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动了动手指,发觉有点冷,一低头,才看到自己浸在水中,左右环顾,袭明和无逸也在不远处,同样漂在幽幽发绿的河水里。
不知这是哪里的河。
小狐狸曾说,遁生之门是通过水为媒介,在水与水之间架起通道,只要目的地有水泽,就可以实现遁移。
那么当时袭明是想通过阵法,把我们传送到哪里去呢?
小狐狸说山海遭难后,袭明带着幸存的小妖投靠了他,这回冒险返回山海取灵骨,余下的小妖便留由无患照应,想来若是我们能逃出来,他第一时间应该是要跟无患会合。
这么说,我们应该是在简子城附近了。
可这四周山脉绵亘,而印象中简子城是走沙之地,一马平川,又怎么会有这山水?
纳着闷,我先把袭明和无逸救起,探察伤势,无逸所受的乃是重黎巅峰状态的全力一击,断落一尾,现在仍陷入昏厥之中。袭明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跟重黎对抗时已伤痕累累,遁生之门的法阵更是几乎耗费了他最后的灵力。
他们两人一左一右躺在树叶堆积的河岸上,我抬头望了望天,天空安静,连飞鸟的痕迹也不曾有一只。此处隐蔽,应该不会被天界仙神察觉。
稍稍放心,我先在我们身周施了一面法障,再学着重黎的术诀,将障内堆积的枯叶燃烧。我自然不比重黎厉害,施展不出那么巨大的威力,这小小的火焰只足够将我们的衣物烘干。
接着,开始施用在淳源山修习过百年的渡灵救人之法。
我跟师父一脉相承,既然师父疗伤之后,小狐狸能一夜满血活蹦乱跳,我修为差是差了点,再怎么说,也能救他个七七八八吧?
不过……袭明也摆在这儿,那就不好说了。我体内那点灵力,救一个已经够呛,现在还要平分,再怎么硬挤,恐怕对他们而言也是杯水车薪。
我愧疚地叹了口气,撸起袖子,借着方才枯叶燃烧过的灰烬,缓缓开始起阵。
星星点点交织的淳蓝灵源自我指尖流出,充盈了整个法障,又仿佛下雪一般分别融进袭明和无逸的身体。
很奇怪,我原以为自己就是个没用的空壳子,谁知这灵力就跟有意识似的,知道该发挥自己的作用救人了,便拼了命地好好表现,简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都快让我自我怀疑。
在这源源不断的灵气疗愈之下,袭明率先醒来。
他原身是水,万物生命之源,自我调愈的能力自然比无逸更强。
他醒来后,头眼见我正在给他们疗伤,法障里的灵气更是一副充沛得快要溢出去的架势,目光里闪过一丝讶异,于是我给了他一个同样懵怔的眼神以示安抚。
袭明没有多说什么,只坐起身,借着法障中乱飘的灵气开始打坐,尝试着自我恢复。
一时间,气氛有些安静。
半晌,他重新睁开眼来,气色已好转很多。缓缓开口道:“多谢阿青姑娘相救。”
我面带歉意:“哪里是我救你,分明是你舍身救我。”
真算起来,还是我拖了他们后腿,不然无逸也不必重伤,四人联手跟重黎相战,何至于逃得如此狼狈?
袭明不再多言。他总是这样,脾性也温顺如水,点到即止,无需纠缠。
他有些黯然地垂下眼去,手上化出一支金笛,笛尾垂着一束细细的蝶穗——那是疏络的金笛。
“袭明……”
我想安慰他,不知如何开口,他摇了摇头,示意无事。
袭明这样温柔的人,平常惯会安慰,替人开解,可轮到自己郁结,却反倒不知怎样走出来了。因为所有的道理他都懂,可那种丧失亲友的心痛,如同针尖扎在心上,细细碎碎,密密麻麻,如何排解?不可排解。
医人者不自医,渡人者不自渡,就是这个道理。
我不是个擅长宽慰的人,却也懂,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只能装作四下环顾,没话找话道:“我们不是要去简子城跟小妖们会合吗?怎么传送到了这里?”
这样一问,打乱了袭明将要伤感的思绪,他不得不把注意力转移过来。
“简子城?是无逸告诉你我们匿身简子城吗?”
“那倒没有,”我解释道,“小狐狸说山海遭难后,大家投身于他,我自然便想到了简子城去。”
无逸的地盘不就是简子城吗?偌大一个空城,安顿投奔的小妖也说得过去。
“自从妖王大典之后,简子城已被天界驻兵严守,方圆百里,若有小妖靠近,勿论好坏,一概诛杀。”
“竟有这种事?”我觉得不可思议。
我原以为众妖胆敢大张旗鼓举行妖王大典,必是看定了天界不敢作为,谁知天界哪里是不作为?追查无患,逼杀可儿,骗取风来妖灵毒瘴柳君,控占简子城,偷袭山海庠序,还能抽个空派队小兵去淳源山截我……这哪里是不作为?分明作为太多!
但转念一想,是倒也是,从前有“赌约”在身,仗着天界明里不敢毁约,小妖们才敢借着简子城大会的庇护扬眉吐气,大摇大摆走在街上。如今证实了赌约只是一纸空话,从头到尾,誓言作乌有,一切都是圈套。撕去了伪善的假面,天界露出原本凶相也不足为奇。
只是那个灯影缭乱的夜晚如今回顾只像一场梦境,从今以后,狼耳、猫尾、鹿角的小妖,再也没有机会现身于闹市,像普通人一样买卖吆喝,打打闹闹,感受世间烟火了吧?
袭明也面露惋惜,但又仿佛早料到这个结果:“无逸孩子气,从天界手中捡来,便当作自己的。他不知道仙神从不会放手,短暂地借予,都是为了收回时得到更多。”
他又开始打起哑谜,我迷迷糊糊地,听不太懂。
什么叫捡来的?什么叫短暂地借予?
“你是说,从前小狐狸盘踞简子城,天界不是不知,却放任他去为恶,是为了积攒民怨,收集他作恶的把柄,有了由头才好讨伐,打着镇压恶妖的旗帜,将他一举拿下?”
我以为我这番话有理有据,袭明却笑了:
“天界镇妖,又何须由头?留着无逸是因为无逸还有用处。我也是的吧?留着我是因为我还有用处。只可惜我们太傻,无逸天真地以为能跟仙神争抢一番,我则天真地以为安安分分能得仙神放我们一马。到底是自欺欺人了。”
用处?
紫垣帝君的确善用人心,只是这一瞬我有些恍惚,不知要留着如此厉害的妖,所用为何?
转念一想,又思及自身。他留了我百年,不也正是因为我有用处?
想想这短短数月,我甘心为刀,替他手刃多少同伴,甚至在我的纽系下,袭明跟无逸站到一起,遍布四海的妖群如今重新会聚。所有的东岛小妖,雄赳赳、气昂昂,只盼着再与众仙战一场。别无遗漏。
如果……
如果仙神也在等着这一天呢?
等我们把潜藏在各个角落的妖众聚集起来,趁我们热血一搏,拼了命奋起反抗时,给予致命一击,一举消灭所有隐患。从此尘归尘土归土,极东之岛成为史册上寥寥一笔!
他们要的就是无逸和袭明可怕的号召力!他们要的就是这个“别无遗漏”!
——我们总以为自己能逃脱。
——可原来一直都身处圈套之中。
——不可避免地走向早已安排的结局。
我承认我输了。袭明也跟我同样无奈。因为我们曾经所做的一切努力,好的、坏的,现在看来,毫无作用。
可是我还有一个心结。
我一直认为,后来所有的悲剧源头,都在于当初妖王大典上,我轻信了帝君,背弃了无逸,才给了他们屠妖的可乘之机。
是什么让我坚定地要跟妖族决裂呢?
是了,是云归那个“四城”的故事。
东岛妖族为了自救,选中人间四城降灾转移天界注意力,还为了私修,将无辜百姓妖化,恶事做尽。
正是听信了这个故事,我对他们建立的所有信心才会顷刻间轰塌,毅然决然要跟他们划清界线。
后来我总想,如果回到当初,我可以保留些许理智,给他们辩解的机会,是不是结果就会不同?
现在,我要袭明亲口告诉我,不是那样的。只要他说,我就信。
“一百年前,你们是否真的为了出岛,设计使人间四城大旱,逼得百姓别无选择,只能向你们求救?”
我目光灼灼,追着袭明的眼睛。只见他先是停顿,微微叹了口气,才欲意开口。
——我心上已经一沉。
“对不起,姐姐。”
声音却是从另一方传来的。
小狐狸刚刚醒转,吃力地支撑身体来。他用自己换了我一命,醒来的第一句话却是“对不起,姐姐”。
他不必向我说对不起,因为他从来都不欠我。
我指尖为他疗愈的灵力仍源源不断地输去,他却虚弱地握住我的手:“够了,姐姐。保护好自己。”
这时,一旁静坐的袭明开口,说的却也是:
“对不起,阿青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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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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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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