猗恭长叹一声:“我知公子与淮相之恩怨,只是我猗恭毕竟是个商人,自当以逐利为先。至于朝局之争,藩国之利之类,非我等能思虑之事。还望公子体谅!”
“是啊,公子,猗先生于你我有救命大恩,不当如此无礼的!”叔妘轻声劝道。
鄂鲲终于不耐,枯瘦的大手拍着榻栏愤愤然:“吾乃鄂国公子,岂可因私恩而废国之大义?猗氏商社背后之人是谁?你身在兰谷,难道不知那里是南林社的分支领地?”
叔妘目瞪口呆:“公子……这,你是说,猗先生和谷主都是南林社的人?”
猗恭淡淡一笑,起身拱手一躬道:“公子既然对某起疑,那在下继续留于此地,亦是令主家生厌。只是,请叔妘姑娘不必以在下与师妹的襄救之恩而耿耿介怀,人性善恶混杂,不是非黑即白所能表述的!”
猗恭走出那座弥漫着药草气的庭院,刚登上自己那辆华贵的青铜辎车,已有一名眉目模糊的剑士靠近厢板,低声问道:“大人,要不要斩草除根?”
猗恭浑厚的嗓音从厢中传来:“不可!师父大策正在铺展之中,不可节外生枝。然此人竟能一眼窥穿我师之深谋,的确是个不可不搬开的绊脚石。且容我思谋一番,以图万全。派人盯着此宅!”
“诺!”
或许是对猗恭的这一番斥责耗费了鄂鲲太多的体力,他又昏昏睡了过去……倏忽醒来,眼前一片红光!
鄂鲲屏住气息睁开眼睛,一个红裙女子正拥在身旁,裙裾正搭在自己脸上,一双温热细腻的手灵巧地婆娑在胸膛,雪白的脸与脖颈在蒙蒙红光之中分外润泽丰腴。
“叔妘!”鄂鲲轻轻将女子揽入怀中。
“公子……”叔妘滚烫的泪水洒满了鄂鲲的胸膛:“若你一睡不醒,妾已下定决心生死相随。”她摊开掌心,赫然一块拇指大的金块。
“你这是何必如此。”鄂鲲又是感动又是嗔怪:“鄂鲲不过是父侯与故国一弃子,如今又被举国厌憎,只有你,才把我这样的人当作宝!”
“公子,是妾不对。不该让猗先生进来的,累你又吐了血。”叔妘痛悔不已:“公子既对鄂国已心死,不若养好身子,带妾一同离国远去,找一荒僻无人之处,耕织糊口,了此一生。什么兰香茜草,什么王室图谋,咱们再也不管了!行吗?”ΗtτPS://Www.sndswx.com/
鄂鲲怔怔地看着患难与共的妻,这是他世间唯一牵挂之人了,何不惜取眼前人呢?他慎重地点了点头,叔妘不禁喜出望外。
这一夜,叔妘全然没有睡意,挑着铜灯坐在鄂鲲病榻之前,娓娓侃侃缠缠绵绵一直絮叨着,一番磨难使两人都生出一种咀嚼不尽言说不清的再生心境。
叔妘说,云梦泽畔可渔可耕,她会织网,会采桑收茧,还会采药市卖,不行也可为人浆补衣衫,鄂鲲完全不必为生计操心……她说得兴起,鄂鲲也不得不凑趣,他心里明白,妻子是怕他重萌死志,所以在拼命挽留。不忍她伤心,鄂鲲也努力打起精神凑趣,直到实在支撑不住,再一次沉沉睡去。
清晨醒来,猗恭沐浴一番,又悠然品尝了一鼎米酒炖鸡,这才走进密室书房,思谋起关于公子鲲的万全之策。久为间战邦交,揣摩敌手的侧重点不是正邪之分,而是对方的谋私之道与权术之才。就实说,间战邦交所进行的分化,不是求贤,而是求奸。也就是说,只有敌国的奸佞权臣,才是收买分化的对象,而对于那些真正忠诚于国的方正能才,间战者从来都是敬而远之。
正如目下之鄂国,猗恭要收买分化的乃是鄂相淮庆,要敬而远之的正是公子鄂鲲。这既是间战邦交的需要使然,又是其一以贯之的实际运用方针。
以商旅之身从事间战邦交,猗恭已经习惯了与种种奸人来往。夜半蓦然醒来之时,心头尝颇有嘲讽:“我固名商大家,然终为不明不白之周旋,名实不符焉!白马非马矣!”
然则,猗恭又觉坦然,且不说为周王室中兴之正道当为,即便是体察人性之善恶混杂,猗恭也自信以寻常名士要深了许多。比如这个鄂鲲,比之刺客暗杀之类的行径,他更乐于用朝堂反间之谋而除之,这个“除”并非指其肉身,而是要除其在鄂国所有可能的政治前途。
略一思谋,他已成竹在胸,提笔在羊皮纸上写了一封书,套入铜管封好印泥,轻喝一声。还是那名剑士应声而入:“主上有何吩咐?”
“将此书送往丹阳楚分社,让他们依计行事。”
“诺!”
这些日子以来,堪堪回到朝歌的卫侯和忙得脚不沾地。一路兼职保镖护送着陈妫来到朝歌,又得忙着给东边的纪国送信,催纪侯将陪媵季姜送来朝歌会合。人来了,还得暂时安置,驿馆侍候的人手,护卫的人手都得增加……拉拉杂杂一大摊子。
如此折腾了三四日,终于得了空,直入后宫看望刚刚生产完的乌日娜。之所以离开成周八师军营归国理事,心内至少有一半的原因是为了看望她们母女的。
小女婴粉红娇嫩,被日渐威勇的父亲抱在怀里却不害怕,淡定地瞥了亲爹几眼,再淡定地歪头睡去。卫和喜欢得不得了,一会儿赞女儿手指纤长,将来针线女红定是一等一的;一会儿又说生得像娘,将来定然是享誉中原的美人胚子!哈哈,哈哈……
“行了,一个丫头被你宠得不成样子,待到君上有了嫡子,还不得一蹦三尺高?”乌日娜喃喃自语,颇带几分酸意地嘟哝着,一面吩咐上午膳。
炕桌上摆着一盅清炒芥蓝,一碟蜜汁胭脂鹅脯,一条鲜美的清蒸鲈鱼,另一大盅荷叶口蘑鸡汤。卫和吃得八分饱才撂下筷子,微微叹气道:“说起来,回朝歌有四天了,这还是与你同吃的头一顿饭呢!你正坐蓐,吃食可要细致些。”
“君上都忙完了吗?该卜吉日送她们前往镐京了吧?”叨扰了这些时日,乌日娜都有些厌了。
“不行啊,还得等邢国的媵女呢!”卫和很是无奈。
“邢国?怎么又加了一个?”
“寡人也是才知道,这位陈公夫人看来真是个人物,处处和她的姑子较着劲。人家跟娘家要陪媵,她也依葫芦画瓢,跟自己的娘家邢国要陪媵,是铁了心让她的女儿与准王后一争高低了。从彩车到陪嫁,处处都要不落申姜之后,以后,周王的后宫怕是要热闹了!”卫和不住地摇头,很是感慨。
“君上这有恼?送两个是送,加一个也是送,有何难哉?更何况……”她略略一顿,莞尔一笑道:“邢在西北,不如派人将陈妫与季姜护送过去,待汇合后一路走隗戎草原径直入泾水,再直入丰镐岂不是更好?再说,也可顺路跟妾的娘家孤竹报个喜讯呀!”
“还是爱妃你想得周到,寡人怎么就是没想到呢?”卫和又愧又喜:“女儿出世,还未给舅家报个信,真是失礼呀!”
“是啊,君上多忙呀!现下要帮衬着天子娶妻,等忙完这一阵子,就该去临淄为自己娶妻了!”乌日娜酸不溜丢地言语着。
“哈哈哈……吃醋了就直说,草原女子一贯不这般酸文假醋的!”卫和仰天大笑一阵子,好笑地摸摸她的耳朵:“寡人不是早说过么?去岁天子东巡洛邑,亲自为寡人定下齐侯吕寿之妹这桩婚事,只是为了稳住中原局势,好让天子一意图鄂。此乃政治联姻,诸侯王族皆免不了的,你又何必作酸?”
六月初的隗戎草原,依然凉爽得如秋日一般。正值草原上最美的季节,百花齐放,一派生机盎然。马蹄踏在柔软的青草毯上,软绵绵的,只听得见沙沙的响声。走兽们吃得正肥,偶尔会有一两只野兔山猫从草丛里露出头来,见了人,便飞也似的逃走了。
伯颜似乎对这些小兽们并不感兴趣,只骑在马上欣赏两边的景致,一言不发。郎卫们都是他在成周八师的属下,见他这样,便也不敢轻举妄动,一群人放慢了马,走得静悄悄的。不似在送嫁,倒似在送丧。
也难怪大家兴致不高,身为战将,自以战事为乐。如今被主帅卫和带离成周八师大营,一路干的尽是护送女子嫁人的差使,尽管嫁的是天子,可也提不起劲儿来。这差使吧,一路护送不出岔子也就罢了,混一个无功无赏;可要是出了岔子,那便是杀头的重罪,吃力不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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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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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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