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玉冰心床千百年如一日地冒着寒气,青芜躺在暗床上,脸色惨白,眼角眉梢都结了一层厚厚的霜。
我在他身旁坐下,握起他的手抵在额头,他的掌心比冬日河底的深冰更凉,凉到刺骨,一阵阵钻心的寒意。
“青芜——”
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有满肚子的话想对他倾诉,这一百年的漫长,近日来的纷乱,一桩桩一件件,像一座大山压在我心上。
可话到了嘴边,怎么也开不了口。
只是一握起他的手,就有满肚子委屈。
在天宫的浑浑噩噩,与帝君相处的战战兢兢,他一百年来的冷漠威压,又莫名其妙,突如其来的告白,霸道又固执,连我拒绝的机会也要剥夺……
还有我妖族的“亲人”,我一门心思想要帮助,想要保护的人,原来把我当傻子玩弄。
这一切一切,都让我委屈。
我想说,青芜你快醒过来啊,不是说好要带我找个隐世的地方吗?醒来带我逃离这里吧,我们闲云野鹤,悠然一生,把曾经想去的地方,都去一遍……
这一百年,我每一天,每一秒,都盼着你醒来。
可是这些话,一句也说不出。沉默了半晌,开口却是:“你想师父了吗?什么时候,我们回淳源山看看他老人家吧?”
自然无人回应。我抬手替他拭去眉上凝结的霜,又坐了片刻,看头顶深窗外月色荧荧,才合了门出去。
到庭中,刚抬头,却撞见帝君候在阶下,措手不及。
他递来一条手巾,道:“擦擦眼泪。”
我接过手巾,打哈哈笑道:“哪有眼泪,不过是冰心床寒气太重,连我眼睛也起了雾。”
帝君并不揭穿,和我一道并肩走出十七殿,行走在紫垣宫芳草小径。
“你平日总是一张笑脸,骨头又硬,脾气又倔,打掉了牙也不吭声,却为何,总是在他面前哭?”
淡淡的,像是随意提及。
我矢口否认:“哪有。”
帝君道:“有。”
接着十分认真地细细数来,“第一次,你从天河禁闭回来,冲进殿里,抱着他哭了三天三夜。”
“第二次,你冲进灵德仙府砸了他们一屋子的仙宝,我罚你跪一夜认错,回来后,你对着他又哭又念,骂了我一天一夜。”
“第三次,你看到一个新任的小仙君,说像极了死在镇妖战中的一位故人,守着他絮絮叨叨,次日清晨出门,眼肿得像颗核桃。”
“第四次……”
我赶紧:“打住打住!”
帝君他老人家怎么什么都知道?他整天不干事的吗?净守着我了?
“帝君你从前是搞密探的吗?怎么我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你的法眼?”
唔,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赶紧添一句,“您日理万机何其劳累,干嘛要为我这些小事操心呢,嘿嘿。”
不知为何,帝君放缓了脚步:“从前见你总是远远的,隔着法会众仙,你在场下,我在高台之上。好不容易,有机会将你留在身边,我第一次庆幸自己有这张玄玉冰心床。”
帝君这又是在说什么呀!他如今胆子大了,脸皮厚了,逮着机会就要表白一下吗?不不不,这怎么能行?
我耳朵打蚊子,装作看月亮,紧了两步向前去。他落在后头,似乎懂了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不再吭声了。
环环今日似乎兴致不佳,月色沉沉,一圈一圈的暗影。我们俩在这暗沉的月色中,默默并肩,穿过玉桥廊阶,走回十六阁。
次日清早,我去太阴星君殿,撞见阿水又在蹭环环的酒。
环环挖出了十年前的桂花酿,香气已经有些劲头,我还在殿墙外就闻着了。
一推门,阿水见了我,立刻打鸣的公鸡似的惊叫起来:
“啊!虫虫!”
“听说帝君向你告白了?”
“你还拒绝了他?”
“真真不错啊!上天入地至如今,敢拒绝紫垣帝君的,你是第一个!”
我还未踏进殿门的脚一滞,默默收回,带上门就要走。
阿水赶紧冲出来,又笑又哄地将我拽了进去。
偏殿桌上也不知哪里来的一捧月季,环环气定神闲,面不改色理着花枝,对我们的话题没半点兴趣。
阿水眼看着又喝熏了,面颊飘着红,口无遮拦: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北向的这一片殿子都快传遍了吧!今早我路过司辰殿,两个小仙侍大道上就在聊,一点儿也不见顾忌,直说十二花宫的浣花仙子为这事还哭红了眼睛。”
他一醉酒话就没边儿地跑,我懒得搭理他,自顾自坐下,往嘴里塞了块糖糕。
见我闷着不吭声,他又戳我肩膀:“嘿!你这丫头,倒是说啊,你是怎么个考虑?”
我一翻眼:“能有个什么考虑?”
“要我说,就别搭理他!”阿水凑到我身边来,一本正经分析似的,“帝君那人心深着呢,你可驾驭不了。”
环环头也不抬,一葫芦敲他脑袋上:“慎言。”
我有些不平,阿水这人,老说帝君坏话,可我倒觉着帝君他为天界为苍生尽职尽责,除了平日冷漠严肃了点儿,少了点人情味,没什么不好。
虽然感情上我拒绝了他,但论人品性这事上,还是应该有一说一,不得颠倒黑白。
于是我抢过阿水手中的酒,正色道:“一码归一码,阿水,帝君他是个好人,别胡说八道。”
许是我太过严肃,不仅阿水愣了,连环环也居然抬起头来看我。
阿水默默我额,诧色道:“虫虫?你这是怎么了?被人洗脑了吗?”
我被他俩看得不自在,气势顿减:“你别管我怎么了,总之,帝君不像你说的那样满心城府,他只是……嘴硬心软罢了。”
“嘴硬心软?”阿水笑了,“哈!你忘了当初雷劫闪电?他那招光华满天下,是要灭了你呀虫虫!”
我……
“可帝君他是有苦衷的,身居高位,众仙施压,他有他不得不肩负的责任!”
“我……”阿水气得说不出话,将酒碗往桌上一砸,探身来狠狠点我的额头:
“你你你!你这小妮子,是吃了猪油蒙了心吗!”
恨不成器地一甩袖。
我很纳闷他为何这样生气,明明这事同他也没什么关系。
转念一想,也许从前我跟他站在同一阵营,时时凑一起挑些帝君的毛病,就连小指上有道疤都要捡出来嫌弃半天,他一定是把我当作了知心队友,现在我突然要叛变,开始数起帝君的好来,他就有些不适应。
我拍拍阿水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咱们这岁数在人世,都够儿孙满堂好几代了,也该成熟些,不能总像小孩子似的嚼人口舌。说来帝君对你不差,前些日我怼你给他听见了,还教育我要尊敬你呢。”
阿水蔑我一眼,更气了:“虫虫你摸着良心,别的不说,我几时坑害过你?”
我心中腹诽,哼哼,你坑我的还少吗?面上却敷衍地配合:对对对,是是是,我知我知。
环环也不知道劝架,见我们吵嘴倒很欢快似的。
阿水没个帮手,气不过,开始捣旧事:“你年纪小不懂事,可好歹也来了天界百年,他那些旧情你也多少有过耳闻吧?爱上他的,哪个有好下场?”
嘿!这话说得,我又不像他那么八卦,哪里会去耳闻?
不过……帝君那样一个严肃的上神,谁见了他不毕恭毕敬,敬而远之,竟还能有私情?听起来还不止一段?到底是何方勇士才能有“跟紫垣帝君谈恋爱”这样卓越的追求啊!
我立刻来了兴致,捧脸期待,催促阿水快讲来。
阿水也不吊人胃口,大大方方抬起酒碗喝尽了,就开始絮叨。我就着桂花酒吃糖糕,听八卦听得津津有味。
说是帝君的情史,可一连串听下来,都是些仙子单恋的绯闻故事。
第一位,是人称天界第一美人的锦瑶仙子。据说这位仙子生得明眸皓齿,楚楚动人。帝君跟她在瑶池白玉桥前偶遇,三顾留情。
锦瑶仙子从此倾心,成天魂不守舍,只想着与帝君见上一面,相思成狂,于是终日徘徊在紫垣宫大殿墙外,飞燕携书给他。谁知帝君竟是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从前情意统统抛在脑后,将书信撕毁,只说不认识。
锦瑶仙子伤心欲绝,悲愤交集,在人间寻了个山头,从此避世。
第二位,是御香司一位捣药的小仙童。帝君曾在众人面前称赞这位仙童有一双巧手,能行云香变化之策,若能将香药与术法修为结合,必是天界功臣,夸得仙童心神荡漾,从此倾心。
为了他随口的夸赞,这位仙童日日苦练行香之术,以求精深道法,结果走火入魔,被帝君不顾旧情,亲手斩于剑下。
“前两位,”恐怕阿水自己也知没什么说服力,还不等我开口就自我辩解:
“旁人看来许还会说,都是他们自作多情,跟帝君没什么关系,可这第三位,那是真与帝君有过纠缠难断的深厚情谊!”ΗtτPS://Www.sndswx.com/
这第三位就是从前在紫垣宫当值过的扫侍仙子。
这位仙子虽不如锦瑶华美,却生得清丽可人,是另一番小家碧玉的羞涩,实在惹人怜爱,数百年前刚飞升入了天宫,就被叔妙仙君一眼看中,大加调戏。
“你也知道叔妙那长相,提来都让人难以启齿,这仙子委实可怜!”
见到如此可怜的柔弱女子,作为天界第一战神、正义与智慧化身的帝君如何还能把持得住?自然要挺身而出!
他不仅狠狠教训了叔妙仙君一番,好心解救了扫侍仙子,还对她关照有加,亲自将其安置在自己宫中。同居一处,两人朝夕相处,日久生情。
帝君曾经在阶下拾得她的发簪,还亲自为她送去!
“可后来你猜怎么着?”
阿水入了戏,全然把自己当作说书先生,瞪直了眼睛问我。
我极配合地懵懂摇头。
“后来仙子向他表露心绪,帝君却幡然变脸,随意找了个借口将她贬下凡去,”强烈谴责,“实在是太不人道了!”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半天,哑然失笑。
这都是些什么脑补过剩的故事!
果然,就凭帝君那牛头不转弯的性子,能有什么感情经历?亏我还真信了。
见我不加掩饰地嘲笑,阿水郁闷:“你听完就没什么感想?不觉得他是个十足的坏蛋?”
我笑得快直不起腰。
阿水愤怒:“提着你耳朵也劝不听,我是管不了你!你若真要入他这坑,日后伤了瘸了,可别怪我没提醒!”
第一次连酒也忘了拿,拂袖而去。
我愣怔,不太明白状况。
我不过替帝君讲了两句公道话,也没说非要往他坑里跳,阿水这反应,未免有些太过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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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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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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