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娘秉烛走来,见着她苍白的颜,垂下的眼皮压不住的郁色,连忙问:“姐儿这去了一趟皇宫,怎成了这副样子。”
轻玲在旁轻微地摇头。
卞娘连忙抿住了唇,只道:“姐儿今日去了一天,怕是累了,奴婢叫人打些热水,先净净身罢。”
热滚滚才烧开的水倒进桶里立马氤氲出白浓浓的雾气熏袅着整个屋子,沈安雁就在隔了一道屏的另一边脱着衣裳,然后就听到隔壁红浅拿着木制的盆勺往桶里勾兑着水。
淅淅沥沥的水声伴着清脆沉闷的碰撞声悠悠传过来。
轻玲挽着巾栉撩帘去看,踅过头看着沈安雁惘惘的神情,不由道:“姐儿,水掺好了,先去收拾收拾安置罢!心头那些事,等明儿睡醒了,再去想。”
沈安雁揉了揉额头,不自觉又拧向那划过的血痕处,才好的伤疤掉下细小的痂,扭曲的模样像极了死寂的虫。
轻玲见状上前瞅了瞅,声音有点焦灼,“这伤得等自个儿掉,这么扯下来,只怕要留疤。”
沈安雁却抚向眉心,哂了一下,“前个儿不还说如此破相了都还好看?所以留疤便留疤罢。”
说着信步进了里间。
温温热热的水汽袭来,激得沈安雁一阵战栗,忙不迭地进了水中。
轻玲跟上来,没好气地说:“旁人那些女子哪个不在意自个儿的相貌,倒是姐儿你说留疤便留疤,要叫外面那些女子听见,少不得要啐一声。”んτΤΡS://Www.sndswx.com/
“我管她们说什么?我的相貌我自个儿还不能作主了?”
沈安雁靠在桶壁上嗤声,一双秋眸往上一瞥,翻出各种风情。
轻玲见状,心头松落下来,擎起木瓢往沈安雁光滑白玉的肩臂上浇,“所以说,姐儿都懂得这些个道理,那圣人的话又何必放在耳里,总归都是旁人的话罢了,自己的心思不都是自个儿做主?”
沈安雁怔了怔,将头埋进水里。
温温热热的水从薄薄的肌肤透进她内子里,将她的心烘得砰砰巨跳。
晕黄的烛光因有了水汽,所以照耀得溢散起来,每一处的涌动仿佛都带着光,沈安雁的那颗脑袋就在这样的光团里,仿佛菩萨身上的金光,耀得刺眼又圣洁。
半晌她才将半边的脸露了出来,喃喃道:“轻玲,若是有个人他应该救你,并且能救你,可他没救,你怪他吗?”
轻玲很认真的思考她的话,一双眼在雾茫茫的景里犹如明炬般闪烁,“大抵是会怪的,因为那是他应该,不过,自个儿的生死系在旁人的手里,未免太掣肘,奴婢还是觉得自己救了自己才好。”
她垂下头,看着沈安雁迷滂滂的样子,没打扰,浇了一漂水在她身上,然后道:“姐儿,水凉了,可要加点热水?”
沈安雁摇了摇头,“今日去了一趟宫里累了,先睡吧,就如你说的,想不通的明个儿在想。”
虽是如此说,可当脑袋碰到了枕头,上眼皮和下眼皮却像是吵起了架,打死都不合上。
沈安雁不免辗转反侧,灌了荞麦的枕头因而沙沙的响配合着窗外的蛩声仿佛是鼓啰,一阵一阵地敲击着。
容止瞧她这样,不免走了进来,“去了一趟宫里,倒失了眠,这传出去指不定叫人纳罕你同圣上说了什么。”
沈安雁眉睫未抬,只盯着床上帐钩漠然道:“别人纳罕不纳罕我不知道,但是你这样在我就寝时进我的房间,叫叔父晓得了,叔父定会拿你是问。”
她搬出沈祁渊叫容止哑口无言,可末了又不禁嘴角落寞,那边传来的消息,只说是敌军不晓得是从哪儿处听得的消息,在沈祁渊重症时大举进兵,害得沈祁渊本就不堪重负的身体再次上阵,被累得当即呕了血。
可是这话就算悬在嘴里那么多次,他也无法开口,只能转而求其次,问道:“今日圣上可有同你说起将军那边的事?”
他的话没有透露一星半点,可语气掺杂着凝重,叫沈安雁心头一怔,连忙支起身问:“是叔父那边出了事?出何事了?”
容止下意识地摇头,却发现如此黑咕隆咚的夜里,他怎能看得见,于是叹了一口气,“不算是什么大事,只是大月氏似乎料悉军情,莫名发兵,害得将军有些猝不及防,遂而担心是军中有了奸细........”
军中有了奸细不叫在军中查,为何问起圣上?
莫不是这军中奸细和皇宫的人有牵扯?
沈安雁想入云云,一双手不禁攥紧被衾,“圣上并未谈及军中的事,想来是看我是女子,同我说了也无益。”
容止拧了拧眉,也没多问,只叫沈安雁多留心留心皇室的人。
如此一说只叫沈安雁更加确定军中的奸细牵累前朝皇室,又不禁想前阵子沈祁渊封王一事,怕是早有王爷侧目并悉知叔父的身份,所以想借由大月氏的手将叔父铲除。
这样一想,沈安雁周身一凛,像是打了个哆嗦似的。
卞娘进来时,看见沈安雁正临窗而坐,细柔的日光照在她的脸上,将她一张妩媚动人的脸更显得楚楚,不由一笑,“姐儿怕是冷了,这深秋之后不知觉便快入冬,得叫下人好好备齐炭火棉衣,不能叫姐儿着凉了。”
沈安雁听她这话,朝屋外看去,果然海棠,梨花早已萎去,只留下光秃秃的枝干伸展在一望无际的穹隆里。
她默默垂眼,盯着手上的常汤喃喃自语,“快入冬了,冬之后便是大年,那时叔父能回来得了吗?若是回不来,岂不是我一个人过年?”
其实前世里,她嫁与了林淮生也一个人过过年,只是那时腹中怀着麟儿,不觉得寂寞,只觉得那段时日难熬罢了。
可是今世有了沈祁渊,有了牵挂,一颗心便被牵制住,不再那般能经受风雨的捶打,便是前世最习惯的一人独处也成了孤灯熬油,灼得一颗心痛苦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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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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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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