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荀子卿便随苏槐序一块儿销声,那柄封起的剑再没有在江湖杀过人。唯有暗中来往的商队与旧人还能定时联络上苏槐序、问一问近况,知道他们在镜湖后的山里活得不知光阴流逝。
荀子卿曾将他的心愿刻在剑上、带进江湖里,苏槐序纵然有避世不理的心,也记着自己的许诺继续医人。
孙爷爷的药方多了一味安神助眠的,还添了一笔金石粉末的不菲开销,他离了珍稀药材无缺的花谷,每半年向山庄换取金石就够呛,遇着求医的富商便特地放进山来宰一顿,即便如此仍是过得有些紧。
追杀的事未起多少波澜,便给苏槐序神不知鬼不觉地摁灭了。万花在朝中识得什么人、用了什么办法,荀子卿自然不知道,他匿迹江湖后,苏槐序的名头被另辟蹊径传得光怪陆离。
一年半载,刺客终于再上门,目标直指苏槐序,讨要起死回生丹。
苏槐序并无多少惊诧,似早有预料那般,笑着将人踢下山去,回身又去关照屋旁被踩踏的花草菜园,匆匆采了一束黄兰去给荀子卿看。
荀子卿的膝伤愈合得找不到一丝痕迹,手指也给苏槐序累年变着法子医好了不少,偶尔也能提笔写几个极正的字,除了盯着苏槐序养病,他有大把的时间重拾剑技。
苏槐序恐他忧心,吃药自医绝无含糊,这曾为李太白作诗羡艳的“山深云更好”,是从前尸人横行或是战火纵横之下求之不来的,他伸手便能够着荀子卿,是怎么也活不够的。
日日夜夜慢而悠然,三载后差不多到了回谷换方的时间,山庄的件不知何故迟了两月有余,苏槐序也忽然动了就此下山的念头。
————————
幕天雨冷,一门之隔的房内则热许多,苏槐序良久松开他的唇舌,眯眼在黑暗中去寻他紧闭的双眸与颤动的睫,笑着吻他逐渐发烫的面颊。
荀子卿一别经年落得个清瘦不堪,苏槐序替他疗伤进补没少花心思,眼下已然身强体健、至少恢复了九成,只是在这般情形下被苏槐序明着挑破带了诸多暧昧,一字字都是极温柔腔调羽毛一样地钻进耳朵里。他张开齿关想说,又醉于他深深浅浅的亲吻,终究一个字都没吐出来,反倒蹙了蹙眉。
两人亲密已久,苏槐序自然熟悉他的任何反应,不过这一点异样便停了手,在匆匆瞥了他一眼,仿佛在黑暗中能清楚瞧见他的神色。
“怎么回事?受伤了?”苏槐序立刻放开人,一扫方才的温情撑起身来严肃问。
荀子卿在云里雾里尚暖,听罢便下意识急着摇头,谁知万花手上一用力便酸疼地眉头深锁,道:“没有……”
苏槐序蓦地抽身,点了灯盏移近,趁人不备一把掀开被子,而后盯着漏出的半截腿侧那处浅浅的乌青冷了脸。
方才还柔情蜜意说着不放手的话,这般说停就停犹如当头一盆冷水,荀子卿衣衫不整被掀了被子一时愣在那里,看他脸色不好,呆了会儿忙抬手遮去伤处,挣扎着解释道:“真的没事,今日后山塌方不停,兴许是擦到了碎石……”蜀南文学
苏槐序目光如炬,转而去看他氤氲雾未散的双眸,触到那窘迫又难过毕露的目光霎时软了心肠,撂了被子道:“怪我不仔细,你回来时,我该好好瞧一遍才是。”
这等小擦碰连伤都不算,荀子卿自己都未察觉,见他小题大做简直哭笑不得,此刻被掐灭的火苗卡在心口不上不下,风雨声听得人心里发冷,难堪之余只好狼狈地侧身栽进被窝里,背对着他话也不说。
“小伤也万不可小觑,多少英豪折在这上,忘了你手怎么受伤的,嗯?”苏槐序哄他一句,煞有介事地起身,取来小瓷钵,掀开被角摸索着给他上药,动作轻柔缓慢,未再有弄痛他,仿佛指尖下的不是一块乌青,而是什么天大的伤处。索性这也只是块乌青,按不出有内伤也未破皮感染,苏槐序用指头确认毕便松了口气。
荀子卿一声不吭,待他抹完药便又将腿脚缩了回去。
苏槐序知他这般不好受,嘴角抿出一丝笑意,半坐半躺到他身后将人圈住,温言又道:“不欺负你,来日方长。”
荀子卿呼吸顿了顿,缓缓伸手同他交握,轻道:“你诚心捉弄我。”
“怎么能叫捉弄?你当我愿意的么?”苏槐序语气欠佳,盯着他尚未褪去红晕的耳郭,压下一肚子将人拆吃入腹的冲动,恶狠狠地紧了紧臂弯,“那断崖塌就塌了,你为何这么不小心、非要去看个仔细?”
荀子卿怔了怔,良久未答,沉默间雨声大作,有一记闷雷不远不近地砸在山间。
“不说我可就睡过去了?”苏槐序摩挲着他的手指笑着威胁,如愿得了怀中人的转身拥抱。
“苏槐序……”荀子卿将额头与他相抵,埋进他肩窝中,蹭着那绺尚有冷冽雨珠的长发,轻声道,“峭壁天梯被人动了手脚。”
他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清清楚楚,饶是苏槐序也再不能佯装未闻,只得敛起笑来轻咳一声:“不用理会。”
“那今日的刺客呢?”荀子卿微微抬头,“近年所遇的,都指着你,许是听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才能寻到这种地方。”
“横竖不是第一回。”苏槐序顺着他披散的头发,答得十分生硬。
“嗯。”荀子卿闻言,好似全盘接受他的说辞,出人意料地点点头便不再言语。
这次轮到苏槐序心下不安,眉梢眼角再也挂不住笑,沉默半晌终于犹豫着道:“知道你我在此的人不多,那些刺客不是什么大事。倒是害你担忧烦心,不如我们分头下山,也好避人耳……”
“苏澈。”荀子卿出声,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提议,对上他心虚的眼眸,一字一顿地道,“我自是要同你一起的。”
苏槐序被他澄澈得不掺一丝犹豫的目光看得语塞,未及再有反应,便听他又道:
“你为了摆平那官宦的杀手,无论医了谁、惹得何人贪图灵药,都无关紧要。找你与找我,有何分别?你怎可要我先下山?”
苏槐序心一沉,环住他的手猛地收紧,接着揽过他的肩头去吻他的鬓角:“你又知道了?”
万花语气恨恨不平,有着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那般不甘心,落下的吻却缱绻得丝毫不含糊,认真同他说话的荀子卿直接红了耳尖,伸手却推不动他:“你、你好好听我说……”
“在听。”苏槐序吻着又笑,俯首看他,得逞后的释然掩盖了隐瞒的心虚,已然畅怀得眉眼温柔,“我在听啊,子卿。”
荀子卿恼他的花样不断,却掩不住瓷白面颊上的霞色,待他松手已然严肃不起来,理了理凌乱的额发径直躺回去,道:“听到就好,睡罢。”
苏槐序依言挥灭灯盏,听雷声又响,忙摸过他的手攥进手心,道:“即便你不说,我也舍不得你的。”
万花难得言辞小心、颇显郑重,荀子卿不接话,同他靠近了些,俨然安心困倦了。
只是雷还在响,苏槐序一时不愿入睡,琢磨了会儿白日种种,伴着雨声与他静默依偎,不一会儿也困乏得打起哈欠。冷不防身边人动了动,换作个更舒服的姿势靠住他,荀子卿那淡得令人心生安详的嗓音夹在隆隆雷声里叫他:
“阿澈。”
“嗯?”苏槐序撑开眼皮,习惯性往他额头上印上一轻吻,“怎么了?”
荀子卿没了声音,直到雨势又凶,苏槐序听着他呼吸平稳、以为他早已睡着,思绪已朦朦胧胧飘到了远阔江湖。
这时身旁人又动了动,接着传来一声极轻的叹:
“那首歌谣……未再听你唱过了。”
苏槐序一个激灵坐起身,愣愣回神,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那首曲不着调的民谣他自己也不甚记得,他五音不全,遇到唱歌这种事根本不在行,谁知荀子卿倒听了去、还记下了,没头没脑这么一句,着实教人不知所措。
他俯身抱住他温暖的身躯,琢磨着该怎么办,谁知这功夫枕边人早已踏实入眠,还无意识攥上他的袖口、蜷在他怀里睡得香甜,恬淡的眉眼映在电光中,当那惊魂雷音也不过是梦里的呢喃。
苏万花难得失眠了。
——————
惊蛰惊春,山里阴晴不定,往后的几日也时不时落雨,偏在苏槐序懒散拾掇完毕后放晴了。几个大箱柜被摆到了青庐山道口,有商队的人手前来拿,有条不紊地一件件运走。
这日苏槐序与荀子卿早早锁了青庐下山,执手缓步出峡谷仍是晴空万里,远远可见春华遍地,只几天已给暖雨涤成了鲜亮春色。暖风微醺里一阵马蹄车辙声,就有一队人马拦到了镜湖村,将村里仅有的一条像样宽路堵得水泄不通。
“苏大夫,药源断了那么许久,换作寻常人早惧怕生死、急不可耐,到你这儿怎么就一副没所谓的样子呢?”马背上下来一位黄衣劲装的年轻姑娘,扎着高高的马尾,背着比身形大许多的重剑,绣金线的靴子毫不怜惜踩在松软的土里,边朝苏槐序挥手致意。
“有叶姑娘牵线搭桥,苏某怎能不放心?”苏槐序笑得春风拂面,拢起墨袖懒懒一礼,再侧身向荀子卿道,“子卿,这位是藏剑山庄的叶芜菁姑娘。”
荀子卿朝叶芜菁抱拳,抬头不冷不热瞥了苏槐序一眼,眼眸里轻轻淡淡,似乎早看明白了万花这些年的情报由何人所带。
叶芜菁虽在苗寨时找过苏槐序医人,却来去匆匆、没同荀道长正式打过照面,此番一见这苏万花的心上人不免多看两眼,只见面前人生得清净素淡,不过一身简单白袍,挥一挥袖子竟是如雾淡雅,遂叹道:“荀道长果真是位逍遥可人儿,难怪苏大夫这般上心,天大的难事都要办到。”
“有叶姑娘在,还有难事?”苏槐序看着她身上灿灿生光的金饰,笑着问。
“你可别吹我,这么些年要抹你的踪迹够难办的了,眼下便藏不住了。”叶芜菁年轻却也年长,办事从来果断犀利,从不吃这套恭维话,拉下娇俏的脸来,忽而严肃道,“药源也是,我山庄有的是金银,也买不下那处矿山。”
明明是性命攸关的大事,苏槐序听罢笑容一丝未改,反倒过去拉起了荀子卿的手,道:“子卿,这可怎么办?是不是要把诊金提个十倍?”
荀子卿默默瞪了他一眼,“莫要浑说”四个字尽在眼底。
“我爱莫能助,不过正好有人能帮你,故我半路折来截你。”叶芜菁见不得苏万花的贫嘴,没好气地打断他,抬手扔了块金片过去,道,“带着这个去见杨大人,我送你。”
苏槐序接来一看,霎时敛了笑意,而后收进袖子里故作叹息:“叶姑娘这排场,苏某的行踪怕不一会儿就人尽皆知了,还有不去的选择么?”
叶芜菁闻言,抱起双臂冷笑:“苏槐序,你开给李昀城的方子,原是要我山庄付诊金,是吧?”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蜀南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剑三][花羊]青山不慕更新,第 17 章 风雨夜阑珊(4)免费阅读。https://www.sndswx.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