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瞬,师弟稳稳当当落地,毫发无损,同时,有妖藏匿的秘密再捂不住,即将暴露。
天兵的刀戟立刻戒备地横在身前,随时抵御来自各方的攻击。
丹衣仙子大喊:“妖孽!速速现身来!”
我和无逸相视一眼,正要飞身而出,不知何处射来几道枯叶,嗖嗖钉入我们面前柱中——
赫然成了一个“走”字。
与此同时,和经史阁相对的八角塔却陡然爆发出淳蓝的灵光,众人惊慌看去,只见周罩塔身的蓝渐浅渐淡。
光芒散尽时,一白发蓝衣的仙长飞身而出,凌凌然乘风而落,负手行至众位仙姝和天兵之前。
那位超然洒脱的仙长,正是我的师父,云中真人。
廊柱上的入木之叶,也是他危急之时向我们发出的讯号。
——他要我走,剩下的都有他替我抗。
远远的,只见他们一来一回,不知说了些什么,想来应该是些客套话。仙子们要拿人,师父出面维护,只说人不在此处,将嘴硬进行到底。
我们想着,师父到底是一派仙门尊师,云中真人的名号也不是妄得,更何况有准圣老祖转世的身份,那在帝君面前也说得上两句话的,再怎么样,这昆仑山的望纾仙女也该给几分薄面吧?
可惜我们失算了。
师父还没说上几句,被绿衣的仙子勃然打断,仙剑直指,高喝道:“把那花妖交出来!”
金戟天将也道:“帝君已下追妖令,还请真人配合,交出花妖,天庭必会依功行赏。”
“我倒是很想要天庭的赏赐,想来若是能擒得天庭共敌,赏赐必定不凡。”师父捋捋胡须,那白花花的胡须衬得他面目更加清俊。
“只不过……”他又再沉吟,“不知我徒儿所犯何事,劳得帝君亲下杀令?”
“她可是妖!如今为天界之敌,见者皆可杀,旁人避也避不及,你怎么还敢护着她?还敢口口声声叫她徒儿?”橙衣仙子不解。
“我就这么一个徒弟了,不护着她,我护着谁?”师父忽然凝眉肃立道:
“百年前镇妖一战何其残酷,我淳源山数十高修弟子殊死力战,为天界鞠躬尽瘁,也算有功,”
“众位仙上应当也有听闻,我那曾被天界众仙老青睐的大弟子,一人之力死战妖龙,荣帝君亲封仙者,残尸如今还留在紫垣宫中,”
“三日镇妖,一朝徒尽!我淳源山三十三位杰殊道徒死在东岛,只剩下许氏荧月一人苟全性命,此功何算?当初镇妖功勋显赫,帝君亦是亲授玉牌,当着众仙的面,亲封她为仙者,亲引她进紫垣仙宫,如今却是为何,又落得个杀令追身的下场?”
天将许是有所震动,态度恭敬了不少,拱手道:“花妖勾结妖狐打伤仙吏,还私闯昆仑山,抢夺仙宝殊颜草,已被夺去仙者封号了。”
十二仙子从来都守在昆仑山,不曾经历过什么镇妖战,不知那场战役有多惨烈,也不知能在那场战斗中活下来是多大的功绩。她们只知道昆仑山的雪终年洁白,一如她们雪白的脖颈,傲慢骄矜,始终不客气地高扬:
“那花妖毁了我们的风雪兽幻象,抢了我们的仙草,还打伤阿碧,这笔帐没得消!”
“我听闻昆仑山的殊颜神草,因着生长在雪山灵蕴之地,数量奇多,几乎遍布全山,虽珍不贵,但凡有些修为的仙人前去相求都能求得,”
师父缓缓转身,看向那位说话的绿衣仙子,眉宇间已隐隐有薄怒,“为了棵满山皆是的草,你们就如此穷追不舍,要她以命相抵?”
“是,仙人相求我们自当相赠,可她不是仙,她是妖!”紫衣仙子道,“我们仙家的东西,为何要落在他们妖的手上?”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师父道:“仙草生来本就是要救人性命,为何在你们眼中,仙神的性命是性命,妖的性命就不是性命了?”
“她可是妖!你要为了只妖,跟天界相抗?”紫衣仙子气紧。
蓝衣仙子半诱哄半威胁道:“私藏恶妖可是大罪!你把她交出来,交出来便免了你的罪过!”
“如若我不交呢?”
“那我们便来试试,看我的剑硬,还是你的骨头硬!”
众人已没了耐性,满腔火气再压不住。
师父不知何种心情,这时反而笑了,昂首大笑三声,似惨然,似释然,似看开挣破,干干净净,明明白白。
“莫说她不在我这里,便是她在,你们拿得走么?”
话音刚落,手中灵光泛蓝,灵光之中,一把通体浑蓝的长剑缓缓在握。
长风骤起,淳源山枯寂了百年的落叶轰然纷飞,片片如同纷飞的蝴蝶环绕在他身周。他飞身而起,枯败的叶蝶之间,蓝衣似海,白发如雪,海水翻涌,大雪飞扬,雪海里,一道澄澈如穹天的剑光夺目。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师父执剑。
从前他教我们驭剑术法时,用的都是随地捡的小树枝,说是怕剑气不稳,误伤了人。都是借口。我知他是沉了心,静了气,不愿轻露修为,只想做个安安分分的隐世仙师。
可如今为了我,他连安分这样简单的愿望也做不到。
今日他要为我,再执起封尘几千年的剑了。
从前他老学着其他修仙门派的仙师老头甩把尘拂,一举一动尽作老派,看得人心也累,今日执起剑来,眉眼坚毅,神采飞扬,是正当年纪的好男儿般英姿飒爽!
对阵的仙子和天将见了他手中化剑,即便剑脱了鞘还未出,也立刻戒备,黄衣仙子叫道:“云中老儿,你果真要反?”
师父还没作回应,他们已经慌怕了。
叫阵时的气势全然不见。当然,即便师父散尽门徒闭关百年,谁也没忘了,他曾是人世仙门大派的尊首,是能教养出优秀如许青芜的仙道真人,是连紫垣帝君也能和色三分的老祖转世。
他有什么本事,即便从前未曾见过,单有听闻,也该猜想得到,他们怎么会不慌不怕?
天兵们即刻散开,移形换位,顷刻之间所站阵形已变。十二仙子也旋作一处,彩光扰扰的衣裙相接,剑势如虹率先击来。
师父的身形轻巧一侧,横剑一挡,那刺来的剑尖击中剑身,不显力道,仙子们被轻而易举弹了回去。
师父还是如从前教导青芜那样,只以剑做防御,并不主动攻击,倒是望纾仙子一击不成,气羞了,更急切地攻来。
这一次银甲天兵也加入其中,刀戈剑戟飞快地包围了师父。在这危急的险境中,师父半挡半攻,任他们飞剑如刺,他在飞旋的枯叶间身形不改,岿然不动。
师父心善,顾念他们毕竟同道,连打架也是收着打,不像对方,仙子的彩剑,天兵的长戟,一刺一扫都凶狠凌厉,直击要害。
几次师父避不及,衣袍割裂了好几道大口。我担心他被欺负,沉不住气要上前帮忙,被小狐狸紧紧拽回。
“别辜负仙师一片苦心。”
忍了又忍,只好缩在柱后,看师父独自一人抵御数百天兵。
一道紫剑霸道地斩落他鬓前须发,他一旋身,没有控制住剑势,恰恰刺中一位仙子。
拿妖的仙子被仙门长师所伤,这还得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瞬间仙子们群情激奋,手中剑法更厉,直刺师父心门。天兵所布的阵法层层叠加,一道一道银光朝他困去。
师父原本想退让,可惜无人领情,到底让无可让,终于出手。
旋飞的落叶飓风席卷,绞缠奔走,在天兵阵法触动的那刻,忽的飞花四散,形成一张细密的叶网,网的每一寸抵挡着阵法的银光,相互压制,不多时,轰的一声巨响,叶网爆裂,与阵法相抵相消。
师父从残破的阵中跳出,迅速出剑。那剑光快得令人目眩,是我从来没见过剑法。
“乾坤在胸,阴阳当割,乘我光祖,破我形魔!”
纯净的蓝光冲破束缚,飞快分出数十道虚影,那剑的虚影在空中飞转交缠,轻灵如游龙,师父扣指念诀,一声令下,“去!”,剑花飞打,冲进天兵与仙女阵中。
这是师父的拿手驭剑之术,叫“剑走入影”,传说他曾在几万年前凭此招一剑挡百,碾压法会同辈,因为夺尽了仙众风头,让人扫了颜面而遭嫉恨,后来便不再轻易露手。我也只听过他的传说,从未有机会见识过“影剑”的真正厉害。
今日有幸得见,叹为观止。
——我的师父云中真人,不是空有虚名。
那剑影散雪一般,倏忽飞出,旁人只见到一片剑光,眼前一阵恍惚,剑锋已横扫而过,剑影没入胸膛,天兵伤倒一地。
剑影消散时,练武场中一片伤兵残将,原本气势汹汹的十二仙子瞬间气短,左右顾望倒地哀嚎作一堆的帮手,吓得连连后退。
“云中老儿你等着!你维护妖孽,打伤仙使,罪孽滔天!我们告到帝君那里,你就等着天刑吧!”
也不知谁起头,总之大家一个搀扶一个,放下句狠话,骂骂咧咧御风逃了。
师父不做多言,执剑负手,收势站定,沉默地看着他们逃去的背影。过了半晌,若有所思地擦剑,低声说——
“这把剑,本不该再沾上同道的血。”
长吁一口气,这才回头。
一回头,撞上我。
我和无逸早在仙兵狼狈逃走时,就已经飞身而下,只是见他若有所思,便一直没有打扰,安静站在他身后。
师父见我,眉头一紧,奇怪道:“不是传信让你快走吗?怎么还在这里?”
我嗫嚅道:“师父一人抗敌,荧月放心不下,不走。”
他横我一眼,愤呵道:“傻!”
“若我没能抵挡他们,难道你要等着被抓回天上去?”
我没底气地小声反驳:“我不怕,他们打不过我的。”
“万一不止他们呢?万一不止这百来天兵,外面还埋伏了仙君上神,就是要来捉你这只蠢妖呢!”他气得白胡子横飞,只差点着我的额头数落,丝毫不顾及在小狐狸面前给我留点颜面:
“许荧月啊许荧月!真是说你蠢你还喘上了!做事能不能顾全大局?你不走,追究起来,你让密室里的云归,冰窟里的许青芜怎么办!”
“可……”
我还要再嘴硬,无逸从身后拉拉我衣角,示意我冷静。
从经史阁见到枯叶入木,他就提醒过我顾全大局,要我先跟他走。“姐姐听话,云中仙师一定是为了姐姐好”,他这样说。是我犯犟硬要留下。
我当然明白师父的一片苦心,两百年来,他一直疼我护我,我怎么会不懂?可如今危急关头,他和青芜都在这里,我怎么做得到抛下他们独自逃生?
只要他们还在这里,我就要死守淳源山,誓与师门共存亡!
我固执地,弱弱地伸手,去拉拉师父的袖角。他的剑还没有收,握在手中,灵灵蓝光与袖角的湖水蓝融为一体。
我认错说:“对不起,师父,我害你违背自己的原则,与仙家同道动手相残,又辜负了你一片苦心,没有乖乖逃走。”
“可是……”我越发紧紧攥住手心的衣角,低垂头上前,“师父不要赶我走。淳源山就是我的家,您和小芜都在这里,您让我走去哪里呢?”
师父原本强作冷脸,半晌,神色终于松动,目光柔和下来,抚着我的头顶,无奈叹息。
“傻孩子。我们当然会在这里,因为要等你回来啊。”
我不解地看向他眼睛。
“淳源山当然是你的家。可你不能忘了,你除了是我的徒弟,还是极东之岛的一朵小花。你该有你的同伴,有你要捍卫和证明的东西。”
我攥他衣角的手更紧了,仿佛有股灼热在我骨血间流动,快要烧醒我沉睡的意识。
“我身在仙道,必然有所束缚,不便插手仙妖之事。你问我,‘妖真的生来有罪吗’,我无法回答。这个答案需要你自己去寻找,好吗?”
“师父……”我耷拉下脑袋,手上却听话地松开了。
不,也不是听话。
是我早在同仙神撕破脸那刻,就已决定要做一只妖,而他最懂我。
师父见我已有决定,又转向无逸拱手道:
“那么无逸公子,我就暂将许荧月托付给您了。她人傻,若犯了错,请您和众位妖友多担待。”
他帮不了我,便要替我寻个依托。
无逸也得体回礼,肃着脸,庄严得如同接受一个重要任务。
我就这样看着他们一来一回的,把我托付妥当了。再抬头时,他们神情坚毅,眼睛里闪耀着同样的光。
师父笑了笑,目光却更深沉。
“我就剩这么一个徒弟了,还请您务必护着她。”
无逸也笑:“自然。”
就这样,我必须要离开淳源山,开始一场未知的,只为争一个对错的冒险,不知结局。
师父把我们送到山门口,还是小芜曾经挽留我的那条林间小路。
站在这相同的道路上,依旧是深秋,依旧是枯叶堆积,时间却再回不去一百年前的简单和欢乐。
就在这条路上,我的师父云中真人对我说最后一句话:
“青芜有我,放心去吧。”
然后回身离去,纷飞的落叶中,仙道入林,一抹蓝色渐渐隐入枯黄的世界,头也不回。
今日相别,不知再见何期。
看着他背影行远,忽然想起来紫垣帝君曾说他这一世便是第九万九千世,或许过不久就要渡过天劫,重归神位。
我原以为在他此生最重要的时刻,能陪在他身边,谁知却生了这种变故。
在他要走进山林深处时,我朝他大喊:“师父!”惊起一阵飞鸟。
他身形一顿,回过头来。
我笑着挥手:“保重。”
于是他也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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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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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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