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隔一段时间便抓捕活人、杀人如麻的凶恶之徒。”楚潇又道。
佐星野心惊地后退了一步:“师公,怎么会有那样的人啊?先前没人知道吗?他抓人去作什么啊?”
“那要问吴岩了,他是怎么瞒着爹藏匿这个东西?又是怎么续上矿的租赁地契的……乱世死了多少人,有哪些是被他所害而亡,却推脱说是死于狼牙之手?”楚潇咬牙切齿,此刻瘦削的面庞因惨痛的事实面目狰狞,却意外颇有一番侠骨,“乱世终结,没有路人可以害,就朝村民下手。至于抓去做什么,连吴岩都不知道。”
“师叔,这么说吴岩曾与他有联络?”荀子卿偏了偏头,问出了重点。
“以前矿主能自由出入,现在打草惊蛇遍布瘴气,大约行不通了。”楚道长悲切地打消他的念头。
“呵呵,‘野兽’出没,也不全是骗人。”苏槐序眯着眼始终泰然若素,听他说惊心动魄的事,仿佛是听个不痛不痒的、别人的故事,捧过一杯茶久久不喝,却取出一根针在茶水里搅合打发时间,听他说完才饶有兴致地问:
“他全招了么?”
“招有什么用?吴岩听说有大官来查,就匆忙封了矿。见瞒不住家里,就问那人借毒让他爹麻痹装病,假托父亲有疾不能开矿,现在天坑成了绝佳的庇护所!”楚潇越说越丧气,垂首叹息,“现在好了,他毒的瓶子没留下,父亲治不好,女儿偷跑出去也不见了,十有八九被捉进去。他若能要得回人,也不会招认。”
苏槐序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吴岩自作聪明,满以为躲过这一劫父亲的毒能让那人解开,结果发现那人不出来,拖下去就是死。万一治好了,他爹知道原委,也难保不会打死他。他干脆弑父逃跑,借机栽赃,不料事情败露才到这一步。
他攀附权贵、一心想高升,恐怕当初为了续矿,答应藏匿此人,根本不知道此人最后会那么危险。
危险到可能会让全镇陪葬的地步。
荀子卿肃然而立,眉头越皱越紧。
“吴岩嘛,与其被苏漓抓住证据处死,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苏槐序搅完茶水,放在鼻尖下嗅了嗅,温和的脸面刹那转阴,“苏漓这个人,既然来了,就会不惜代价拿到证据。”
荀子卿不理他对苏漓时时刻刻的挖苦,霍然站到楚潇跟前:“师叔,苏澈身上的毒拖不得!”
前后刚巧三个月,吴老病了三个多月,药引也断了快三个月,都是苏漓的圈套。柏文松也一早在镇上候着,大约是不知情,知情的楚潇一个字也打不算说。要命的是,苏槐序一早就猜到了大概,却也不打算说。
荀子卿难得气急,心焦一片寸寸烧断,神色凝重得吓人。
楚潇瞧见温和的师侄也有生气的模样,不由怔住,无奈地接话:“可是,没人能进去矿里啊,即便进去了,遇到的是不是他也不得而已。”
“他能出来捉人,定有别的路可以进去。”荀子卿道。
“他不惧瘴气,你可别忘了,贸然闯入行不通”楚潇提醒他,“再者,捉人的万一不是他本人?是别的……”
楚潇瞳孔缩了缩,登时说不下去了。
“子卿。”苏槐序适时地走过去,温和地拉了他的衣袖,笑道,“别去矿里,你答应过我的。”
荀子卿浑身一震,甩开衣袖道:“此时不同往日。”
“若我说,可能有办法医好那吴老爷呢?”苏槐序不依不饶又凑上去,这一回攥住他的手说什么都不肯松开,放软了嗓子唤他,“子卿?”
苏万花的软硬兼施用起来得心应手,楚潇一阵恶寒,面露不屑在心里唾弃。
荀子卿倒是顿了顿,终于朝苏槐序看去。他瞳色生得浅,藏在眉弓的阴影里常透着水波粼粼的凉,此时此刻却莫名有些恼火压在水底。
苏槐序噙着笑意再拉住他,见他没有再甩开便放心道:“我可以试试解毒的。”
“什么?有办法解毒?”柏文松满屋寻不到人,在门外又不好意思进来,听了一耳朵后再听见这句话,立刻跨进来,“师兄,是什么办法?”
苏槐序斜他一眼,思忖片刻便把手里的茶杯递给他:“喏,喝一口。”
“嗯?”柏文松有了食茱萸的先例,还不由自主避开,看到杯中无色无味的白水,这才狐疑着接过来往里仔细看,“这是什么?”
苏槐序挑眉:“吴老头子的血。”
“啊?!”柏文松刚要喝,被他的话吓得一哆嗦差点把杯子砸了,水晃了一晃溢出少许在手上,赶紧手忙脚乱边擦边道,“师、师兄,你别吓我啊!这白水……这……”
“嗯,我用针尖刮了点他的血,晾了几天融在水里。”苏槐序伸出手指作搅拌的动作,解释地头头是道。
柏师弟长舒一口气,瞪着他皱眉:“师兄你真的别吓我,就针尖那么点?过了几天?搅合在杯子里?能尝出来才见……”
他话没说完,只见面前的苏师兄微微一笑,伸出小指蘸了杯中水直接在舌尖舔了舔,神色泰然宛若求学时在花谷品茶那样轻松。
“阿澈!”荀子卿反手将他抓住。
柏文松倒是愣了半晌,看苏槐序站定后默不作声,才道:“怎么样?师兄?”
苏槐序眸子一转,对他笑笑:“你尝尝?”
古有神农尝百草,柏文松虽然心里膈应但的确心痒,狐疑地用指头蘸了尝,旋即双眉舒展道:“没尝出来。就算直接喝他的血,恐怕也难知道。”
“直接尝他的血,也会一起中毒。”苏槐序把杯子塞给他,自顾自握着荀子卿坐下,幽幽地道,“你以为他所中之毒乃信石,故查了一个月医书?”
柏文松神色一敛,灰心道:“看他肤色表症,皆吻合。只是若轻症,不至于此,若急症,早一命呜呼,故而奇怪。”
“嗯,那倘若他麻痹不行气若游丝与信石毒并无关联,当如何?”苏槐序复问。
“与信石毒并无……师兄,你是说……”柏文松霎时撑大眼眸,“他表症的信石毒症乃是日积月累开矿导致的沉淀,是慢症而非急症。昏迷不醒气若游丝,四肢麻痹僵硬,是别的剧毒所致?”
柏文松是饱读医典的好学生,吴老不能言语,他被表症带偏钻了牛角尖,现在一点即通,只是这么一说反引得在场众人不解。
“什么毒能毒成这样还不死?”楚潇瞪着苏槐序,一脸不相信。
“有啊。”苏槐序眯着眼睛“恭敬”地对他颔首,“曼陀罗与河豚毒,混一混。”
“不可能!”柏文松是第一个跳起来的,“那两种混一起,吃一点就会没命啊!以前咱们没少拿兔子做试验。”
佐星野本就惊得不轻,想起做试验的兔子,骇然退到楚潇身后。
“嗯,一点兔子会没命,对人再少一点呢?一点点点呢?”苏槐序用小指比了个指尖给他,“涂在手腕破损的皮肤上让毒渗入血脉,而不是直接服用呢?这种毒只融于酸与热水,干放了几天也难以挥发。”
柏文松略一深思,想起师兄直接喝血会中毒的“戏言”,不禁哆嗦了一下,那张书卷气息的和善脸面立刻绷得没有血色。
真的很险,医者不可毫无缘由施针取血,吴岩铤而走险才给了机会。
“阿澈,你不要胡说,刚才喝的当真没事么?”荀子卿被苏万花握得手心微汗,将心中的着急宣之于口。
苏槐序立刻回头,张了个暖笑给他:“放心,没事。我只在舌尖上触到一点点麻和苦,还有微辛甜,香气很淡,完全不碍事。”
辛甜血液所致,麻痹乃毒素所致。柏文松没想到还有苦,思来想去香气也只剩下曼陀罗,再看一眼手里那杯完全没有味道的水,不禁汗颜:“师兄,我以后吃菜不放盐还有救么?”
苏槐序看了眼他面上的哭笑不得,只略微挑眉后沉默。
荀子卿登时怔住,看着苏槐序近在咫尺、无可无不可的面庞,轻道:“阿澈,原来如此?”
“嗯?”苏槐序立刻附耳过去。
荀子卿不知该如何问,只说了一个字:“盐。”
“子卿别听他胡说。”苏槐序笑意盈然地冲他摇头,更为轻声,“不过个人习惯罢了,这是意外。”
他搅合了半天茶水,怎么都像是蓄谋已久而非意外,荀子卿自然不信,但不得不按耐不发,眼神在他身上转来转去,好奇得很。
楚潇听不懂他们眉来眼去的哑谜,轻咳一声道:“你说什么就什么吧,知道这毒,然后呢?”
“没有然后。”苏槐序道。
“无药可解。”柏文松摇头。
“哈?!你们说了半天,是说的废话?!”楚道长横眉,怒意丛生。
“也不是。”柏文松边稳住,边琢磨着怎么开口合适,“如果是曼陀罗,绿豆、甘草、连翘、金银花配比服用,或可解。毒性最大的河豚,就……解不了但可灌茶水,新鲜茶末煎制,稀释毒素。”
“不错。”苏槐序赞许地接话,“死不掉便死不掉了,如此服用汤药,等他过个十天半月醒过来便是。”
“等等……”楚潇忽然想到一处,挥了袖子打断他们道,“你是说,矿里的那人能拿捏得如此准确?刚好命悬一线却不丧命?”
若剂量相当,可假死复生,为歹人所得于日后行事,怕贻害无穷。
荀子卿眼眸一凛,也看着苏槐序。
“吴岩亲自下的毒,他一介莽夫,误打误撞凑巧而已。”苏万花不屑道。
“也或许是亲爹,不忍下重手……”柏文松摇头嗟叹。
“他明明是个弑父的贼人!”佐星野登时不满,碍于楚潇在,回了一嘴忙退了回去。
苏槐序看了眼他年轻而朝气蓬勃的脸,微笑:“他是个贼人,你们却仍要救他的女儿,不是么?”
“阿澈,事出紧急,十天半月恐有人丧命。”荀子卿诚恳地同他交涉,“你也等不得。”蜀南文学
“嗯,那便查查这毒素吧。”苏槐序满口答应,“此毒来源于江海特殊的鲀鱼,若是苏漓,应不难查到吴岩细枝末节的出入账。我想那吴岩为了女儿性命,也会和盘托出的。”
“那……若无记录,是矿中人研制,可怎么办?”柏文松道。
苏槐序轻叹,下阖的眼眸似乎略有失望:“江河江河,知道哪里有暗河通这里便是。曼陀罗生于春、开于夏、果于秋。”
荀子卿点头,提了剑想走,却给万花一把扯了回来。
苏槐序与他十指紧扣扣得大力,佯装微恼:“子卿答应过我不准去的。”
“我只是去看看哪里曾开曼陀罗。”荀子卿无奈。
“哪里都不准去。”苏槐序又重复了一遍,目光飘向窗外,“苏漓那儿会有人去的。”
果然,只听得一阵熟悉的铃音,有阴影从房顶侧的树梢当空掠去,八成便是万花口中苏漓的人。
“什么人?!”楚潇反应迅速,抓了佩剑冲到院中却不见人,再回头看苏万花的一脸无辜,不禁气结,“你这一派胡言说得毒药似巫术!快莫装神弄鬼!杵在我院子里作什么?谁准你踏进来的!”
楚道长说气就气,牛脾气最是难缠。
柏文松赔笑,先一步溜了。
苏槐序踩着师弟的影子,牵着荀子卿大步而出,不一会儿只剩下楚潇和佐星野面面相觑。
楚道长吹了会儿胡子,悻悻地丢下佩剑往屋里踱,见柏文松临走放在桌上的茶杯,还是忍不住拿起来,狐疑地嗅了嗅,又皱眉放回去,嘟囔了句“装神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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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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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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