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身着白袍,两眉须长,仙风道骨的仙人,单手持一柄拂尘,在门口等候我。
“就闻不如一见,大人可知道刚刚被你丢出去的箱子是个何等物件?”
“仙人先请进吧。”
我伸出前臂,做出“请”的姿势。仙人把拂尘一甩,搭在自己左手的臂弯处,随我步入事务所中。
“大人刚刚丢出去的箱子,乃是道家常用的混沌锁,常用于拘禁这天地间的不顺者,想要搅乱大道运行规律的妖孽。”
“原来是这样,那箱中者反复提及可以实现我的三个愿望。请问大人,实现愿望这事,是否是搅乱大道运行规律呢?”
“你多了,人家就少,这不就是规律吗?”
“仙人请坐吧,敢问尊号?”
“阿明大成,乃黄山顺位第七十七位仙人,主管毒虫良鸟,黎明露水。”
“仙人今日找我来,是为了何事呢?”
“久闻大人善辩,想与您论论这天下事。”
“若说天下事,我已离开人间太久,应该不如你熟悉。”
“大人谦虚了,村野匹夫尚敢与官家议事,大人又有何顾虑呢?”
“请说吧。”
“大人对战争是什么看法?”
“若从历史的角度上来看,是人类的科技,政治,文化,经济等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所必会发生的暴力冲突事件。是对某一种无法进行下去的循环的打破,建立新的秩序和规章。
战争的存在,有时候看似不可避免,甚至需要,但对于个人来说,就是彻头彻尾的灾难。”
“在人间生存,都要经历生老病死。战争所造成的生老病死是生命本身的一部分,如此想来,对于个人来说,又何谓灾难呢?”
“妻离子散,不是灾难吗?看到自己的父亲,自己的兄长,被强行抓去充兵,从此生死未卜,这不是灾难吗?家园被毁,食不果腹,甚至因为自己的国籍或者信仰,被另一群人类判下死刑,这不是灾难吗?
生老病死,四个字,对仙人来说也许不算是什么。对我来说,也早已在失去肉身的那一刻,就没有了生病,衰老和死亡的威胁。可对于人类来说,生老病死就是一辈子,是他们会实打实在人间度过的所有时光。
若是和平年代,则为了果腹或是让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而奔波劳累。
若是战争年代,就要想办法在危机中存活下去。
肉身对人类来说何等重要,如果离了肉身,人也不能称之为人。也就是这具肉身,让生老病死成为历练,成为恐惧的根本。
人是必须要和自己的肉身一起存活下去的,直到肉身无法再承受的时候,离开那个世界。
我从心底讨厌战争,正是因为战争所造成的痛苦远大于平常的生老病死。
战争所给一个民族,一个国家,或是一种信仰所造成的创伤,是需要百年甚至千年去缓解的。”
“但战争实在是不可避免,不是吗?”
“是,虽然说之惭愧,但每每想到这点,我的心中就更为气愤。这世间的破烂事儿难道平日里还不够多吗?过敏啊,痔疮啊,鼻炎啊,来场大台风突然淹了家里的阳台啊……这世间要担心的事情已经有这么多了,到底为什么人类还会有精力去发动战争的。”
仙人听我一言,大笑起来:“看来你对人类还抱有很大的希望啊!”
“希望?何以见得?”
“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只有在乎才会如此去思考吧。”
“仙人呢?仙人怎么想?”
“我觉得战争是人类自己的事情,我还挺喜欢看人类打仗的。为各自的理念想尽办法弄死对方的模样,非常有意思。”
“有时我也会思考啊,在冲突上,非得争个你死我活才可以吗?”
“对于人类说,是的,非得争个你死我活才行。”
“为什么呢?”
“踩着敌人的尸体去摘到顶部的王官,政治对人类社会活动如此重要,排除异己是很大的一部分。”
“说的也是,就算再抱怨,再不满,再每天嘴上胡说着世界的不公,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你生前过得怎么样?”
“这是我问客人们的问题,这您就有些反客为主了不是?”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说,也可以不说。”
“说说您吧,在成为仙人之前是谁?在做什么?”
“凡人一枚,山中挑担夫,喜玩毒虫,用其制药治疗跌打损伤。也喜鸟禽,每日登山喂养。
一日上山喂鸟,见一老妇扭脚坐在半山腰,山上不去,也下不来。我就给她涂抹自己用毒虫制成的药粉,背其下山去寻医生。谁知那老妇在我的背上越来越轻,越来越轻,直到最后,我都感觉自己没有背人。回头一看,之间那老妇浑身发着金光,手持一玉净瓶。”
“观音大士?”
仙人点了点头:“观音大士从玉净瓶中抽出一根枝条,敲了敲我的脑袋,随后就驾祥云而去了。”
“然后呢?”
“那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的额头上长出一只眼睛。此眼可以透视世间万物,石中玉髓,河中锦鲤,全都逃不出我的眼睛。
我又看到自己的左手手掌心也长出一只眼睛,此眼读过的书,过目不忘。
右手手掌心也长出一只眼睛,此眼能洞察人心,任何人的想法都逃不过它的目光。
最后是观音大士坐莲花而来,和我说我只能留下其中一只眼睛,问我要哪一只。”
“你要了哪一只呢?”
“我什么都没要,只问了观音大士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人立于这世间,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呢?”
“既是为了眼耳鼻舌身意,又不是为了眼耳鼻舌身意。毒虫可以制成良药,人心时而泯灭如沙砾,时而高尚如明镜。无唯一,无一大统。愿者多虑,荣者自荣。此乃人生境遇。”
“后来呢?”
“后来我就开始修仙了,百年之后放弃肉身,继续生活在黄山中,直到今日。”
“你在黄山中生存多久了?”
“三千余年。”
“没有想过去其他地方吗?”
“所有地方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想去,一个念想就到了。”
“现在的黄山和三千年前的黄山很不一样了吧。”
“现在的黄山,在有些季节,会比较吵闹。冷清的季节,还是冷清的。鸟的数量少了些,毒虫有些我不认得的种类了。水泥铺的道路更多了,树木少了些。除此之外,与千年前并无异处。黄山还是黄山,人不一样了。”
“您今日来到地狱中,是放假了?”
“出来活动活动腿脚,游历一番。仙人也总是得到处游走,多学习学习才是。”
“也是也是,我想着有空的时候,也想去各地游历一番呢。”
“想去哪里呢?”
“其实有点想回人间。”
“即使有生老病死,也想回去?”
“接受不可改变的,然后尽量按照自己心意地活着。”
“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是啊,如果能做到,真的是很厉害了。”
仙人的周身出现了一团白白的雾气:“我今日来访的时间有限,应当回去了。”
“与您的交谈很愉快。”
“再见了,执笔。”
“再见。”
雾气逐渐包裹住仙人的周身,他的形体在雾气中越来越淡,越来越淡,直到随着雾气一起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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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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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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