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三刻,他们浩浩荡荡地出发。
千年后的旅客穿着黑色纹付羽织袴走在人群里,谁也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谁,源氏阴阳师们只知道他是术师,他自然是一个术师,能参与退治的只有术师和武士,那家伙没有配刀,自然只是一个术师。
他从什么地方来,不重要。
只要他是人类,他是术师,如此便够了。
虎杖悠仁安静地跟着,源氏阴阳师仔细打量了他一会,继而小声说话,相比自家家主,他们更畏惧大阴阳师麻仓叶王。
“为什么会是他带队?晴明大人呢?”一个源氏阴阳师压低声音。
“慎言。”
一个阴阳师瞟了一眼与晴明大人齐名的大阴阳师,“我都不敢盯着他看,明明都是术师,他为什么要俯视我们?”
“傲慢,太傲慢了!不仅不合群,在阴阳寮也找不到他。”又一个术师不满地说。
虎杖悠仁没有说话,他知道话语与内心有无解的隔阂。
纯白的虎有些疲惫,并非是身体上的劳累,他只是感觉他太弱了,他没有办法让双方达成和解,似乎没有共存的办法。
疑惑混合恶意的笑声被虎杖悠仁埋在心底。
他没有答案。
虎杖悠仁意识到他要找平衡,不仅是理想和现实,还有人与非人,千年前的世界比他想得要复杂,选择涉及立场和善恶,越往后越困难,想想吧,再想想吧,虎杖悠仁抑制自己的想法,行走在绝路。
麻仓叶王只是笑,即使听到术师们的心声,他还是笑,笑着与源赖光一同前往大江山,经过终局咄咄逼人的逆境,现在的嘈杂不算什么,人与人之间总是充满了尔虞我诈,争斗的连环反应不会停止。
与划水的麻仓叶王不同,源赖光那野心与守护合成的内心藏着火焰,他知道这次退治的重要性,为了明日,退治鬼王只是第一步,其后便是虚构鬼神。
所有想法沉于水下,源赖光注视前方,没什么比灵视更棘手,也没什么比灵视更方便。
“你这样想,不正说明你有不可见人的秘密吗?”麻仓叶王吐槽。
“喋喋不休。”源赖光知道叶王的恶趣味。
叶王叹息一声看向跟在源赖光身后的鬼切,“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小家子气?你既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问题,又坚定自己的理想,干嘛还隐藏你的目的?”
源赖光注视前方,血的过往一闪而过,作恶的恶鬼与燃烧的火焰,目之所及皆为惨状,隔着血海深仇,妖鬼与人对立存在,他们不可能达成和解,也不必和解。
“如果你想谴责我的行为,我不会否认,不管在你们看来我有多离经叛道,我都不在乎。”高傲自大的野心家不否认他用禁忌之术将妖鬼制成兵器。
麻仓叶王无奈地叹息,“真是狠心的家伙。”
“彼此彼此。”源赖光清楚麻仓叶王的过去,幼年天赋过强被没有天赋的人称呼为鬼之子,即便被有名的阴阳师羽茂忠具收养,依然桀骜不羁,不被名和家族束缚,甚至在御前驱鬼仪式,亲手杀死了化为鬼的师兄。
那真是混乱的一天,在羽茂忠具死后,麻仓叶王孤注一掷调伏前鬼和后鬼,驱使所有式神吞噬自己的师兄,而后是灵视......想到这里,源赖光转移注意力,望着远处的大江山,在内心盘算退治之行。
虎杖悠仁不知道麻仓叶王和源赖光在聊什么,他遇到了困难的事。
斥候发现了妖怪,除邪在此刻变得理所当然。
除邪没有错,就跟祓除咒灵一样。
虎杖悠仁的动摇被所有阴阳师看在眼里。
这没什么,谁都有迷茫的时候。
“你在同情什么?”灰色的同行人问纯白的虎。
虎杖悠仁停下来,支支吾吾说不出成句的话。
一个阴阳师看了眼正在保护小妖怪的大妖怪,明白了小孩的动摇。
“类似的事到处都有,给他们一个痛快吧。”
虎杖悠仁还是不知所措,善与恶渐渐混淆,保护家人化为鬼的人和保护家人的鬼,两者似乎没有区别,虎杖悠仁的心一面上升一面下降,他在取舍之间犹豫不决。
带队的阴阳师把虎杖悠仁从漩涡拉出来,气息奄奄的怪声在门后向他们嘶吼。
“有同理心不是你的错,但他们是鬼,我们是人,就这么简单。”
“如果你不忍下手就去帮后勤,真不知道你这样的理想者为什么要来前线。”
以善恶为分界线的幼虎欲言又止,“可是.......”
以妖怪和人类为分界线的术师直接挑明,“就算他们没有作恶,我们也要杀了他,明白吗?”
“是啊,我们是人。”
“片刻的犹豫便会丧命。”
“你以为我们能跟他们达成和解吗?”
“为什么不能和平共处?他跟我们一样都有情感和羁绊,为什么不能共生?”
听到小孩幼稚的问题,所有人笑出声。
一个人问:“你能原谅施暴者吗?”
虎杖悠仁摇摇头。
那个人又问:“你会为了守护去退治妖怪吗?”
虎杖悠仁点点头。
“这不结了,为了保护,我们要将他们斩草除根,那些低贱的妖怪狡猾至极,就算他们是好的一方,我们与他们对立,就该把他们杀了。”
虎杖悠仁沉默了。
立场与善恶产生冲突,纯白的虎模糊认识到只有一方才能活下来,可为什么不能是善的一方?执拗的虎冲进门,却看到鬼的尸体,大的护住了小的,虎杖悠仁几乎心碎。
身后的人劝他看开点,别同情可恶的鬼。
灰色的人们一直在说话,虎杖悠仁却一句也听不进去,他感到急躁,出于善的本性,他们应该活下来,但出现冲突,善的一方变成了加害者,他无法分清他到底是帮凶还是来帮忙的人。
离奇的现实像锯子一样一点点锯着他的认知,理想、现实和立场组成了噩梦,虎杖悠仁的脑子转不过来,各种纷乱的想法在他心里翻腾,所有人都变成模糊的色块,除了最后的死法他一无所有。
伏黑在这儿会做得比他好吧?虎杖悠仁突然想到伏黑惠。
伏黑会坚定地选择善的一方吧?
是他太笨了,他做不出选择,他也听不懂立场,如果一定要选择,他会杀了恶鬼。
纯白的虎滑向灰色的大染缸,他没办法选出立场,但他选了善恶,由良心和同理心组成的幼虎疲惫地上路。
虎杖悠仁被善良和梦想掩埋,然而血淋淋的选择将他拉回现实。
“这是......?”虎杖悠仁手忙脚乱地抱着一个阴阳师塞来的狸猫。
“给你选择。”那个阴阳师说,“你知道狸猫代表什么吗?”
虎杖悠仁没学过阴阳师的知识,他摇摇头。
“狸猫擅长酿酒,而大江山鬼王喜好美酒,能找到狸猫,说明我们的方向没有错。”
“你来照看狸猫,等狸猫送完酒,你来决定他的生死。”
“如果你放了他,我们帮你杀了他;如果你杀了他,说明你得到了成长。”
听到阴阳师的话,狸猫奋力挣扎想摆脱虎杖悠仁,然而看到人类仇恨的眼神,他缩缩手,往虎杖悠仁怀里钻。
有限的条件让他明白,跟着这孩子还有一线生机。
狸猫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紧抓小孩的衣袖,在黑色的衣服上留下几个小小的爪印。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儿子今天才满月,我可以帮你们做任何事,不要杀我!”
“不管是带路还是下毒,我都可以,求求你不要杀我,我做的最坏最坏的事就是偷了山下人类种的果子,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他挣扎地求饶,声音凄厉。
救命呀!救命呀!你不能杀我呀!狸猫不停地喊着。
他向阴阳师们哀求,他们充耳不闻,除了虎杖悠仁,似乎没有人理他。
喊了一段时间,狸猫滑到地上,开始给小孩磕头,救救我吧,放我走吧,我真的没做什么坏事,我没吃过人也没杀过人,求求你了。
虎杖悠仁没有办法,狸猫的叫喊让他觉得他在做一件恶事,苦味在嘴里蔓延。
所谓的善恶是什么?他向自己发问,能放走狸猫吗?有办法能让狸猫活下来吗?要是狸猫骗了他怎么办?可视而不见,那他正在杀生,他杀害了一个善良的妖怪,他联合其他人害死了他,选择?他不是在选择,而是在杀生,他在做坏事。
这个认知折磨着虎杖悠仁的良心。
狸猫看出小孩在动摇,他继续求饶。
不要啊,不要啊,我想继续活着。
夹杂在焦急里的异样情绪被纯白的虎发现。
虎杖悠仁盯着他,“你为什么偏偏向我求救,你应该知道就算我放了你,他们也会杀、杀了你。”
求饶的狸猫卡壳了,精明的神色一闪而过,“心狠手辣的阴阳师会杀了我,你不一定,你跟他们不一样。”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说谎,我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知道你想活着,可是我不知道我该不该杀死你......”纯白的幼虎盯着灰色的狸猫不动,他只看见狸猫,却看不清狸猫的想法。
听到虎杖悠仁的回答,狸猫知道稳了,他压低声音,“那么来定束缚。”
“我发誓我没有杀人,如果我以后吃人,我就被阴阳师退治,作为交换你今天放我走。”
突如其来的心声打断了虎杖悠仁的想法,他茫然地扫视四周。
【这个术师太年轻了,他会不会被妖怪骗?】
【妖怪和人不可调解,天真在战场是罪。】
【妖怪就该死,他要是选择放妖怪走,我就当着他的面杀了臭狸子。】
【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场闹剧?妖怪和人类,这还要选吗?他在犹豫什么?】
麻仓叶王无奈地叹气,他清楚虎杖悠仁会怎么选,也正因为清楚才觉得无奈。
看到一群人聚在一起,源赖光看向抱着狸猫的小孩,“你们在干什么?”
“选择罢了。”麻仓叶王回答。
源赖光向后面的人摆出一个手势,后勤开始扎营做饭,人群喧闹了一会又变得安静。
有眼力的源氏阴阳师招呼同僚离开,害怕麻仓叶王的阴阳师也默默离开。
似是麻仓叶王的目光停留得太久,源赖光有些稀奇,“你在担心他?”
麻仓叶王收回目光,轻声叹息,“虎杖悠仁,如果你想放他走,我可以帮你,但你需要承担放走他的代价,你应该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是退治鬼王。”
“恶趣味。”源赖光看出麻仓叶王在逼迫虎杖悠仁做选择。
麻仓叶王并不觉得他在逼迫,“也许你不知道狸猫与大江山鬼王是上下级关系,就算你放了他,他也会背叛你,因为他是妖怪。”
“狸猫一族很弱小,他们向鬼王献上美酒,鬼王则庇护他们,现在他知道我们要退治鬼王,你还能放过他吗?”
被发现心思,狸猫不装了,“人类啊,全都一个样!我原以为你跟那些阴阳师不一样,你们都一样!”
麻仓叶王抽出一张咒符,划出一个五角星将龇牙咧嘴的狸猫封印。
“退治后放了他还是杀死他都随你。”
麻仓叶王简化了选项,虎杖悠仁却高兴不起来。
源赖光冷冷地看着虎杖悠仁,“守护没有错,错的是你不够坚定,你到底想守护什么?是妖怪还是你的善?别忘了,你是术师。”
虎杖悠仁知道他们的意思,可他同时也知道生命的重量。
在灰的世界,选择很简单,但他心里难受,他有无论如何都不能舍弃的东西。
一旦做了,“杀死敌对立场”这个选项就会闯进他的生活,立场会逐渐取代善恶,他害怕变成那样。
万千思绪在脑子里盘旋,纯白的虎被灰色的雨淋湿,苦难和选择让他下定决心,他得选择,他只有这个选择。
麻仓叶王看到小孩的决心,他将封印狸猫的咒符放到小孩手里。
“看来你选择了正确的死亡,我还是那句话,你能做任何事,就算放过狸猫也未尝不可,解开封印的方法是撕掉咒符哦。”
源赖光望了虎杖悠仁一眼,虎杖悠仁背朝落日,日光给他镀了一层金,暖暖的阳光洒下来,透过纯粹的人,源赖光有一瞬间看到了晴明,大阴阳师的影子一闪而过,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正在学习的小孩。
深灰的灵魂注视纯白的幼虎,“既然你选择了所谓的善,那么你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希望你不要本末倒置。”
纯白的虎看着手里的咒符若有所思,他跟上退治的队伍,顺着崎岖的山路往前走,掠空而过的飞鸟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选择变得简单,紧跟其后的是——后果。
他问自己,该不该现在放过狸猫?如果之后放掉狸猫,狸猫的家人死了怎么办?他们在退治,他不能在退治时放走狸猫,这是术师的职责,可如果间接致人死亡,又该怎么办?
各种各样的想法起起伏伏,幼虎明确了守护,但立场是一个问题,他没办法解决问题,就这样胡思乱想了一整天,夜风呼啸而过,虎杖悠仁觉得冷。
一面是退治的术师,一面是无辜的妖怪。
虎杖悠仁望向漆黑的一片,又望望周围的术师,除邪并没有错,与祓除咒灵一样,都是一样的,将咒灵和恶鬼划上等号,选择变得简单,随后是恶人......
人与人的价值。
善与恶的价值。
虎杖悠仁当然知道怎么选,他只是不愿意,如果杀了人,生命的价值就会变得模糊不清,他不是在救人,也不是在帮忙,他是在杀人,那种感觉糟透了,就算是正确的死亡也糟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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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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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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