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比预想的还要严重一些,沿河连着的几间店铺焦黑一片,黎明时分才灭了明火,此刻倒塌的瓦屋木梁间还零星冒着烟。有的人烧得灰头土脸呆坐一旁,有的人被砸得头破血流不住□□。
可怜才祭过河、酬过神的旖旎小镇,居然在暴雨后被烧秃了一大块。
这天又闷又热,县丞派来的人还在慌乱地救援,柏文松一袭黑衣在其中格外醒目,托着个才被救出来的人的脑袋止血,边让人将他放平。
苏槐序跨过焦黑的木栏,无意间一脚踩上了块粉粹的招牌,挪开脚尖却发现是药铺的牌匾。
“烧的是药铺?”苏槐序过去拍了拍师弟的肩。
柏文松回头,看到苏槐序只来了个人,难得惊慌还哭丧着脸:“你带药箱了么?咱们茶庄里的存药本来就不多,这可怎么办?”
苏槐序拧起眉心,扫一遍眼前狼藉,轻声:“把人抬去胡大夫的医馆,那里最近、药也足。”
柏文松脸色一沉,更小声地回:“他们肯吗?”
“没什么肯不肯的,手脚快些。”苏槐序说着让开身,从柏文松的药箱里抽出绷带和伤药,打算就地稳住几个再走。
山庄主事的藏剑带来的人到了,一声号令分头行动,抬人的抬人、拉车的拉车。他们分批把人运出来,也没说明目的地,等人群在院中安顿下来,才发现给送到了胡家医馆。
胡大夫闻声相迎,看到这状况忙回屋准备,闻讯赶来的行知师徒则自发地去前院关照。
不信胡大夫的人开始不满地交头接耳,可救命是要紧事,山庄之人连县丞也要给薄面。藏剑指挥人把伤重的抬进屋倒也没人反对,倒是亲近之人被拦在门外哭天抢地。
胡大夫平时慢吞吞,眼下倒准备得迅速又仔细,苏槐序净手带手套的当儿,他已将常用药分门别类装了、用个小木车推到跟前。
火势据说是半夜起的,不知是谁家煮宵夜或是放河灯的火星,引燃了屋檐下的柴。屋子近河且后半夜下起雨,火苗被顺利扑灭。谁知雨停后暗火死灰复燃、牵连至别处连烧了四间铺、两间瓦房,差一点就要波及走货郎存在货栈的油罐油瓶。
现在救人的和被救的统共伤了快二十余人,还有人吸了太多浓烟昏厥,有甚者被挖出来就死透了。
苏槐序摆开一应器具,招呼柏文松过来帮忙。
有人呛到烟尘咳嗽不止,还烧得皮肉衣物黏在一块儿,被砸破脑袋、刮伤脚,痛得□□不断,整张脸都煤灰着扭曲。
人手不足而伤者众,柏文松见状不知从何下手,还在给他清创时,苏槐序已使了剪子干净利落地将衣物剪去,同时一手清风垂露拍在那人背心、内力灌入迫他将一口浑黑的淤血咳出来。
胡大夫适时地递过抹了药的油布,与柏文松一人一边仔细涂药包扎,苏槐序则转到另一侧去看其他伤病之人。
快到中午时分,伤者已救治得差不多,只余轻症和擦伤的还等在屋外的院子。
叶芜菁带人心急火燎地冲进来,见几个医者在忙碌,便一声不吭地挥手让人去后院等。
苏槐序余光瞥见藏剑大小姐,头也不抬地忙完一圈,点了点人后问柏文松:“早前送来的,我怎么记得还有个烧伤的?”
柏文松想了一会儿,点头:“有,你在他舌头下边压了药,还给续了心脉……”说着观看四周,奇道,“应该都在这里了,是擦了脸认不出了么?”
苏槐序思忖片刻便觉不对,摘了手套刚要去后院问,扭头便见荀子卿抱着剑立在门边。
他随他到镇上来,竟到这时还没走,此刻一动不动瞧着外头,干净简朴的白袍在救人时沾了血和灰,结在衣摆上发暗发枯。
苏万花快步走过去,面上严肃的神色触到他的视线便烟消云散:“子卿。”
镇上的人都见过柏文松看病,看苏槐序医人是第一次,还是他瞧的病、柏文松打的下手。他们只知他来茶庄平日就是个游手好闲的,早前的妖怪传言也邪乎,见他出来纷纷聚拢来看。
人多又杂,虎视眈眈。万花褪下脏污的外衫,拉着道长绕到屋边,抱歉地道:“对不起,我方才忙着没顾得上。这里环境不好,你……先回茶庄好么?”
他虽累极却稳着没有半点疲态,荀子卿瞥见他额角的汗珠,摇了摇头,默不作声地将一物放到他手里。
那是一截木片,苏槐序用指尖一捻质地就变了脸色:“松明子?你从哪里找到的?”蜀南文学
“火场。”荀子卿偏过脸,在他耳畔轻声,“细碎的有不少,这一截完整些。”
他自幼在华山长大,对饱含油脂的松子木太过熟悉,几乎一眼就能从废墟的碎木里分辨出。万花手上的这一截还十分干燥、锯面光滑,不像是温润的南方所产。
可无论何种松明子,都是上好的引火火绒子的材芯。
苏槐序同他交换眼神,顿时猜着十之八九,低声道:“我去见见叶大小姐。”
他说罢径直去了后院,那里摆着两具气味难闻的焦尸,给医师确认过便要送走。
叶芜菁抱着手臂靠在廊柱上烦恼,见他来扭头便道:“沿河着火本就怪异,何况还能在雨天复燃的。”
“你也不问问,我有没有把他们医死?”苏槐序皮笑肉不笑,到她跟前将那截松明子递给她,“不够的话,自己派人再去扒那些废墟。”
叶芜菁脸色大变,接过来攥紧:“还有别的发现么?”
“发现?我哪有工夫作别的?即便发现什么也当不成证据。”万花故作迷茫,踱了两步才道,“不过着火的可是药铺,这一回可不是我们短了药铺的银两。”
“好你个苏槐序,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叶芜菁咬牙切齿地问他。
苏槐序则不答,凑到那两具尸首跟前看了看,又指着其中一个烧得不那么黑的,朝叶芜菁道:“你准备把他们怎么办?”
叶芜菁甩了马尾,不去看那气味难闻的尸首:“你还想当仵作不成?”
“不,我想他还活着,兴许可以救一救。”苏槐序扯开盖着的布帛,从那人头顶拔出一根针。
那人登时缓过一口气,痛苦得哼起来。
叶芜菁目瞪口呆,手下人也惊异地围过来看。
苏槐序从他舌下取走药片,又补了一针,边观察边道:“我离经易道的绝学能保他一口气,现在试试救他。在此之间,叶小姐可否挡住县丞的人和其他?”
“你说要救他?他全身烧成这样……”叶芜菁瞠目,将那人从头看到脚,直摇头,“就算救活了,这种天也会溃烂而死。”
苏槐序收了手,招呼她手下将人抬进屋,自己则在叶芜菁面前站定,冷漠而不失锐利地道:“能不能医好他是我的事,医好了能不能从他嘴里撬出东西,那是你的事。”
叶芜菁脸色一沉,挥手让人照办,盯着苏槐序又眯起来的杏眼,微微颔首:“倒被你早前说中了。”
苏槐序望着沉沉天际,轻道:“令人纵火杀人,想必是个十分了得的诱惑。”
山庄调停未果,怎么也没料到对方能有胆子在她地盘纵火。烧毁钱财事小,伤及无辜则无比可恨,这一下等于撕破了彼此脸面。
叶芜菁手下的人立刻将胡家医馆包围,边回绝了县丞增援的人手,边应付不满居民的控诉。
不少人又困又累,根本没了待下去的耐心。
苏槐序救急了那个伤重者,再去找荀子卿时,前院已怨声载道。
他们给拦着不得归家,看到万花出来就往前挤,边嚷嚷等了这么久也没见治得怎么样,有人轻伤还未医治,故意咳嗽两声、哀叫病得快死了,惹得周围人也跟着吵嚷起来。
行知佛门中人,见此状况忙从另一侧出来挡着,宣一声响亮佛号让大家稍安勿躁,果然让大部分人平息。
有个身形瘦削的高个男子趁他调停,闪过一干人往里冲,大叫着伤口疼,边伸着脖子想要看看屋内有什么猫腻。
立在边上的荀子卿手腕一动,佩剑的剑鞘刚好顶住他的胸骨、挡住他的去路。
苏槐序眉间一蹙,忙将道长拉到身侧,伸手扣住那人的脖子,忽满面春风地道:“有话好好说,咱们先把病看好,成么?”
那人被苏槐序的软语刺得一个激灵,而后眼瞅着他温雅精致的笑容,真的乖乖随着他到桌边,支支吾吾描述受伤的部位,卷起袖子露出一个铜钱大的擦伤。
苏槐序不慌不忙,淡笑着提笔添墨,眨眼功夫就写成一张方子递给他。
瘦高个双手接过来,谢还未说出声,就见万花刹那卸了面上的笑,对他身后道:“下一个。”
接着,他便给一根禅杖抵着、轰出了前厅。
荀子卿在边上看着这一幕,轻笑着咳了一声,再一眨眼,面前多了一碗肉汤就着胡饼。
胡大夫忙完一圈,端着盘子往他手里送,不忘关照他安心吃、里面不曾放五荤。
荀子卿惊异他的细心,胡大夫转身又端了盘素的去给行知。
那些前院的人被莫名看着不许走动,心里多少有怒气,饿了半天忽然吃上临时送去的粗茶淡饭,也悄然安顿下来。
胡家医馆换人主事似乎大不一样,苏槐序笔墨如飞,安排得有条不紊,过了午后便将门口轻症的人都给诊完。放在边上的饭食一口未动,凉透之时,负责善后里间的柏文松又前来让他过去帮忙。
原是有人醒了便呕吐不止,还有又哭又闹的。
藏剑山庄的管事及时站出来维持秩序,胡大夫端来药盆给人上药,柏文松则累得脸色颓然,跑去开门开窗,准备再拔一次有人呛进肺里的毒。
苏槐序走进去,只觉里面乱得让人头疼,从胡大夫那里分走半壶药酒,抬手将地铺上坐起来企图洗脸的那位青年摁下去,道:“你要是不想伤口烂了,就暂时不要碰水。”说着用布巾沾了高度酒往他乱动崩裂开的伤口上按。
万花仅仅说了一遍,平铺直述没有任何温度,却莫名令人胆寒。那人一声哀嚎,口渴身脏又极度怕死,不敢违逆大夫,只得委屈地瞪着苏槐序。
苏槐序无动于衷,忙完手上的事又去瞧一个商贾模样的中年男子。后者平日或是体面惯了,此刻挤在小角落骂骂咧咧、全然没了早晨病时的虚弱无助。
他见有人来便满头大汗地支起身,张嘴正要骂什么,苏万花借着扶他的手势,顺手使了点穴截脉戳过去。
柏文松见状,一个箭步上前隔开他们,悄声对苏槐序道:“师兄你行行好,太平年间太平点。”
苏槐序无意对付谁,眨了眨眼,将手里的药油等一股脑儿塞给对方,悄声回:“他太吵,隔着门都能听到,交给你了师弟。”
柏文松摇着头给人上药,苏槐序充耳不闻那人在身后的抱怨,又仔细看了两个睡着的,而后好不容易让角落孩子止了吐,站起身却被一旁的老人拉住了袖子。
这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婆,瘦小干瘪,衣衫被火灼得褴褛,扯着苏槐序,哀痛地望着他:
“大夫,求你别救我了。”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蜀南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剑三][花羊]青山不慕更新,第 58 章 谁言不可见(4)免费阅读。https://www.sndswx.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