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医院不远的一片露天停车场角落里蹲着一个八九岁男孩儿,他蜷缩在一片灌木丛旁,身上的灰色连帽衫已经被雨打得湿透。他冻得嘴唇发紫,瘦弱的身子瑟瑟发抖,两只眼睛却犹如捕猎的幼兽般熠熠生光,他逐一看过停车场的每一辆车,像是在寻找自己的猎物。最终,他锁定一辆黑色凯雷德,他不知道这车叫什么名字,只认得车头上的车标,知道是辆很昂贵的车。
就是它了。他弯着腰抱着肚子,低着头快步穿过停车场,走到那辆凯雷德旁,从外套掏出一块大石头,警惕地张望四周,四周行人稀少,仅有那么几个也仓皇赶路,没有人注意到他。于是他双手举起石头,砸向车子后窗玻璃。
第一下没砸碎,又砸第二下,车窗哐啷一声被砸了个粉碎。他丢掉石头,踩住车轮胎熟练地从车窗钻进车里,从车座上拿起一只黑色手提包,又从车窗爬出来。得手后,他立刻就跑,但是选错了方向,闷头没跑几步,就和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迎头相撞,他撞在那男人身上,男人抓住他的肩膀,不由分说扇了他一个耳光,然后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包,将他狠摔在地。
他抹掉脸上的雨水往前看,面前站着几个穿西装的男人,刚才扇了他一巴掌的男人戴着耳机,身材壮硕,像是他在电视剧里看见过的保镖。被这几个男人围在中间的人非常年轻,还是少年模样。他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色风衣,风衣里露出医院病人才会穿的雪白的病服。一个中年男人站在他身边帮他撑伞,他站在伞下,形销骨立。
撑伞的中年男人道:“包里少了东西没有?”
保镖拉开皮包看了看,道:“没有。苍叔,怎么处理这孩子?”
被唤作苍叔的男人十分漠然地打量了那孩子两眼,道:“联系他父母。”
男孩摔到时磕破了手肘,他捂着胳膊坐在瓢泼大雨中,道:“你们找不到我爸妈,他们已经死了。”
站在伞下的少年很没有血色,脸像是白泥捏出来的一样苍白。他嘴唇微动,想说点什么,但是蓄了蓄气力才能出声:“你从哪儿来的?”
男孩儿抬头看他,觉得他很好看,但是又虚弱又苍白,像个病秧子,“蓝天福利院,我偷跑出来的。”
少年问他:“叫什么名字?”
男孩儿道:“你先说你叫什么名字。”
他轻笑一声,紧接着好一阵咳嗽,道:“我叫周灵均,你呢?”
男孩儿道:“我跟着院长姓梁,没名字。”
苍叔怕他着凉,催他快点回到车里。一行人从男孩儿身旁走过,很快又因周灵均的止步而停下了。周灵均回过头,看到那男孩儿还坐在雨中,龇牙咧嘴地揉着自己摔伤的胳膊。
“你淋湿了,跟我回家换身衣服吧。”
在粱桭的记忆里,周灵均把他捡回家只用了一句话,但是周灵均却说他十分倔强,不肯上车,他劝了许久,他才上车。当年究竟是什么情况,粱桭已经记不清了,但是他愿意相信周灵均的话更准确,因为如果让他重新选择,他必定还是会跟周灵均走的。后来他才知道,那天是周灵均做完手术出院的日子。
据周灵均自己说,他刚从手术台上捡回一条命,着急积攒功德,否则也不会把个小流浪狗捡回家,至于此狗天资聪明,教什么都会,学什么都快,是意外之喜。周灵均很快决定把粱桭从福利院接出来,带在身边抚养,粱桭没有让他失望,同龄人还在备战高考,他就已经完成了大学的课程。毕业后回到万恒为周灵均工作,这一切都很是顺理成章。
早高峰道路拥堵,一辆黑色宾利夹在车流中走走停停,行进速度非常缓慢。粱桭有些不耐烦地观望周围的路况,左手食指一下下敲着方向盘。他透过后视镜往后看,见周灵均坐在后座正翻一份文件,便道:“在车里就不要看了,一会儿你又头晕。”
周灵均十分纳谏,把文件搁下,摘掉眼镜往窗外看,发现还堵在这条路,“今天周几?”
粱桭:“周四,怎么了?”
周灵均静思片刻,道:“这周六把他叫回家里吃饭,你来安排。”
粱桭:“周六不行,周天吧。周六你要和徐医生见面。”
周灵均:“又是会诊?”
路终于通了,粱桭驾车驶过路口,车子行进的平稳至极,“对,外省几个专家过来开座谈会,正好组织一次会诊。你得到场。”
周灵均把眼镜戴回去,淡淡一笑,笑容无奈又清冷:“x光片我拍了没有上千也有几百张了,病历资料也全都齐全,为什么非要我到场?除非我躺在手术台上被剖开肚子一一展示自己的五脏六腑,否则他们见我没有任何意义。”
粱桭很不满他这死生无惧随波逐流的口吻,皱起眉道:“这种话你能不能少说几句?最好一句都不说。除了你自己,没有人听着会心里舒服。”
周灵均默然不语地往窗外看,车子在最后距离公司最后两百米的地方再度停下。他叹一声气:“怎么又堵了?”
车子恰好邻着路边,周灵均推开车门下了车,道:“我走过去,你慢慢开。”
他随人群走进写字楼,在一楼大堂遇见了周颂。周颂站在一台闸机旁,一手拿着一杯咖啡,一手在自己身上乱摸,看样子是找不见了员工卡。没有员工卡,他过不了闸机,身边陆陆续续经过的人他又一个都不认得,被拦在外面好一会儿了。
周灵均在他身后两三步远的地方捡起一只员工牌,走过去道:“掉了都没发现?”
周颂看见他,在‘总经理’和‘大哥’这两个称谓之间犹豫须臾,很快选择前者:“总经理”
周灵均用他的员工牌打开闸机,自己先通过,然后把牌子扔给他,往前走了。周颂也过了通道,落后两步跟在周灵均身后。三架电梯需要排队,周灵均找了个人最少的电梯,余光瞥见周颂跟来了,便问:“昨天怎么没来上班?”
周颂:“我有点事,请假了。”
周灵均抬起手腕看看时间,语气淡漠无温:“打鱼的都先干三天,再晒两天网。你倒好,上班第二天就旷工。希望你做事认真负责是我对你要求太高,学会做事之前先学会怎么打鱼吧。”
周颂没有辩解,也懒得辩解,微低下头做受教状。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骚乱,周颂回过头,看到一老一年轻两个男人和保安推搡撕吧,嘴里高声喊叫着什么。他还没听清,就见年轻的男人指着这边,大喊:“他在那!”
男人敏捷地跳过闸机,直冲着这边走过来:“我堵了你好几天,你终于露面了!”
周颂看出他的目标是周灵均,不假思索便挡在周灵均身前,“你找谁?”
男人:“我找你们老板!姓周的,你们害死我表弟这事儿没完!别以为几个臭钱就能打发我们,告诉你,你要是不再赔偿我们五十万,老子去告你!”
这男人呜呜喳喳想越过周颂,周颂寸步不让地堵着他,把手挡在他胸前,喝道:“往后退!保安!”
两个保安被那老爷子抱住大腿,都脱不了身。
男人用力往周颂肩上推了一下,周颂往后跌了几步,手里的咖啡掉在地上。男人骂道:“滚蛋!没你事儿!”
周颂被溅出来的咖啡烫了手,他把手上的咖啡用力一甩,朝着那人的腮帮子就揍了一拳!他不完全是个花秧子,因为童年遭遇过绑架,家里人逼他学防身术,他学得虽不用心,但好歹是被全国散打冠军教出来的,身上这点功夫对付一两个街头混混是足够的。
男人挨了一拳,怒不可遏,扑上来就和周颂扭打,周颂没让他近身,一边闪躲一边防守,下手留着分寸。可那男人非常难缠,身材比周颂胖出好几圈,也有点压制不住的力量,很快就把自己吃得亏找回来一点,朝周颂脸上甩了一巴掌。周颂挨了一下,眼睛里直冒火,再顾不得留余地,当胸一脚把男人踹到,追过去骑在他身上又补了两拳。
两个保安终于摆脱大爷赶来了,随之赶来的还有粱桭。粱桭停个车的功夫,大堂里就已经爆发事故,他飞快跑来,把周颂拉开,让保安把那男人轰出去。
周颂嘴角被打破,脸也肿了。周灵均一看他这凄惨的样子,当即拿出手机亲自报警,把两人移送警察处理。周灵均还有晨会要开,叮嘱粱桭带周颂去医院,就乘电梯上楼了。
周颂不想去医院,也觉得自己挨了一巴掌就去医院未免太小题大做。于是粱桭把他带到市场部楼上的露台,这里是员工们午间休闲的地方,也常有人在这里吃午餐。粱桭找来一只医药箱,给他破开的唇角消毒,笑道;“我都快忘了你还会点功夫。”
周颂皮肤白,脸上的红肿尤其明显,他把头发挽到耳后,拿着一只冻成冰的水瓶给自己的脸消肿,“刚那人是谁?”
粱桭:“一个员工的家属。”
周颂:“那个员工死了?”
粱桭抬眼看了看他,拿出一枚创可贴和一只剪刀,仔细地修剪创可贴:“对,半年前市场部的一个员工在工作中猝死。公司赔了六十万,大哥又私人赔了二十万。但是这家人贪得无厌,索求无度,像今天的事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这次我们不会再让步,如果他们再敢闹事,那就法庭见。我不仅让他们再也得不到一分钱,还要让他们把以前拿到的钱吐出来。”
贪得无厌、索求无度,这就是粱桭对死者家属的评价。周颂陡然感到粱桭有些陌生,和以前留给自己的印象已经有些不一样了。粱桭以前是个很善良的人,最懂得站在弱势群体的角度上换位思考。现在不至于说粱桭不善良,他只是更像一个杀伐果断的商人。但是周颂细细一想,也理解他,想必只有这样的手段才能协助周灵均治理一个庞大的企业帝国。
周颂问:“那人叫什么名字?”
粱桭专心修剪创可贴,很不以为然:“问这些干什么?”
周颂:“我想知道。”
粱桭把透明的创可贴修剪成细细一条贴在周颂嘴角,接过周颂手里的水瓶子转了一面帮他敷脸,道:“他叫陆屹然。刚才闹事的是他表哥和老爹。”他看看周颂若有所思的脸,笑道,“别说这些了,这些事都和你没关系。对了,前天晚上给我打电话干什么?我当时在洗澡,没接到。”
周颂很适宜地露出微笑:“误拨的,手机在我口袋里,不小心划到了吧。”
粱桭看出他有所保留不想多说,也就不再追问,“那你昨天干嘛去了?为什么请假?”蜀南文学
周颂默了片刻,才道:“有点不舒服,在家休息。”
这句不是谎话,昨天他的确很不舒服,一大早起来就浑身乏力,吃什么吐什么,喝水都会吐。他大概能猜到原因,无非是前一晚喝的酒不干净,被加了东西。而他常年吃|精神类药物导致对一些禁药产生抵抗力,副作用就是头晕乏力呕吐不止。他醉酒严重,不知道这症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只知道第二天自己一睁眼就躺在卧室床上,连昨夜是怎么回来的都不记得。
昨天早上他醒后渴得厉害,双腿酸软摇摇晃晃地走出卧室,看到蔡姐在收拾客厅。蔡姐见他醒了,就让他把桌上一杯柠檬水喝了,能醒酒。他坐下来喝水,喝到一半觉得不对,问蔡姐怎么知道他喝酒了。
蔡姐道:“姓韩的小伙子告诉我的呀,叮嘱我泡杯柠檬水给你解酒。”
周颂还没全醒,脑袋里装的都是浆糊,咬着玻璃杯沿懵了好一会儿,道:“姓韩的?韩飞鹭?”
蔡姐:“不知道啊,他没说自己叫啥,就说姓韩,我跟他聊了一会儿,这小伙子人不错。”
周颂在客厅里乱看:“他人呢?”
蔡姐:“走了,刚走。你昨晚闹酒,人家照顾你一宿。我来了他才走。”
周颂全然不记得韩飞鹭当真去接他,更不记得韩飞鹭照顾自己一宿。他想给韩飞鹭打电话问问情况,电话打出去又挂断,改发微|信:你昨天晚上真去接我了?
很快,韩飞鹭回复了,只有文字,但周颂能从字里行间看到他咬牙切齿的样子。
韩飞鹭:我没去接你,你他妈梦游回的家?
周颂无视他的粗话,又问:你一晚上没走?
韩飞鹭估计是生气了,直接拨了电话过来,劈头盖脸道:“少爷,我也不想赖在你家不走,但是你平均一小时醒一次,每次吐半个钟头,吐完就要水喝,喝完倒头就睡,睡一会儿醒来接着吐。我怎么走?我走了你呛死怎么办?你抱着马桶又喝又吐循环利用怎么办?”
这话说的逐渐恶心,周颂皱起眉毛,小声辩解:“我才不会。”
韩飞鹭:“总而言之,你家沙发很舒服,草民我感恩戴德。”
周颂干咳一声:“谢谢你。”
韩飞鹭:“不用谢,警察是人民公仆。人民公仆有句逆耳忠言,你姑且听之。”
周颂:“什么?”
韩飞鹭:“酒这东西,不能喝就少喝,自知之明很重要。更何况你酒品这么差。”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周颂被他呛白,心生不爽,扔下手机抱着胳膊生闷气。宿醉的后遗症很快袭来,他自作主张给自己放了一天假,第二天才来上班。
粱桭很忙,在露台的片刻功夫就已经来了四五通电话。他拿出手机走远了接电话,还没讲两句话,周灵均的女助理找来了,推开玻璃门道:“梁秘书,猎头公司的的人来了,他们要见周总。”
粱桭:“你先接待,我马上过去。”
他草草挂断电话,回到周颂面前,正欲说话被周颂抢先:“我没事了,你去忙吧。”
粱桭点点头:“那我上去了,有事给我打电话。”他走到门前,回头又道,“今天老老实实上班,不许旷工不许早退。否则我扣你工资。”
离开露台,粱桭去搭电梯,途中手机又响了,是备注‘吴启平’打来的。他目光黯黯地看了看手机,走进电梯才接通:“喂?”
吴启平:“刚才陆屹然家里人来找我了。”
粱桭:“找你干什么?”
吴启平:“问我陆屹然的手术细节,还有......陆屹然真正的死因。”
粱桭:“你怎么说?”
吴启平:“我能怎么说?脑溢血死的,切开头颅时血已经溢满颅腔,救不回来。”他压低嗓音,语气焦急,“问题是他们怎么会突然问起手术细节?”
粱桭嗓音微沉,冷声道:“手术是你做的,你问我?”他冷静地思考片刻,又道,“查查当时所有参与这台手术的人,可能有人走漏了风声。”
吴启平:“这怎么查?没查到人,我们先暴露怎么办?”
电梯门开了,粱桭走出去。路过的一个女员工向他问好:“梁秘书。”
粱桭微笑点头,和女员工擦身而过,脸色顿时又变得阴冷:“你慌什么?只要你咬紧了手术没有问题,陆屹然的尸体都已经化成骨灰,死无对证的事,谁还能翻案?我让你查你身边的人,是为了以后做事方便。”
吴启平:“......好吧,我试试。”
粱桭挂断电话,快步走进总经理办公室,推开门道:“大哥。”
周灵均坐在偌大的办公桌后批阅文件,手持钢笔唰唰签字:“猎头的人在会议室,给你三十分钟打发他们。十一点跟我去参加新品会。”
粱桭:“你要去新品会?那我立刻安排。”
周灵均没抬头,手往外一挥,示意粱桭出去。粱桭关上门往会议室走,女助理拿着一份资料跟上他,“梁秘书,这是猎头推荐的人才名单。”
粱桭接过资料,步履不停:“周总临时决定参加新品会,你赶快联系会场。”
助理:“好的,我明白。”
粱桭转眼换上一张彬彬有礼的笑脸,大步走进会议室:“刘总、徐总、不好意思,让二位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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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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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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