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画秀阁虽然也喜欢招揽各种画师，但还没有像如今这样“饥不择食”。如今这番动作其实主要是因为黄泉极乐之宴就要开始了。
“黄泉极乐之宴？”席青尧反问出声，手里动作不断，认真地研磨着钵里的骨脂粉。
这宴会好耳熟，她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黄泉极乐之宴是每一甲子才举行一次的宴会，是我们鬼界的盛事。”坐在她身旁与她一起研磨着骨脂粉的鬼八子举着石杵，兴致勃勃地道。
“据说是因为在阴天宫的最深处有一泉眼，那是黄泉水的源头，每隔一甲子便会泛滥一次，届时阴气大涨将有江河之势，于我们阴鬼来说是大补。陛下英明，觉得不能自己一鬼独享，便设宴与民同乐，到时便是万鬼朝贺，百鬼夜行，声势浩大。这便是黄泉极乐之宴了。”
“哦，这样啊，那这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啊？”席青尧停下研磨骨脂粉的动作，转了转手腕。
这骨脂粉是用脂兽的骨头磨成的，脂兽是一种特别臭美喜欢打扮自己的妖兽，它的骨头研磨成粉之后就是画皮最主要的原料，磨起来也很费劲就是了。她现在刚进画秀阁，只能算是个学徒，所以干的也就是这些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工作。
“这还不是因为我们陛下实在是生的太好看了。”
“啊？”席青尧回头看它，那嘴角的是……口水？
鬼八子吸溜了一下嘴角的口水：“我们陛下容貌姿色天下第一，去赴宴的当然也不能太丑，免得污了陛下的眼睛。而且那些想要去勾引陛下的芸芸众鬼也得要一副好皮囊吧，这样我们画秀阁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
它握起一把骨脂粉，胭脂色的骨粉从它手中流逝，“画秀阁可是酆都最大的傀儡店铺，画出来的人偶都是美人。世上哪有那么多的漂亮肉身，我们画秀阁的傀儡偶人就是最好的选择，能在这里做事可是捡大便宜了。你也这么觉得，对不对？”
“啊？对？”席青尧，她能说啥，她现在就是一个没有人身自由的包身工，她没有鬼权的……所以她并不是很懂对方这仿佛是撞大运混进世界五百强企业的优越感是怎么肥四。
“唉，要是我也能换具肉身就好了。”鬼八子在席青尧身边蹲下，手脚收敛后看着只有一只鹅那般大小。青灰色的皮肤并不光滑，布满褶皱，薄薄地包裹住骨骼。
“我好丑。”它哀怨地叹息，“我怎么这么丑……”
噢，这无处不在的容貌焦虑。
席青尧感到脑壳痛。
鬼八子不是一个名字，而是一个种族，它们是鬼域土生土长的原住民。是在被污染的黄泉水淤泥里诞生的生物，算不上鬼，勉强算个精怪，自然就没法子像他们这些鬼一样有条件就换一副皮子。
而且鬼八子一族普遍长得都矮小，三尺左右，浑身都是青灰色，躯体干瘦犹如干尸，五官也长得不怎么样，眼睛还似黄灯笼似的，奇大无比。
鬼八子是鬼域最廉价的劳动力，她身边的这只明面上是带她熟悉环境，其实就是派过来监视她的。不过这只鬼八子也没怎么为难过她，甚至还在某些时候总是会帮她分担一些做不完的活。
所以席青尧思考了一下，还是道：“小八，别难过了，你要知道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才是万里挑一。”
小八幽幽地看了她一眼：“我们一族是没有灵魂的……”
席青尧尝试补救：“心灵美才是真的美！”
“我们也没有心……”小八更难过了，“我们就是一滩烂泥巴！呜呜呜！”
席青尧：“……”
就在这时，幸好来了个鬼把席青尧叫了出去。来的这人本来是在前面铺子卖傀儡的堂倌，说是自己有事儿，叫席青尧替他一段时间。
虽然席青尧也疑惑这种事怎么会找上自己？但是她现在就是一个最低级的小喽啰，又实在忍受不了鬼八子哭唧唧的眼神便也就去了。
然后她就后悔了。
席青尧拖起一只傀儡柔软的手腕，回忆着介绍道：“客人您看，这是我们店里最畅销的一款‘醉酒贵妃’，所用的‘骨材’是钨山上最坚硬的钨金，而‘皮’则是我们画秀阁排名前十的画皮师雅公子所作，绝对是上等精品。”
“‘材’和‘皮’是挺不错。”来买傀儡的客人是个艳丽的女鬼，她挑剔地绕着傀儡看了一圈，沉吟道：“就是这胸是不是小了点？屁股也是，身材着实是干瘪……你们该不会是偷工减料了吧？”
干，干瘪……有吗？
席青尧前前后后看了好几遍，突然感到了一股深深的自卑……
像这种挑剔傀儡的身材还算是正常的，因为除此之外席青尧还经历了数不清的奇葩要求，包括但不限于——
“我想要买一个傀儡，要美艳与纯洁并存，娴静兼具放/荡，既要像个最火辣的浪/荡婊/子，又要像个不可侵犯的圣女，你这有吗？”
席青尧：“……”
甚至还有这样的——
“我要买个傀儡。”
“客人对傀儡有什么要求吗？”
“随便。”
“那这一款您看如何？”
“看着有点太寡淡了……”
“那这一款呢？”
“是否有点太张扬了？”
一连推荐了十几个傀儡之后：“这些你都不满意，那客人到底是想要什么类型的傀儡呢？”
“随便。”
“……”
席青尧深吸一口气，每次遭遇这种事情她都会在心里不断默念，钱难挣，屎难吃，钱难挣，屎难吃，钱难挣，屎难吃。在默念了个百八十遍之后，就勉强能压下心中的火气……个屁嘞！
她根本连一毛钱都挣不到好吗？！
席青尧正郁卒着，这时，一股□□腐败的臭味冲入了她的鼻尖。
她抬头看去，又见从门外进来了一个鬼，对方笼罩在一团黯淡的灰雾中，幽幽的飘了过来。
起先她还没在意，是另外一个小鬼过去招待的。两鬼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就听“啊”的一声，那个小鬼周身突然被灰雾笼罩，惨叫声不断，等雾气再散开的时候，小鬼已经只剩一堆黑灰了。
连身带魂一块没了。
席青尧：！！！震惊.jpg
小鬼只剩灰了，那团灰雾就转了过来，跟席青尧对上了。
席青尧：害怕……
“客……客人，您有什么需要吗？”她咽了口并不存在的口水，结结巴巴地道。
灰雾涌动一会，散开了些许，那鬼的脸就露了出来，阴冷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我上次在你们这里买了一个傀儡，当时这个小鬼可是说你们这儿的傀儡漂亮又结实。可我回去后没有用多久就成现在这副模样了，我找他修他还说修不好……”
她顿了顿，眼睛一眯，嘴角微勾，嗓音轻柔：“你说，到底是修的好还是修不好呀？”
那女鬼的脸可以看出底子是好的，确实是个漂亮的美人。可是现在那张美人脸上有了瑕疵，坑坑洼洼的脓包浮在面上，仿佛是被什么给腐蚀了，还散发出了一股腐肉的臭味。
席青尧看着她那烂的已经不成样的脸，又看了看地上那堆灰，你都这么问了，我敢说修不好吗？
“修，修的好吧。”
“嗯，不错，我一看你就是个识时务的。”女鬼似是赞扬地说了一句。
“那客人您稍等，我这就去找我们的画皮师来。”席青尧连忙到后面找到个管事的，把事情原委给说明了一下。
那管事一听就知道是谁了，看来是个经常遇上的人物，顿时面露难色，“这雾姬怎么又来了？这鬼可不太好惹啊……你且再去稳住她。”
席青尧可不是一个任他摆弄的傻子，“不是，你让我拿什么稳住她？你都不说去请个画师来，我怎么稳住她？我能稳得住吗？”
那管事被她一怼，索性说了亮话：“那雾姬的脸皮是修不好的。她以前修炼的时候出了岔子，真身变成了一团雾气，还是一团含有剧毒的雾气。不管是什么傀儡，到最后都会被她腐蚀成那副鬼样子。”
他说着，趁席青尧不注意挥出一阵阴风把人往外一推：“总之画秀阁的画师都是有大用处的，随便死一个都是大损失，你还是好好把她劝走吧。”
这是劝能劝得走的吗？想让她当炮灰就直说！
席青尧还没来得及骂出这些话，就被那阵阴风裹挟到前堂，正好落在雾姬的面前。
“画皮师呢？”雾姬的嘴唇已经被毒素给腐蚀掉了，说话间便毫不避讳地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和红色的牙龈。
席青尧看着雾姬那猩红的舌尖，再次瞄了眼地上那团真炮“灰”，求生欲让她如此说道：“……其实……其实我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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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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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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