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南文学>都市小说>督主的宠妻>死而复生
  琼花在盛怒之下杀了那个男人,可是杀人过后,她整个人都虚脱了。她疯了似的跑到街上,跪伏在墙角边不断地呕吐。

  血蒾选择杀人不见血的方式夺取那些人的性命,因为她讨厌杀人,她不喜欢看到血腥。

  黑夜中,琼花跌坐在街边,不断地擦拭脸颊,即便她早已擦干净溅在脸上的血污,依旧不断地用手背摩挲红肿的皮肤。渐渐的,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崇拜郭大东,她甚至曾经幻想,她的亲生父亲就应当是郭大东这样的人。这次的事情让她意识到,真正的郭大东与周长健、周子航有什么区别?

  蝴蝶说得没错,她或许可以发现别人的弱点,但她根本不懂人心的复杂与肮脏。有些人根本不配称之为“人”!

  她一个人坐在黑暗中,直至东方泛起鱼肚白,她朝舒郡王府疾走。

  郡王府的大门口,李冶白正在交代门房,如果琼花来了,不要阻拦她进府。他与门房说着话,远远就看到琼花像一颗愤怒的火球,朝他们冲过来。

  李治白迎上前,想要与她打招呼。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琼花怒斥一声:“滚开!”

  李冶白呆了呆,琼花已经穿过前院,朝二门走去。他急忙追赶她的脚步,嘴里大叫:“郡王爷还没有起床,你先去偏厅等一会儿。”

  琼花置若罔闻,脚步更急了几分。

  青衫看到他们,现身挡住琼花的去路。

  琼花不客气地呵斥:“让开!”

  青衫摇摇头。

  李冶白气喘吁吁地赶上琼花,急促地说:“小祖宗,你闹了郡王爷一晚上,这会儿又有什么事儿,就不能晚些再说?”

  琼花压根不理会李冶白。她怒视青衫,拔出腰间的软剑,仿佛他不让开,她就要与他拼命一般。

  沈舒悦听到外面的响动,几乎可以想象剑拔弩张的场景。他轻笑,“让她进来吧。”

  话音未落,琼花一步越过青衫,“嘭”的一声推开房门。

  沈舒悦刚刚坐起身,急忙拢上衣襟,无奈地说:“你一定要这样闯进来吗?”

  琼花一字一顿道:“我要亲手杀了郭大东!”

  沈舒悦抬头朝她看去。她脸色苍白,眼眶红肿,衣服上沾着血污。他大致猜到,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李冶白跟着进屋,拿起衣裳服侍沈舒悦穿衣。

  沈舒悦接过衣裳,吩咐他:“你先去准备早膳。”他转头询问琼花,“你用过早膳了吗?”

  琼花重申:“我要亲手杀了郭大东!”

  沈舒悦冲李冶白挥挥手。等到李冶白退出卧室,他把外衫披在肩上,平静地说:“凭你的武功,你想要暗杀他,轻而易举。”

  琼花上前一步,压着声音说:“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不折不扣的禽兽!我要他明白,他错得多离谱!”

  沈舒悦轻笑,摇着头说:“你太天真了。就算你杀了他,他也不会认为自己做错了。”

  琼花反诘:“在他眼里,那些小女孩就不是人吗?”

  沈舒悦冷酷地回答:“在郭大东眼中,她们只是供‘英雄’亵玩的玩意儿。郭大东甚至觉得,她们应该觉得荣幸。”

  琼花瞪大眼睛,仿佛在控诉沈舒悦的无情。

  沈舒悦背过身,慢条斯理地穿上衣服,吩咐下人把温水送进来。他净了手,漱了口,慢慢喝下一杯淡盐水。

  琼花像木桩子一样杵在屋子中央,盯着沈舒悦的一举一动。

  许久,她生气地说:“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在三天之内查出郭大东的训马秘诀。”

  她顿了顿,惊问,“你想让我发现郭大东的真面目?你想看我难受,嘲笑我有眼无珠?!”

  “我并不是神仙。”沈舒悦摇头,“我不可能在事前就知道,你竟然倾慕郭大东那样的人。”

  “没有,不是!我从来没有倾慕他!”琼花握紧拳头。她不愿意承认,郭大东曾经是她心目中的大英雄。

  相比琼花的激动,沈舒悦异常平静。他不疾不徐地说:“我在昨天就说过,‘瑕不掩瑜’是一个很微妙的词。郭大东确实保卫了边疆。在皇上对蒙古骑兵束手无策的时候,他带领手下重挫对方的锐气,保护了边疆的百姓。”

  “你们早就知道他的禽兽行径?你们一直在纵容他?!”琼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沈舒悦仿佛压根没有感受到琼花的愤怒。他面色沉静如水,眼神波澜不惊,仿佛闲话家常一般反问:“对皇上而言,是几个小女孩的性命重要,还是边关上万名百姓的安危重要?”

  琼花质问:“你们的血,是不是冷的?!”

  沈舒悦反问:“你是皇上,你如何抉择?”

  琼花无言以对,突然开始憎恨“瑕不掩瑜”这四个字。一直以来,她敬佩那些武功卓绝的大侠,对他们的小缺点,她选择一笑而过,总觉得那些小事无关痛痒,毕竟谁没有缺点呢!

  某种意义上,郭大东只是把那些“小瑕疵”放大至极限罢了。甚至于,在世人眼中,女孩本就命贱,用她们的性命换取边疆的和平,她们死得其所,郭大东的行为无可厚非。

  此时此刻,琼花觉得自己快窒息。她是罗刹门的杀手,她一直以为,世上的人可以划分为好人与坏人,该杀的人与不该杀的人。

  郭大东是哪一类人?

  她亲手杀了十余人,她又是哪一类人?

  琼花伸手触摸脸颊,仿佛依旧可以感受到鲜血溅在脸上的温度。她的胃中一阵阵翻腾,脸色苍白如纸。

  沈舒悦喟叹:“世上哪有什么正义,大家不过是打着正义的旗号,做出有利于自己的选择罢了。”

  琼花不赞同他的话,却又不知道如何反驳。她再次坚持:“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要亲手杀了郭大东,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禽兽不如!”

  “很好。”沈舒悦点头,笑着反问,“你以为,我为什么引诱你潜入郭家?”

  “你做了那么多事,就是想让我下决心杀了郭大东?”琼花的脑子嗡嗡直响。

  沈舒悦纠正她:“不是你,是罗刹门。罗刹门想要钱厚淳之死的真相,而我想要‘结果’,郭大东的性命只是其中之一。你愿意与我各取所需吗?”

  “你太可怕了。”琼花下意识后退一步。

  “这样就让你觉得可怕吗?”沈舒悦笑了起来,“实话告诉你,皇上找郭大东清算,并不是为了死去的那些女人,也不是为了郭家密室内的财宝。皇上想要的仅仅是郭大东手中的兵权。这才是现实。”

  “那你呢?”琼花满心失望。她原本以为,沈舒悦揭露周子航的真面目,不仅仅为了打击她。他的内心深处是有良知的。

  她诘问道:“你不在乎钱厚淳一家遭遇了什么,你不关心赵致远的性命,你也不在意姚笙被谁杀死!你很高兴,郭大东竟然牵扯了进来。你迫不及待想要扳倒他,巩固你在皇帝心中的地位。这就是你说的,有利于自己的选择吧!”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眶一阵阵泛热。相比她对沈舒悦的厌恶,此刻的失望更让她心痛。她不喜欢沈舒悦,从一开始就讨厌他,恨不得杀了他,可是在她心中,他并不是不择手段的人。

  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对立的,他可以命人捕杀她,甚至亲手杀了她,但他不应该是媚上之辈。她不能接受,他竟然是这样的人!

  琼花很失望,她用尽全身的意志力才能勉强压下眼中的泪光。

  突然,她好似想到了什么,脸色由白转青。她沉声质问:“是你杀了姚笙,嫁祸郭大东,只为了将他牵扯入内,是不是这样?”

  “随便你怎么想。”沈舒悦的表情骤然变冷,“你只需要回答我,合作还是一拍两散?”他的喉咙痒得难受,但是他决不能在她面前咳嗽。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孱弱。

  琼花怒视沈舒悦,拇指的指甲几乎嵌入食指的指肉。迟到的正义总比没有强。她点头,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好,你要我怎么做?”

  小半个时辰后,当李冶白端着早膳折回来的时候,远远看到琼花走出二门的背影。他快走两步,听到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郡王爷!”李冶白慌忙进屋,放下托盘轻拍沈舒悦的后背,担心地说,“您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咳嗽了,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沈舒悦勉强回应一句,紧接着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李冶白眼眶泛红,愤愤地说:“是不是那个妖女又做了什么?”

  沈舒悦摇摇头,轻声叹息:“或许就像她说的,我的血是冷的。”

  郡王府外,琼花耷拉着肩膀走在初夏的朝阳下。她奉命来到京城,仅仅为了拿到钱厚淳留给赵致远的遗书。她至今无法肯定,那封遗书是真是假。这一切全都拜沈舒悦所赐!

  她漫无目的地游荡,不知不觉中走到了昨晚的小楼前。小楼已经被官差里三层外三层围住,四周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小院内,京兆府尹吕凯盛深刻地怀疑,自己流年不利。昨晚刚刚发生一桩灭门惨案,今天虎威将军的副官竟然被人割断了脖子,赤身裸体死在销金窝。

  他亲自带人检查尸体,吩咐手下通知郭大东,直到午后才返回衙门。他在书房匆匆扒了几口午饭,正烦恼如何破案,手下的师爷兴冲冲跑过来,急促地说:“大人,找到了,找到姚笙被谋杀的证据了!”

  吕凯盛愣了一下,生气地说:“他是被谋杀的,我们就得找凶手,你有什么可高兴的?!”

  师爷吓得噤声,悄然递上一张纸。

  吕凯盛拿起一看,纸上赫然写着:你是第一个,但不是最后一个。他的脸色愈加凝重,沉声喝问师爷:“这纸条,哪里找到的?”

  师爷赶忙解释:“回大人,按照原本的计划,今天本该把姚笙的尸体交还他的女儿。属下们想着,姚大小姐成了虎威将军的干女儿,总要给人家留个好印象,于是属下命人整理姚笙的遗容,无意间在衣服的夹层内找到了这张纸。”

  话毕,他觍着脸说,“大人,属下仔细想了想,姚笙死的时候,街上那么多人亲眼看到,是马儿突然发狂把他撞死。这张纸只能证明,姚笙被仇人威胁,导致他心不在焉,来不及闪躲马车才会发生意外。所以,姚笙的死并不是谋财害命,咱们不需要找凶手。”

  “就你最聪明!”吕凯盛不满地瞪他一眼,低头思量。半晌,他问师爷,“早前你们没有仔细检查尸体吗?”

  师爷回答:“查是查了,可能他们忘了检查衣服夹层。大人,有什么不对吗?”

  吕凯盛摇摇头,没有做声,背着手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炙人的沉默中,他突然询问:“赵致远近况如何?不是说他进宫见过皇上了吗?皇上没有撤他的职,那他仍旧是刑部尚书……”

  “大人。”师爷压着声音说,“大家私底下都在谣传,赵大人上次被人掳劫,其中另有隐情……”

  “他是景王爷的姻亲,你没看到舒郡王明里暗里都在帮着他吗?”说到这,吕凯盛眼前一亮。他自言自语,“我怎么忘了蟠螭司呢!可是总不能贸贸然找去郡王府……”

  他正在琢磨着,怎么和沈舒悦攀上关系,他的运气好像突然回来了,欧阳靖竟然主动找上门。

  他赶忙迎接欧阳靖入屋,笑着问他:“欧阳大人亲自上门,不知道有什么吩咐。”京兆府尹官拜正四品,吕凯盛不需要对欧阳靖如此客气。

  欧阳靖奇怪地看他一眼,直接说明来意:“吕大人,你们是否有一桩一家四口被灭门的案子。”

  京兆府尹愣了一下,赶忙点头。

  欧阳靖又问:“他们家是不是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儿,案发后消失不见了?”

  京兆府尹反问:“欧阳大人如何知道的?”

  欧阳靖笑了笑。沈舒悦又病了,今天没去蟠螭司,不过皇上特意派内侍叮嘱他,务必办好沈舒悦交代的每一件事,不能有丝毫差错。

  欧阳靖不知道内情,但皇上的态度让他不敢大意。当下,他命令手下把春桃的尸体搬至京兆府的院子内,对着吕凯盛解释:“吕大人,春桃游街当日,突然从高台跳下去之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吕凯盛忙不迭点头。为了那件案子,他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欧阳靖接着又道:“春桃不过是一个卖糕女,她竟敢当众诬陷建昌伯,督主怀疑幕后另有内情,所以游街那天命属下等人在四周埋伏。春桃失踪之后,我亲自带人暗中查访,没有找到春桃,却在距离荷花里不远的小巷中发现一具无名女尸。”

  吕凯盛问道:“欧阳大人的意思,此女就是那家失踪的女儿?”他讪笑着说,“我一直怀疑,此女与家人起了口角,下毒谋杀全家,正想命人全城搜捕她。”

  “不是的。”欧阳靖摇头,“按时间推算,此女跳楼身亡在先,并非凶手。我只是怀疑,此女和灭门案有关,所以把她的尸体送来。至于真相如何,劳烦吕大人派人核实。”话毕,他拱手做告辞状。

  “欧阳大人,请留步。”吕凯盛急忙拦住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尸体已经泛出尸臭,穿着粗布衣裳,与死者一家的家境十分吻合。只不过,死者的面容不可辨,看起来有些违和。

  他不敢当面质疑欧阳靖,转而说起姚笙身上发现的那张字条。

  欧阳靖不知道沈舒悦如何得知,有人留书威胁姚笙,而且威胁信就在姚笙的尸体上。他按照李冶白的传话,皱着眉头说:“此案牵涉甚广,吕大人还是小心查证为好。吕大人如果愿意,我把字条拿回蟠螭司比对,说不定可以分辨出,是谁的笔迹。”

  吕凯盛喜出望外,巴不得沈舒悦接手这桩案子,自然愿意将纸条交给欧阳靖。欧阳靖走后,他又将发现字条的事通知姚英娘及郭大东。

  出乎吕凯盛的意料,郭大东并没有因为副官的死大动肝火,反而问了很多案件的细节。至于那张威胁字条,他想要亲自过目,奈何字条已经被欧阳靖取走,他只能作罢。

  吕凯盛忙活了一下午。他原本以为,姚笙的死有蟠螭司帮忙,一定可以很快破案,却在傍晚时分得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纸条上的字迹与钱厚淳的笔迹一模一样。

  京兆府内,欧阳靖拿出钱厚淳处理过的旧公文,让吕凯盛自己比对,又向他解释:“不瞒吕大人,督主一直怀疑,姚笙的死与钱厚淳一案有关。因为这样,我才冒昧请求吕大人,将那张纸条拿回蟠螭司比对字迹。”

  吕凯盛一时无法消化欧阳靖的话。他笑着说:“欧阳大人,既然这桩案子关系重大,不如由蟠螭司……”

  “当然不行。”欧阳靖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正色说,“你又不是不知道,皇上虽然授我副督主的职位,但我就是一个跑腿的。如今督主正病着,我哪敢擅作主张。”

  “舒郡王真的病了?”吕凯盛将信将疑。

  “我骗你干什么!”欧阳靖沉下了脸,“不要说区区一个钱厚淳,就是郭大东、赵致远他们,在皇上心里也赶不上督主的一声咳嗽重要。姚笙是个什么东西,值得督主为他费心?”

  吕凯盛赶忙道歉,唯唯诺诺送走了欧阳靖。

  入夜,吕凯盛辗转反侧。沈舒悦为什么认为,姚笙的死与钱厚淳有关?想到赵致远和钱厚淳关系匪浅,他匆匆起床,连夜赶往赵家。

  半个时辰后,当赵致远看到字条,老脸“唰”的一下就白了,握着字条的右手微微颤抖。

  吕凯盛惊问:“赵大人,这真的是钱大人的笔迹?”

  赵致远点点头,又摇摇头,颤声说:“这是厚淳兄的笔迹没错,但是我亲眼见过他的尸体,他不可能死而复生。”

  京兆府尹追问:“那,据赵大人所知,钱大人和姚笙,以及郭将军、沈伯爷,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赵致远仔细想了想,轻轻摇头,随即反问吕凯盛,沈舒悦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吕凯盛垂头丧气地告诉他,沈舒悦又病了。他一时心急多问了两句,结果得罪了欧阳靖。

  第二天一早,赵致远命人送上名帖求见沈舒悦。帖子没能送到沈舒悦手中,被管家婉拒了。

  这一回沈舒悦确实病了。在琼花离开郡王府之后,他不停地咳嗽,当天下午就开始发烧。太医诊断,他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导致旧疾复发,需要静养。长公主误以为他过度劳累,不由分说切断了沈舒悦与蟠螭司的联系。

  赵致远辗转从沈天尧那里得悉此事,只能时不时找吕凯盛了解调查进度,奈何案件没有任何进展,他只能呆在家里干着急。

  另一边,郭大东除了敦促京兆府尽快抓住谋杀副官的真凶,全部精力都在逼迫沈文昊迎娶姚英娘。沈刚一万个不愿意,态度十分强硬。两人一再闹上御书房,皇上对他们烦不胜烦,索性下令不许他们进宫。

  一晃眼三天过去了。

  这一天深夜,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行驶在空荡荡的街道上。车厢内,沈文昊冷着脸质问沈舒悦:“这么晚了,你要带我去哪里?”短短几天,他已经瘦了一大圈,看上去足足老了四五岁。

  沈舒悦刚刚康复,他好说歹说,长公主才勉强同意他出门。他透过烛火打量沈文昊,笑着说:“没想到你竟然坚持了这么多天。我原本以为,第一天你就会受不,哀求外祖父替你求情。”

  沈文昊撇过头,嘴唇抿成一直线。这些日子,他没日没夜地替死刑犯录口供,他每时每刻都想尖叫:你们是不是人?你们畜生不如!

  可惜,那些全都是活生生的人,十恶不赦的罪人!

  如果不出意外,那些人会在秋后被处斩。死到临头,有的人洋洋得意自己的罪行;有的坚称自己没有做错,是朝廷陷构他们;还有的人痛哭流涕,假装真心悔改,只求免除一死。

  他厌恶那些人。他知道,沈舒悦不过借此折磨他。他绝不会向他低头。

  他再次追问沈舒悦:“你到底带我去哪里?”

  “遛弯而已。”沈舒悦轻轻吐出四个字。

  沈文昊气呼呼地撇过脸,没再追问。

  在马蹄有节奏的“嘀嗒”声中,沈文昊忍不住开口:“有一天,真的下起暴雨,你会故意害死那些村民吗?”

  沈舒悦满眼疑惑。

  沈文昊一五一十讲述了十年前,皇帝考察他们的那件事。

  沈舒悦失笑,不可置信地说:“你就是因为那件事讨厌我?”

  “什么叫那件事?!”沈文昊一脸气愤,“你的行为等同于杀人!”

  沈舒悦反问:“难道你的选择不是杀人吗?我们的区别仅仅在于,你的选择会让更多的人丧命。”

  沈文昊愤怒地指责沈舒悦:“那些村民原本不会死!皇上只是说,下游的城池有可能被淹没。你为了一件尚未发生的事,就要害死无辜的人,这样的你与杀人凶手有什么差别?”

  “皇上说的并不是假设。”沈舒悦挑开车帘遥望漆黑的夜空,“就在皇上提出那个问题的前一年,差不多也是现在这个时节,他下令破堤泄洪,淹死了一百一十八名村民,拯救了江夏城数万名百姓的性命。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选择题,每一位帝王都知道如何取舍。”

  沈文昊目瞪口呆。半晌,他喃喃低语:“洪水不一定会淹死江夏城的百姓……”

  “如果水漫江夏城,随之而来的将是瘟疫,流民,暴乱,你想要看到这样的结果吗?”沈舒悦轻轻勾起嘴角,“那天,皇上在窗外聆听太傅讲授‘礼义仁爱’,他对我说,他需要的是杀伐果决的储君,而不是妇人之仁的贵胄公子。”

  沈舒悦的话音刚落,青衫在车厢外回禀:“公子,他们来了。”

  寂寥的街道上,几名黑人悄然靠近马车。他们身轻如燕,几乎听不到脚步声。为首的女人同样一袭黑衣,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她手握长剑,大喇喇逼停马车,骄傲地抬起下巴。hΤTpS://WWω.sndswx.com/

  沈文昊率先撩起车帘,映入眼帘的是烈火一般的红唇。火把的橘红色光芒下,女人剑眉飞扬,星目璀璨,自有一股英气逼人的气势。

  沈文昊看呆了。眼前的女人分明就是春桃,却又不是春桃。偏偏,他亲眼看过春桃的尸体。

  他脱口而出:“春桃,你死而复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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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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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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