徐青回过神来,雷公就已经兴趣浓浓的转身拿了剃刀和剪子过来,见他还在犹豫,眼睛横竖立马一瞪:
“剪不剪?”
“剪……”
徐青无奈:“不剪多,剪一点吧,马上要冬天了。冷。”
雷公摇头:“胡说八道,那海边上还能冷到哪儿去不?放心吧孩子,我手艺很好,七连这些个娃娃我都剃了好多年了,手稳当的很。还不要钱!”
他呵呵笑着,手上已经熟练动了起来。
徐青哑口无言,却没法反驳。别人不知道要去哪,他可知道的一清二楚。
现在已经十月底了,别看金秋十月叫的好听,进了十一月,北方马上就要入冬。
而朝鲜半岛位置更特殊,他学过地理,依稀记得那里虽然靠海,但属于温带季风气候,夏季温热多雨,冬季异常寒冷干燥。
这个“海边”……跟我们国家南海那气候完全不同。
徐青脑子里思考着,脑袋上时不时有发丝悄无声息的落下。
而雷公手法的确很老道,手指和剪子轻微的扫过,细碎的摩挲感贴着头皮让他感到很是舒服,不禁慢慢闭上了眼睛。
火车哐当哐当的杂音在耳边循环,剪着剪着,他模模糊糊的几乎快要睡着。
不知什么时候,雷公忽地轻轻一拍他脑袋:
“别睡了!”
“快看,窗外面——”
徐青瞌睡微微醒转,有些不明所以。
抬头见他看着外边正出神,于是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身下的火车飞快行驶过大地,周围的山川荒野如倒影般后退,此时正下午,透过这扇小窗,能看到外面偌大的日暮山关,一条蜿蜒横卧在山巅上的长城赫然映在眼前。
峥嵘的轮廓趴在大地上直至无限,此时火红金光的阳光照在崇山峻野之间,仿佛旭日挣出山峦,山峦雄关万丈,万里江山如画一片红。
“多美啊,是不是……”
雷公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喃喃自语。
徐青凝涩开口:“…是,美的像画。”
“以前没见过吧?”
雷公笑起来:“这叫长城,只有北方有。”
“呵呵,古代皇帝老儿建的,就为修这个都死了不少人呢,我小时候还爬过,后来就没机会了,不过过了这长城,咱们很快就到目的地啦……”
整个地,徐青灵魂有些莫名颤栗的感觉,有被美到,震撼到,而更多的是记忆,仿佛要热泪盈眶……
心里在想:怎么没见过?
这是他到现在为止,唯一在这个时代看到过现实世界也非常熟悉的东西,他也来爬过,跟着父母,只是后来父母出了车祸再没来过,只是不在这个时空……
正黯然想着,雷公问:“会唱歌吗?”
“……会点。”
“来,唱一个听听?”
徐青开口,刚“啊啊啊”的起了个头。
……往下突然哑壳。
他会的都是那些现代娱乐歌曲,不适合这个年代。
“你这都什么玩意,半拉子不成调的,看我给你唱一个!这是咱那的家乡小调啊,可听好了哇,就我这工夫,可轻易不给人唱的。”
他清清嗓子,往前走了两步,高声唱起来:
“人人那个都说哎——”
“沂~蒙山好!”
“沂蒙那个山上哎,哎嘛那个好风光———”
迎着窗外长城万里,雷公扯着嗓子,高亢的歌声飘荡在火车里。
徐青微微抬头。
雷公声音嘹亮又粗犷,他整个人正努力往前伸着,脖子上挣出一条条青筋,手上的剪子停在半空中,无意识的用力挥舞着。
似是在歌唱,又似是在呐喊。
这个老汉的内心……似乎也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的平静。
“青山那个绿水哎…多好看……”
“风吹那个草低哎见牛羊,见牛羊……”
徐青坐在原地默默倾听着,外面车厢有战士隐隐把手风琴拉起,轻声附和。
配合着响遏行云的歌声一直在车厢里回荡,婉转悠扬,仿佛要飘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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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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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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