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逃避了百年,掩盖了百年,可最终还是不得不直面自己的内心——曾经的确为了利己,伤害了无辜百姓的生命。
恐怕袭明此生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在无患卜测到东岛有难时,答应挑选人间四座繁华之城降灾。
无逸说:“姐姐要怪就怪我吧,这倒霉主意是我想出来的。袭明他们原本都不忍心,是我拍板要试一试。”
虽然不忍心,可一面是素不相识的天下苍生,一面是朝夕相处的族中同伴,只论亲疏远近,大家还是选择了降灾。
小妖们使尽浑身解数,暗地里蛊惑当地守护神,施法影响四城的风雨调度,致使四城大旱,无粮无水,瘟疫肆虐,饥荒横行。
它们天真地以为,人间都乱成了这样,天界哪还有心思远征镇妖?可偏偏,仙神镇妖的心坚如磐石不可逆转,于是最后的结果就成了那样。
整整三年,天无滴雨,地无粟米,无辜的百姓饿死道中,不得不易子而食。
后来,小妖们从东岛逃出,在人间四处藏匿,不知该去何处。正在这时,天界对人间四城的惩治天令也颁布了。
面对三年旱灾,人间一片惨乱的局面,仙神想的不是首先拯救众生,却是抓住世人求生的陋性,撕开人伦的残酷真相,责备百姓不互救,靠易子而食苟且偷生,降灾再旱三年。
百姓无辜成了仙妖对阵的牺牲品,又被自己信奉的神明所抛弃,走投无路,心灰意冷之时,妖又出现了。
他们意识到自己犯下的罪孽,也不忍再看到无辜百姓惨死的景象,正好也无处藏身,于是决定,承担起修正过错的责任,要拯救四城百姓。
“可为什么最后只剩下简子城了呢?”
我不喜欢这个故事,因为这故事里有太多罪恶与私利,已经已知结局的无可奈何。
袭明说:“我们将妖分作三流,无逸、柳与无患、我各带一支,分别潜入四城,一是无处可去,掩迹在天神抛弃的四城可以逃脱追杀,二是我们各行其力,救治百姓,弥补过错。如你所知,无逸寄身简子城中,我所选择的,正是山海虚境外的崖脚城池……”
三组妖队,各凭本事拯救百姓。
无逸一开始就抱着“好事做到底”的心态,提出与其拯救,不如赐其永生。可袭明和无患并不认同,他们使出浑身解数,只为在百姓心中燃起丝毫生的希望。
无患和柳君扮作郎中,往返于两城之间,行医赐药,而袭明则试图在天神的控制下,以自身只能,调节风雨,缓解旱势。
“可是,我们都失败了。”
无逸讽笑:“大家都太天真。天庭明令降灾,谁敢不从?仙神眼皮子底下,袭明的水能生得出?无患的药能与旱疫相抗?哪怕我们从别处运来再多粮粟,四城百姓,如何撑得过三年?”
袭明垂首:“不到三年,原本已很脆弱的百姓一个接一个死亡,我与无患的三城尸身遍野,满城黄沙,就连泥墙里的草根也被翻出嚼烂。只像一个漫长的噩梦一般。”
谁也没想到,一番努力别无作用。大家眼睁睁看着百姓在自己的救助下仍然死去。最后居然,是无逸的邪门歪道留住了百姓性命。
不,也不算。因为无逸留住的,只是百姓不死的躯体,他赐予人永生,却也永远剥夺了他们的鲜活。只不过保留了生命仍然繁荣的假象而已。
六年过去,四城的故事到此终了,这场以仙妖之争而起的灾难,以城中无辜百姓尽皆死亡结束,无一幸免。
“姐姐,对不起。”无逸又说。
这是个漫长且悲惨的故事,所以气氛理应凝重,袭明面带悔意,无逸则满是愧疚。我却很奇怪,如此沉重的话题,最后我竟笑了。
我说:“干嘛要跟我说对不起,遭难的是四城百姓,从来不是我。”
事实上,听到结局时我就已经释然。
“阿青姑娘,实在抱歉,辜负了你的信任。”袭明开口。
是了。就是这样。
此前我一直想,为何这四城成了我的一个心结?为何我已经认定了要与同族并肩作战,却还是放不下这个故事的真相?
当初我只因云归寥寥数语便翻然跟无逸决裂,归根结底,只在袭明所言的“信任”二字上。
袭明承认四城惨事确然时,我的确有一瞬间的失望,可整个故事结束,我才恍然惊觉,自己期待得知的“真相”多么可笑!
因为我从没有真正期待“真相”!我要的,是袭明告诉我“一切都是仙神的阴谋,我们干干净净,从未做过错事”。
世界上没有所谓的真相,是我自己一直在心中包装妖的完美受害者形象。
我全心全意地信任着他们,自然希望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对。
我总希望他们是正大光明的,是大公无私的,是心系苍生绝不会伤害百姓分毫的。我希望一切都是天界污蔑,是仙神泼了脏水,妖族一定要是单纯善良的正面形象。
可我错了。
世上本就没有完美受害者。
妖没有罪,但也并不无辜。
而这结果我可以接受。ΗtτPS://Www.sndswx.com/
我拍了拍无逸脑袋,轻松笑道:“诶嘿!伤还没好,大战就在眼前,做什么垂头丧气的!”
他抬起头来,神情讶异:“我还以为姐姐又要……”
“又要干什么?”我截他的话道,“又要负气同你们决裂,一走了之?”
他自封了嘴不敢说话,连连摇头。
要说这小狐狸也真是奇怪,在众人面前,他是威风凛凛的妖王,本领通天,夜中连夺天界两宝不在话下,即便对阵紫垣帝君也敢叫板,不可一世,脖子比金梗,谁也不放在眼中。可在我面前,他却温顺得正如一只小狐狸,软软耷耷,弱得大气也不敢出。
我叹了口气,软下声来,摸摸他的头:“姐姐答应你,再也不会了。”
“我也不是小孩子,无患说得对,判断一个人的好坏,不该用眼睛,要用心,”转头又向袭明道,“不必跟我说抱歉,我知道那时你们别无选择,换做是我,我也会那样做吧,不同的是,恐怕我连错后弥补的机会也没有。”
袭明神色终于柔和了,唇角弯起一个很浅的弧度,感激道:“多谢阿青姑娘体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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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潇洒一战吧苏牧羊!
据说高二来了个转学生。从高一到高三,全校小可爱都目光灼灼关注着。
苏牧羊。
一个被捧在怀里含在嘴里长大的孩子,不明世道艰难人心险恶。
住进三四五中高二六班的七杠一寝室后,一个星期内,统共丢过五支牙刷,七管牙膏,八张洗脸帕,三个热水壶,两个水桶,一双拖鞋。
颇让他庆幸的是,擦脚帕到现在还一次没丢过。
严陵。
一个校霸史上的天之骄子,一个纵横当世的英才!
正对着小弟偷摸来的牙刷水桶深感无力。
先不说丢了这些东西,当事人一点儿没沮丧失落,反而跟形成规律似的每天自觉就买新的回来。好像发生什么都无所畏惧,没啥大不了。
关键是他收来这些垃圾堆在那角落又不能处理,很占地方!
思索片刻,严陵当机立断冲出宿舍,在洗浴室外截住苏牧羊。
对方正一手端着肚子前脸盆,一手擦着头发,从水汽氤氲里出来,脸上还红扑扑地泛润。
何其软萌!
严陵翻了个白眼腹诽:难怪让人想欺负。
“喂!”严陵恶狠狠吭了声,“呐,你东西丢了吧?”
苏牧羊穿着一件宽大的白T恤,领口极阔,锁骨全都露出来,看着更加单薄。
愣看他一会儿,忽然笑起来:“你是上次帮我忙那个同学吧?谢谢你关心,怪我自己没收拾,丢了几件小东西,没事的。”
严陵又翻了个白眼。自从真正遇见了苏牧羊,他怀疑自己翻白眼能翻成白内障。
帮忙?呵,他哪里是想帮忙?
第一次,严陵想给苏牧羊来个下马威,让他明白这学校是谁的地盘。
刚带了几个弟兄气势汹汹把他堵厕所门口不让进,门边水管就爆了,洗漱水溅了他自个儿一脑袋。
面前干干净净的小苏掏出自己的棉手巾笑说:“同学,多谢你提醒啊,我都还不知道洗手间坏了。你要擦擦水吗?”
第二次,苏牧羊刚从人山人海的食堂找到个空位,正要走过去,被闻风而来的严陵一把掀开,自己大摇大摆一屁股坐下去。
坐下去刹那他就后悔了……
——是、谁?!
谁TM把菜汤洒座上了不收拾?!
严陵颤颤巍巍站起来,就见小苏满脸感动:“同学,真是谢谢你。不过,你不用拿自己校服擦的,我带够了纸,校服擦脏了多不好洗啊……”
这一次,严陵瞪着眼睛,恶声道:“你不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小苏表示不解。
“擦!别的不说,买起来不费劲么?”
对于严陵来说,能一只手拎完的东西,绝不两只手提,能让别人做的事,绝不自己费力气。
在他眼里,苏牧羊这种买了丢丢了买的脾气,简直就是外星来的物种,换了他,谁敢让他重买次东西,他能把那人房顶给掀了。
苏牧羊赶紧说:“没事没事,有司洺陪我的,也不觉得麻烦了。”
“嘶鸣?”严陵警惕地眯起眼睛,“谁?”
谁敢明目张胆地和他当众宣布要打压的恶势力做同伙?反了天了?!
“司洺是我同学,以前小学一个班。”小苏春风一笑,“司洺人很好,跟你一样的。”
严陵眯咂着眼睛看了苏牧羊好一会儿,注意力转移到司洺其人是个什么鬼上,完全将原本要来羞辱姓苏的一番这个计划抛之脑后。
毕竟,古语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谁知道对这姓苏的上手之后,那姓司的会不会狗急跳墙,揭竿而起,拥朋自立,推翻他的政权?
即使是做校霸,遇上棘手的敌人,也是得靠脑子的,哪能全靠武力镇压?
所以接下来一天,他将司洺打听了个遍,从他上三代一直打听到子侄辈。并在第三天这个阳光明媚的秋日,鸿雁高飞,秋风摇落梧桐叶时分,亲眼见到了传说中的司洺其人——宋司洺。
是的,人家姓宋。
这个宋司洺,戴个眼镜,高高瘦瘦,除了高,比旁边苏牧羊壮不了多少,看起来并没有他想象的难对付。
四目相接之时,火光歘歘歘,严陵微微一笑,脑海中闪过有关宋司洺的一切信息。
这小子也是个典型的乖学生,天赋呢倒是有一点,六岁钢琴七岁围棋,也算校里拿得出手的门面。
从小顺风顺水读书长大,以中考外语满分惊艳四座,被老汪花大价钱挖到三四五中,为人清高正直不爱说话,算是泥里一朵掰不折的小花。
曾经学过跆拳道,不过只一个月,严陵虚着眼估量了一下那身板,初步判断武力值不高。
真是可惜了啊!
从前校霸们和这种有校长作保的花儿一般都互不干扰各自安好,然而今天,这种局面不得不打破了。
谁让这位宋同学,要插手挑他严霸王碗里的肉呢?
严陵抄着手,提着二流胯,松着衣领扣,带着“和蔼”的微笑凑近宋司洺的脸:
“哟,这位就是宋同学啊?”
手上同时还不安分地往人脸上拍了拍。
苏牧羊见是他,有一种莫名其妙见了熟人的欣喜:“是你啊?”
开心向宋司洺介绍道,“司洺,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个好心人。”
好心人?严陵翻了个白眼。
宋司洺面无表情,波澜不惊,将他手打开。
另一只手握过苏牧羊的胳膊,从容淡定,不卑不亢抬步便走:“这位同学,请让让。”
“让什么让!”严陵流里流气伸脚挡住,“姓宋的,你是没看清形势吧?要不要哥给你上上课,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跟在严陵身后的小弟相互交换了个眼神——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家老大这架势迷之像强抢民女呢?
“不用不用,”苏牧羊摆摆手,骄傲道,“司洺生物和物理都很好,他知道这是因为细胞液中的花青素呈酸性,反射红色长光波的。”
……一时间,秋风卷过落叶,安静无声……
宋司洺将笑未笑,努力憋着。严陵语塞:“我……”
果然上帝总是公平的。给苏家开了苏长卿那扇门,就总得关上苏牧羊这扇窗。
严陵表示对小叔败给苏长卿那恨铁不成钢的悲壮心情,在跟苏牧羊打了几次交道之后,缓解了许多。
苏牧羊笑着说:“同学你真是个好人,不仅关心我们的生活,还关心我们的学习,能认识你真好。以后的日子,也希望我们能互帮互助,共同进步!”
“老子……”
严陵气得不行,撸起袖子,还没扬起手,被宋司洺挡在身前。
一场大战眼看就要炮火纷飞,落土埋尸。身后咳咳两声,传来一声浑厚的男中音:“不错不错,小严学会照顾同学了。”
严陵转过头去,看见那人的风姿,以及窄框眼镜后似笑非笑,似和蔼实威慑的目光后,虎躯一震,脸立刻耷拉下来。乖乖立正恭敬问好:
“汪校长贵安。”
汪校长欣慰地拍了拍严陵的肩,又冲苏牧羊点了点头。
然后流露出上了年纪的大叔共有的温柔神情,忍不住以一种怀念往事的调调叹道:
“看见你们两个啊,我就又想起当年严辞和长卿在一块儿的景象,那会儿他俩常坐后园树墩儿上看书,秋里梧桐叶往下飘,落到长卿头发上,严辞就小心把叶子捡了,夹自己书里。”
严陵想了想自己小叔那如痴如幻迷弟的样子,顿时抖了抖,心中一股恶寒。
倒是苏牧羊很不解:“我哥吗?他怎么从来没说过跟谁在学校看书?”
“他没跟你提过严辞?”严陵很奇怪。毕竟自家小叔可是有事没事就把长卿这两个字挂在嘴巴上,也不怕长疮似的!
苏牧羊仔细想了想,肯定道:“没。”
汪校长默默叹了口气,在心里为严辞点了半根蜡烛。
严陵默默叹了口气,在心里朝着自家原本神圣,如今对着苏长卿花式摇尾巴的小叔背影……无话可说。
毕竟,个人魅力这种事好比两军交战,就是一旦谁先服软就满盘皆输,小叔早就输得连条裤子都不剩,屈服于苏长卿的淫威也属正常。
——好歹,得找这么个借口,才能说服自己接受事实吧……
汪校长再感叹了几句就借口公务繁忙离开了,严陵沉浸在数落自家小叔的内心戏中,对宋司洺拉着苏牧羊离开这一举动并未多加阻拦,等到反应过来悔之晚矣。
严宋二人第一次交锋就此宣告结束。不知为什么,和某人心里设想的画面,总有点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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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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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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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南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妖!更新,第 77 章 别无选择免费阅读。https://www.sndswx.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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