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幽的光芒在云归胸口闪烁了一下。
云归说,当时事发突然,他也是方得知了自己将为人父的消息,还未来得及高兴,灵德真君率一队天刑卫闯入郎官殿,可儿受了惊,没有控制住妖力,情急之下伤了许多天兵。
他虽即刻遣人向帝君求救,却也深知自己保不住可儿了。于是,殿焚门破之际,为了保护她们母子,他将可儿寄身的灵珠吞进了腹中,以自己的身体为容器,让可儿藏居在他体内。
“师姐,我不怕死。可儿若是没了我在身边,她会害怕的。”
他双手反剪,被高高吊起,整个人处在极痛苦的扭曲的折磨中,脑子里却还只想着他的可儿。
要不是见他那虚弱得嘴都快张不开的样儿,我恨不得挥手照他头一个爆栗,是人间话本子看多了吗,好好的小仙君,谈个恋爱非这么苦情!
再说,通知帝君干嘛,得通知我啊!我是他师姐,还能不跟他站在一起?要我在场,必然一鞭子挥死那群祸害,护着他闯出南天门,从此天高海阔傻子才回来!
可话还未出口,噎在嗓子眼儿里。
——他必然是想到我是只花妖,这种时候向我求救,只会给我惹上一身麻烦。云归这小孩就是太懂事了,从来都是,宁愿自己硬撑也不愿给别人添乱,懂事到让人心疼。
“还好,”我安慰他说,“没事了,帝君会想办法帮我们的。”
对,没事了。
可儿也好,孩子也好,都会没事的。熬过这两天,我们便送他们下界去,远离这个天笼子,从此再没有什么府云仙君,什么鱼妖,他们就是人世里平凡的小夫妻,生儿育女,简单快乐。
这样最好了。
帝君从身后揉了揉我头发,轻轻地,仿佛让我安心。
出了天刑台,阿水已经不见人影。我也没空去寻他,现在横眉竖眼,满肚子的火气,第一时间拎着鞭子飞回紫垣宫。
小狐狸,哦不,妖王无逸还在院中跪着。
甫一落地,我长鞭摔出,凌厉的骨棘砸在地上,不由分说带出一道深深的印痕。无逸急睁大眼道:“姐姐!”
我不理会,狠狠直视他,一步步逼近。
“说!云归和鱼妖之事是不是你从中作梗!”
“为何早不败露晚不败露,偏偏今日你来天宫,就出了岔子!”
我周身戾气,说一句,挥一鞭,将他所跪处的水晶石地砖鞭了个稀烂。他吓得慌乱辩解,可我哪里肯听他狡辩?高扬起鞭子朝他狠狠挥下,只见他却不躲了,梗着脖子咬牙生生扛下。
他的锦衣顿时豁开一道口子,肩臂上一道血痕。
听他闷哼一声,强撑道:“姐姐要打便打吧!只要能让姐姐撒气……”
“撒你大爷的气!”
是他欺骗我在先,戕害云归在后,怎么有脸说得倒像我无理取闹?
我不由分说,挥手又是一顿乱鞭。那血痕一道横叠一道,道道都是骨棘割翻的血肉。
他一连挨了我八鞭,终于吃不消了,额角青筋暴起,眸中血红,散星般的狐火倏然爆出。
我轻蔑地笑:“要露出本来面目了?”
听了这话,他那双暗红的眸子死死盯着我,半晌,眼睛里的红居然淡下去,狐火黯然消失。
他受伤地问:“原来在姐姐心里,我竟这样不堪吗?”
我握鞭的手发紧,肩骨因愤怒而颤栗,很想大声喝道“对啊,就是这么不堪!”,可怎么也说不出口。
脑子里浮现出第一次相见时,他在月下倚窗回头的场景,骄矜顽皮的锦衣小公子,额上一点红痣,俏笑说“希望下次能带姐姐到我的王宫小坐”。
还有简子城灯市上,他将杜鹃花灯给我,笑眼盈盈说“心安人自安,姐姐就安安心心看我们妖王大典的热闹便好”。
那些笑脸与他如今这张重合,分明,是同一个人。
这些天来,他叫过我多少句姐姐?有多少句真心,多少句假意?我又曾把多少句假意当作了真心来听?
我曾真应了他这句姐姐,也真信了他这句姐姐。
在我心中小狐狸和云归一样,都是我的弟弟,是我天地间为数不多可信赖的人。虽则骄矜顽劣,我信他本性单纯善良,哪怕他做了再过分的事,我依然信任他维护他,即使最后关头也想找借口替他开脱。
可他呢?让我看到了什么?
欺诈,嗜血,弱肉强食,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最卑鄙,最肮脏,最让我鄙夷的,妖的劣根性。
世间最伤人心的,莫过于亲近之人的利用和背叛。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对了——从前有多信任,如今就有多失望。
纠纠缠缠,忽觉疲惫。
扔了鞭垂手道:“你走吧,我不想再见你。”
从前信任过,我下不去手再伤他,会心疼。可被欺骗过,我也做不到原谅,前嫌不计,心无嫌隙,怎么可能?我不是圣母,更不是傻子。
我能做到的,不过是放他离开,只当作从未相识,未相托,也未相负。不谈仇恨,也没有恩情。这已是我对他宽容的极限了。
“姐姐为什么不给我解释的机会!”他还不死心,跪行几步朝我来。
我冷淡说:“不必。”
他急切地还要再作狡辩,院外却传来一阵不合时宜的脚步声,我蹙了眉头,神色肃然,半开院门,身形微侧,不动声色地替他遮挡。
原来是大殿守值的仙侍来传话,说紫垣帝君前日捱受天刑,如今不支,已经倒下了。
听完我松了一口气,心头一喜。
这正是我和帝君商议的计谋,他托故说身体有恙,无法继续刑审府云仙君,能拖几日便拖几日,趁此机会,我们偷偷将云归送下界去。待几日后再聚集众仙来惩妖时,天刑台空荡荡,哪里还找得见云归的影子?
我顺势打听了一下天刑台情况,果然众仙已经散去,只剩刑天将带领天兵守着。
对付天刑台那些个小喽啰,我还是很有把握的。云归有救了!
小仙侍说帝君在大殿偏阁等我,我会心一笑,提了裙子就要往那方跑。
无逸在身后喊:“姐姐!”
一时欣喜过头,竟忘了他还跪着。
我住了脚步,回头去,只见他目光清亮道:“我的诚心日月可鉴,无逸从前至如今,从未算计过姐姐分毫。”
他一字一句,说得何其诚恳真挚。那双狐眼闪着灼灼的光亮,清澈干净,没有一丝杂质,连我的心也不由得一颤。蜀南文学
可我努力装作平静,仍说:“都过去了。你好好做你的妖王,我好好做我的仙者,咱们山长水远,最好别再相逢。”
说好的,不论真心假意,只当我们从未相识,过去种种不做计较,下次若相见,他是妖王,我是仙。
话音落,再不管他如何伤感,决绝地收了鞭,头也不回,往紫垣宫大殿去。我想,他一定看到我果决的背影毅然远去,以为我心多么坚如磐石,却不知我也鼻头发酸。
从此,他是妖,我是仙。我要生生割去原本的自己,世上再也没有花妖阿青,只有回龙仙者许荧月。
是啊——
如果说从前的我无牵无挂潇洒自在,还能任性地寻根交故,跟“妖”打成一片,可以自诩坦荡高洁,对“仙者”二字嗤之以鼻。如今定然不能了。
我欠了帝君太多。
——“阿青,你明知道,我没法对你说不。”
我心非石,他说这句话时,在那样的场合,那样的情境,份量之重,纵然我再坚定、再强作冷漠,又怎么可能不感动?
两百年来,是他紫垣帝君始终不移地保护我,以自己的方式默默守着我。从前我不懂,只当那些典籍和礼法是折磨,如今才知,他情深意重,只是不善表达。
这份情谊,我无法报答,只能尽我所能换他安心。
既然他要我留在紫垣宫,我便如他所愿做我的回龙仙者,尽可能陪着他。
天宫太冷清,若我存在能让他的孤独减弱几分,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吧?
思绪未尽,已经跨入大殿偏阁。
帝君正在书案前伏肘小憩,听到我的声音抬起头来,面容疲倦。我一时不知说些什么,还是他先开口,扬唇笑道:“你来了?”
我点点头,主动走近了些。
帝君还未来得及整理衣袖遮掩,手臂露在外面,我看见他臂上纠缠的伤痕,一道道赤红夺目,像烈火烧过一般扭曲可怖。
感觉到我的视线,他这才恍然想起般,不动声色放下袖。
之前天刑台上,我看见云归受刑后的模样只顾心疼,一味指责帝君怎么不顾旧情替他说话,可我竟然忘了,帝君前日也才刚从天刑台出来。
就在他向我表白那日,院子里桃花飒飒之前,他才捱过天雷劫。我明明注意到他身形不稳,只不过因为对他始终芥蒂,不肯放下心结,不肯摒弃隔阂诚心接纳他,才故意忽视了他的付出。
他因我承受了何其多,可从前到现在,我竟然连句关怀也没有!
真是狼心狗肺!我暗骂自己一句。
支吾道:“帝君,还疼么?”
帝君神色柔软下来,不按套路地点头,眉头扭作一股:“疼。”
怕我不信似的,还可怜巴巴添一句,“天刑台雷劫的伤口岂是那么容易愈合的?我不是东岛出来的小花,不比你耐打,抗压,复原能力强。”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思开玩笑。我眉眼松动,终于露出个笑来:“帝君是天界第一战神,自然比我这个小花妖厉害。”
他见我笑,仿佛很开心,隔着案上荧荧明珠的光亮看来,我第一次发现帝君的眼睛好看,平日冷淡深邃,看向喜欢的人时,原来也会闪烁起如同星辰的细碎的光。
“阿青,太阴曾说你喜欢月亮,我知道天界有个地方看月亮很美。你愿意一起去吗?”
我笑道:“好啊。”
云归那日说,花开时好,花谢时无。
我心上曾有朵花谢了,不知道它会不会再开。别人的花若是要开,便让它开吧。
此时午夜方过,恭华天的三千花海壮丽无极,从我们脚下山崖直铺向看不见的远方,万里云涛翻涌,鲜妍靡丽的花朵如同流瀑般涌入云涛之中,朵朵沉浮,好似掀起的花浪。
自上次极瑶天看晚霞留下阴影,我再没对天界名胜抱过希望。
万万没想到!恭华天的三千花海竟是如此的美妙绝伦!
光是站在崖上俯视,我已经惊讶得合不拢嘴,跟没见过世面的大傻子一样。帝君唇角含笑,云涛卷起的微风将他发丝拂起,容颜朗绝,衬着万里花海愈发俊美。
他伸出手来将我一带,我们一道踏云而过,飞向花海中心。
帝君扬袖,层云翻卷,云涛之中缓缓生长出一株巨树,出枝散叶,不多时便已有了遮天蔽日的形态。
我心下惊讶,从前在淳源山修习道法,只习过以物幻物的法术,帝君这种凭空造物的法术还是第一次见。
不愧是天界战神,修为果然不凡。
不知为何,我竟有些为他骄傲。
帝君自然不知我这些小狗腿的心思,只当作很平常地,扶我至树上坐下,我还不明就里,他倾身而来,替我拨开面前细小的枝桠。
“阿青,你看。”
透过树叶间隙,艳丽无尽的花海之上,一轮幽约的月静静清皎,比我从前看过的任何月亮都更加美妙。
月下,帝君的手修长骨瘦,莹白生辉,如同月光镀了一层浅霜。
他眼睛似无边大海,那样深深地看着我,仿佛也泛起粼粼的温柔月光。
弱风将他的头发吹拂,发丝飘过他的鼻梁,遮挡了他的唇角。
我感觉到自己手指不安分地微动,很想,很想,替他拂开那恼人的发丝,理智却要我强行克制住了那股冲动。
于是帝君先抬手,替我将吹落的发绺挽到耳后。
我还没来得及害羞,他的脸蓦地凑近,一个吻落在我唇上。
然后只听到我慌乱的心跳像夏天的雨点,噼里啪啦,顾不上方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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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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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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