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虚空。
这里,空间虚无,时间不存,一切大道法则近乎于零,更无天地灵机存在。在这里,就算是佛主级的大能,也无法卜算天机,推衍因果。其广袤,更是不可测,就算是佛陀级的大能,也常有迷失其中,耗费数千数万年,才挣扎而出。
一粒微尘在清明虚空中随波逐流,轻盈飞旋。
奇异的清澈的光充盈虚空,四面八方,好些一般无二的微尘或者静静的悬浮着,或者胡乱的飘荡着。好些微尘,都是这几年,从两仪天的混乱大战中,被击毁的山川河岳中喷溅出来的粉尘,随着天风飘飘扬扬到了这等高度。
从这一粒微尘所在的高处向下俯瞰,偌大的两仪天,只有澡盆大小。
原本青山绿水、繁华无比的两仪天,如今已经是遍地疮痍,斑斑驳驳好似刚刚生了天花病愈的大麻子。一个个硕大的圆坑密布两仪天,一条条狰狞的裂口乱七八糟的撕来扯去,好些地方,有大法力制造的‘太古毒火山口’,正好似人身体上的脓疮毒包破了口子,疯狂的向外喷吐着红色的岩浆、黑色的烟雾,一如伤口流出来的毒血脓水。
太阳有气无力的从两仪天的上方划过。
阳光普照之地,可以看到,两仪天的大地上,有一点点细微的光芒闪烁。
这些光芒闪耀之地,是一座座重要的城池,更是一处处紧要的大阵阵眼。
以曾经的佛门东方大门狮子岭为界限,西边佛门,东侧道门,佛门以苦莲菩萨……哦,现在是苦莲佛主为首,东侧道门则是以燧火原姜氏一族的狡丫头为尊,双方统兵一处,正围绕着狮子岭展开惊天动地的大战。
正面大战,侧面游击,背后骚扰偷袭……
双方都有智慧高绝的人物出谋划策,有诸多佛陀、道主级的大能统军厮杀,各色神通秘法、阵法秘宝层出不穷,短短七八年时间,打得整個两仪天一塌糊涂。
两仪天的生灵,更是死伤无数。
到了最后,佛门、道门只能建起一座座巨型城池,将城池化为阵眼,以这些巨型城池为布阵的工具,布下几乎含括整个两仪天的大阵,以此相互征伐厮杀。
整个两仪天,全民皆兵!
大神通者,在清明虚空中厮杀。
普通真仙,在千里高空外拼斗。
寻常修士,则是在低空中绞杀。
就算是一般的凡人,那些普通的武夫等,也在那些高阶修士的组织下,编组成了规模庞大的军队,宛如一窝窝疯狂的蚂蚁,在地面上相互征战。
活着的时候,他们去杀人。
死了之后,他们的精血、骨骼、尸骸、神魂,就被那些邪道修士拿来祭炼成各色歹毒的诅咒、恶毒的法器,甚至是一次性的自杀性雷珠等等,迅速投入战场。
卢仚等人离开两仪天不过七八年时间,两仪天的生灵,已经百不存一!
如今,也只有从高空俯瞰,那一点点闪耀着光芒的巨型城池中,还有足够的生灵在苟延残喘,挣扎求存。
低沉的战鼓声响彻天地。
狮子岭周边,方圆十万里内,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毫无征兆的爆发。
苦莲佛主盘坐在一座素白的莲台上,面色冷淡的看着远处站在一条巨舰船楼上的狡丫头。
一尊尊佛修通体沐浴着金光,梵唱声绵绵不绝,挥洒无量佛光,好似一座大山,朝着前方乌云一样涌来的大小战舰、披甲修士碾压了过去。
漫天都是雷火汹涌。
漫天都是剑光纵横。
无量法术相互对撞。
无数神通急骤爆发。
大群大群的佛修骨肉成泥,大片大片的甲士灰飞烟灭。
骤然爆发的大战持续了一个时辰左右,等到双方加入战场的真仙级的修士死伤了十之八九后,双方菩萨级、真君级的高手开始进场。
十个时辰后,菩萨级、真君级的高手也死伤了十之三四,就有道主、佛陀级的大能加入战斗。
又过了三天三夜,当数十尊佛陀、道主纷纷重伤败退后,双方各有三名圣贤、佛主级的高手悍然出手。
恐怖的气息充盈虚空。
单单从气机中分辨,可以知晓,双方投入战斗、或者在远处观战压阵的圣贤、佛主,总数将近百名,佛陀、道主,总数超过两万,而普通的菩萨、真君级的高手,总数起码以百万计!
短短七八年的时间,佛门、道门的这一场来路莫名的大战,疯狂消耗着两仪天的天地本源,消耗着这一方世界的气运。
但是一如回光返照一般,本源受损、气运受创的两仪天,也催生了大量的高手!
圣贤、佛主满地走。
佛陀、道主不如狗。
至于菩萨、真君之类,原本在两仪天也能割据一方、称宗道祖的‘大能’,如今更是犹如蝼蚁一样,已然成随处可见的‘作战主力’,有时候,为了争抢一处稍稍秀美点的名山大川,都能有上百名大菩萨和真君之类的存在悍然出手。
天地催生大能高手,大能高手不断加入战斗,越发损耗了天地的本源和气运,于是天地本能的,再次催生更多的大能高手……
如此恶性循环下去,天知道两仪天会变成怎样!
眼看着双方分别投入的圣贤、佛主已经打出了真火,有一名圣贤不小心被一尊佛主吐出的血色舍利砸在了面门上,打得头颅凹陷,满口大牙粉碎,在后方观战的狡丫头一声冷笑,张开嘴就是一道蕴藏了两仪天人道功德的燧火喷薄而出。
光泽淡淡的燧火迎风一晃,就化为漫天火海朝着佛门大军卷去。
盘坐在莲台上的苦莲佛主头顶毗卢帽上,一尊尊佛陀坐像骤然亮起强光,她身后的狮子岭一阵震荡,四面八方,有三江七河二十九座大湖的清水骤然干涸。
虚空中,一片浩浩荡荡的蔚蓝色汪洋凭空浮现,漫天水光呼啸落下,朝着铺天盖地而来的燧火迎了上去。
‘嗤嗤’巨响不绝于耳,方圆数千万里的虚空都被高温水蒸气笼罩。
凄厉的惨嗥声不绝于耳。
燧火蒸发出的水蒸气温度何等可怕,就算是大菩萨和真君级的存在,都无法承受这等高温,白色的水蒸气稍稍碰触身体,就是大片的皮肉瞬间脱落,露出晶莹的骨头,甚至是内脏都受到了严重的烫伤。
大菩萨和真君都是如此惨状,这数千万里范围内的寻常生灵,自然是一点儿残渣都不会剩下。
等得两人收起神通,鸣金收兵,停下这一场突然爆发的大战,狮子岭周边原本的好山好水,已然变成了一片贫瘠的荒漠。从高空俯瞰,这数千万里方圆内,尽是青灰色的山石,或者枯黄色的砂砾,就连一点绿色都看不到。
‘咔嚓’一声巨响。
一条干涸的大裂谷在狮子岭西南侧凭空出现,宽达千里,长达百万里的大裂谷缓缓向远处延伸,所过之处地动山摇,好些大山都被这座大裂谷一口吞了下去。
苦莲佛主调动水脉之力和狡丫头斗法,好些条水脉的水力被抽取一空,水脉干涸,直接引动了地脉的躁动……这等地裂、地陷的自然灾害自然是层出不穷。
清明虚空中,那一粒随波逐流的微尘中,胤垣皱着眉,站在一座大殿中。
温煦的佛光笼罩整个天地,这是大非天炼制的一方佛国,是他在清明虚空中的一处据点……很多年以来,大非天都在这里潜修,在他带着门人弟子前往楼兰古城探寻机缘时,胤垣、白鼋等人,就被安置在了这里。
大殿中,一块九龙缠绕的青铜古镜放出熠熠光辉。
偌大的两仪天,四面八方,从极北到极南,从极东到极西,各处大小战场,各处厮杀之地,所有的动静,无论巨细,只要胤垣心念一动,都能在这里看得清清楚楚。
看到两仪天从一处神仙乐土,骤然变成了血腥屠场、森罗鬼蜮……胤垣已经在这大殿中,枯立了整整三年时间。
整整三年不吃不喝,不言不动,就这么站在这里,看着古镜中的惨烈景象发着呆。
白鼋刚开始的时候,还没心没肺的在佛国中游山玩水、游戏取乐。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但是最近一年来,她也就蹲在了胤垣身边,忧心忡忡的陪伴着他。
这一日,看到狮子岭旁那条突然出现,还在不断向远处延伸的大裂谷,回想之前在那漫天高温水蒸气中化为乌有的无数生灵,胤垣突然叹了一口气。
“这,都是我们造成的么?”胤垣略显愁苦的问白鼋。
“和我们有什么关系?”白鼋即刻回答道:“是我们让他们打打杀杀的?是我们让他们这么肆无忌惮的?使我们将刀把子递到他们手中,让他们这么疯狂疯癫的?”
摊开双手,白鼋叹了一口气:“虽然我没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两仪天如今的景象,和我们显然没有半点儿关系……和我们有关么?无关嘛!”
胤垣低沉的说道:“但是,如果不是我们的孩儿被拿去充当了劫运大法的枢纽,如果不是这劫运大法的影响,佛门、道门的那些领袖就不会离开两仪天……”
白鼋急忙叫嚷了起来:“可是,这是我们能掌握的么?我们也是受害者,好不好?”
胤垣抿了抿嘴,摇了摇头。
他低声的念叨起极圣天大胤皇朝的历史,从当年大胤的开国老祖时的丰功伟业开始,大胤历朝历代的那些圣王明君的事迹,他一句一句的缓缓道来。
白鼋有点担心的看着胤垣:“你,想要说什么?”
胤垣念叨了许久,许久,他惊惶的目光逐渐变得坚毅而坚定,他低声笑道:“我只是……当年在极圣天,我被困在皇家园林,瞒着太后和大将军,作出那些事情……就是因为我觉得,我才能将大胤治理好。”
“我觉得,我可以成为一个不错的皇帝,我可以带着大胤的子民,过上好日子……或者说,更好的日子。”
“和权力无关。”
胤垣沉声道:“我骨子里,是想要做一个好皇帝的。或者说,我自出生时起,我就命中注定,要做一个好皇帝……我必须,在某个适合的地方,某个适合的契机,做一个好皇帝应该做的事情。”
“小白,我总不能真的一辈子就这么吃吃喝喝,玩乐到死罢?”
白鼋下意识的说道:“可是,吃吃喝喝,玩玩乐乐,能够吃喝玩乐到死,也不错啊……咳咳,咳咳……”
白鼋看到胤垣那平静如水的目光,急忙笑了起来:“相公,你一定是天命注定做一个好皇帝的……你想要做什么,莪帮你啊……嘻!”
胤垣握住了白鼋的双手,深情脉脉的看着白鼋:“小白,有妻如你,夫复何求?”
白鼋紧握着胤垣的双手,同样深情款款的看着胤垣:“相公!”
“小白!”
“相公!”
“小白!”
如此翻来覆去的念叨了数百数千遍,小两口情动,正准备找个僻静角落做点什么的时候,一旁的一个小太监突然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小太监吓得面皮惨白,而胤垣和白鼋同时咳嗽了一声,迅速收起了心头那一点涟漪。
顷刻之后,胤垣和白鼋离开了那一粒微尘中的佛国,来到了清明虚空中。
他们身后,跟着大队大队当年卢仚一船带来两仪天的太监、宫女、禁卫、秘谍,以及一部分元灵天剑门的弟子等人。
这些人,是胤垣和白鼋的家底子。
他们修为不够,是以大非天带着人去楼兰古城的时候,这些人全都留在了这足够安全的佛国中。
胤垣站在清明虚空中,看着下方的两仪天,他朝着两仪天拱了拱手,肃然道:“天地有灵,小子胤垣,于此昭告天地,目睹苍生大劫,天地不宁,胤垣不敢妄自菲薄……”
随着胤垣的念叨声,清明虚空中,有一丝丝奇异的灵光浮现,一点点的凝聚在胤垣身边。就好像有人在清明虚空中睁开了眼眸,静静的打量着胤垣。
这是天地意志。
两仪天的天地意志被惊醒了。
换成寻常人,换成寻常时刻,是不可能有这样的效果。天地意志何等高妙的存在,寻常人就算喊破了喉咙,也无法惊动天地意志一丝一毫。
但是此时此刻,两仪天正陷入极大的危机中。
而且,胤垣和白鼋,不管他们承认与否,他们是这一场天地大劫最直接的导火线——哪怕他们不是有意的,不是他们本意想要引发这一场重劫,但是劫运大法,毕竟是以他们为引子发动的。
是以,天地动了。
胤垣感受到了天地意识的凝聚,感受到了天地意识的瞩目。
他缓缓点头:“是以,胤垣,愿重整河山!”
他举起右手:“佛也好,仙也罢,当各遵天规,万不能肆意胡为!”
一缕缕灵光变得极其的明亮……
天心愉悦。
胤垣朝着两仪天拜了三拜:“胤垣,愿为两仪天,定一定规矩!”
连续九条紫色雷光划过了两仪天的天空,滚滚雷光耀目,却没有任何声响……只是,那些正在两仪天兴风作浪的,无论佛门佛修,还是道门仙人,包括那高高在上的苦莲佛主和狡丫头,全都只觉浑身毛骨悚然,心头莫名一阵悸动。
两仪天,极南,镇魔岭南域莽荒山岭之间,一元虚静四位圣贤大能不论手上正在忙碌什么,他们同时抬起头来,面带惊色,看向了极高极高的天穹。
“天,变了。”一炁道君嘶声道:“可是,怎可能?那些佛主、圣贤远离两仪天,这一方天地,如今应该是吾等一手把控才是。”
“天,变了。”狩静大仙淡然道:“不管是如何变的,不管天地意欲何为,尽快做好吾等的事情就是……其他的,顾不得太多。”
琼华娘娘当年留下的玉脉母胎悬浮在狩静大仙面前,四面八方,无数两仪天战死的佛修、真仙的精血神魂,化为滚滚血浪汹涌而来,不断注入这母胎之中。
琼华娘娘的母胎有不可思议的造化之力,那无边无量的精血注入其中后,母胎闪烁着淡淡华光,将其酝酿、提纯,化后天为先天,化为一种极度精纯,蕴藏不可思议奇异的造化生机的奇异能量。
其形如玉膏,色泽丹红,略带七彩霞光,静静的囤积在母胎中。
数年来,两仪天凡人和寻常生灵死伤无数,更有大批大能修士陨落,无穷性命,无量神魂,尽在战火中化为乌有,汲取了这么多生灵的精血神魂,这母胎中的奇异能量,也只是囤积了七成上下,还差三成才能填满。
一元虚静四位圣贤轻轻摇头,很笃定的镇守在莽荒之间。
天地再变,他们也掌握了主动。
只要将这母胎中的奇异能量填满,他们就能得到生平最大的机缘,最大的造化……两仪天无论会受到多惨重的破坏……
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曾经有人是这么想的,这四位也是这般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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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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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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