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观本就糟糕的心情也因了这场雨而急剧恶化。手里鎏金隆严的圣旨他读了不下十遍,却怎么也不愿意相信上面的每一句话。
站在沈观对面的帝都都察院副御史耐心已被磨得差不多了。他这一路本就已被玉阆折磨得痛不欲生,此刻又遇上个捧着圣旨研究了半个时辰的痴汉,终于忍无可忍,劈手把圣旨夺了回去:“沈先生,圣旨不是天书,用不着一个字一个字研究!”
“捉拿南城主?”沈观茫然地看着面前这群杀气腾腾的官员,“她……她有什么罪?”
“圣旨上写得够明白了,况且这圣旨本也不是给您看的,您知道就行了!”副御史几乎要哭了,三大罪状圣旨写得整整齐齐,还要怎么解释?
此刻,沈观终于明白,姬红醉先前为什么会说自己“这样的日子也过不了多久了”。
“你们把她抓回去,这里的治疫大局谁来主事?”于公于私,沈观觉得自己都有必要维护一下姬红醉,“如今此间形势才初见缓和,南城主的作用至关重要,如果这时候把她论罪下狱,不但会破坏了治疫的大计,更会大失民心,稍有不慎甚至会引发民变,你们想过吗?”
副御史笑了笑,道:“我职责就是惩办枉法的官员,您说的这些,我不懂。当然了,皇帝陛下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所以派了人来接任姬红醉的职务,所以……”
“那能一样吗?”沈观怒发冲冠,血液里那股子傲气劲儿又烧了上来,“她所了解的疫情动向,新来的了解吗?她手里掌握的药材粮食渠道,新来的能接的住吗?她对南方百姓疾苦的切肤体察,新来的有吗?疫毒若是再度蔓延,他能负责吗?南方物资断供,他能负责吗?南方沃野千里,一旦民变,他负责得了吗!”
“这……”年近半百的副御史被他呛得无言以对,只得尴尬地笑了笑,回头望向身后的几名内庭卫:“东城主何在?”
缇骑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答道:“东城主……应是去了上使行馆……吧?”
副御史遂不再与沈观纠缠,果断带着内庭卫离开。走之前,他回过头来看了沈观一眼,稍一犹豫,冲他微微颔首。
“沈先生,南城主固然治疫有功,也难以替代,可据我所知,接替他的东城主也是一位好官,何况他还是南城主的朋友,我相信南城主做过的事,东城主也会竭尽全力为之的。如果此番治疫要依赖某一个官员,或是某一位良医,那才是帝国的悲哀,您说呢?”
沈观愣在原地,细细品味着这段话,忍不住叹了口气。
包庇往生教的罪有多严重,并没有写在本朝的律法里,但沈观却很清楚——自己那个大哥的境遇现成摆着呢。
现在他只希望姬红醉不在行馆里。
他跌坐在廊边,苦恼地点起一支笛烟来。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心魂一阵扰动,下意识回过头看向天井。
不出意外地,天井里只有泠然的冷雨。他却感到疑惑。刚才那阵心悸,似乎传达了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hΤTpS://WWω.sndswx.com/
那是观自在望气术偶尔福至心灵的提醒。
他忍不住站起来,大步走入天井的雨中。惶惶四顾后,他一无所获,只得收回困惑的目光。但他还是隐隐觉得,黑暗中,似是有一双眼睛曾短暂地注视过他。
他定了定心神,觉得还是应该去见姬红醉一面。
不过他不知道,姬红醉此刻并不在行馆里。任谁也想不到,这样的雨夜,这位一向好洁的南城主居然顶风冒雨跑去了城南。
现在她正坐在一个房间里,对面坐着受宠若惊的北堂笙。
“仙子姐姐……你怎么会想到过来看我的?”面对着姬红醉这般倾城之颜,即使北堂笙自认还算美貌,也不免自惭形愧,说话便也就有些局促了。
姬红醉微笑着端详了她一番,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北堂妹子,我看你应该是个心性纯良的好姑娘,怎么会与弃鬼这样的人同行呢?”
北堂笙被问得有些尴尬,忍不住挠了挠头:“这个怎么说呢……我也是意外遇上的讨厌鬼,他这人一肚子坏水,特别讨人厌,原本我也不想跟他在一块儿的,可是……”
“他胁迫你?”姬红醉眸中闪过精光。
北堂笙愣了一下,慌忙摆手:“没有没有!是我自己想跟着他……我跟着他,是有我自己的念想的。他非但没有胁迫我,还成天琢磨着想把我甩掉呢!”
姬红醉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压低了声问:“那你跟着他是为了什么呢?能告诉姐姐么?”
北堂笙犹豫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道:“我听说姐姐也是因为包庇往生教徒才被发落到南方来的,想来姐姐应该对往生教没那么大仇恨吧?”
“那是自然。往生教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并非罪大恶极之辈,我不能理解那些人为何要如此残杀往生教徒。为什么这么问?”
北堂笙慢慢地站起来,走到窗边朝外望了望,这才回头冲姬红醉笑了笑:“因为我觉得姐姐是个很好的人,我相信姐姐你的话是真心的,所以我才有勇气告诉你。我跟着讨厌鬼,是想跟着他找一个人。”
姬红醉稍一思索,立刻反应过来:“你们俩都在找这个人?他是谁?”
北堂笙点点头,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他叫云欢。”
姬红醉倒吸了一口冷气,半晌说不出话来。这个名字实在太叫她意外了!
她已无需追问北堂为什么要找云欢。女孩儿娇羞的神态已经给足了答案。
“他可真是个祸害啊……”姬红醉摇头苦笑,“可是你难道不知道吗,弃鬼找云欢就是为了杀他啊,你跟着此人,找到云欢又能如何?难不成就是为了眼睁睁看着他杀掉你的心上人?”
最后那句话一针见血,北堂笙明显神情暗淡了下来:“我也知道啊。我当然不希望那样……”
“那就是希望云欢能杀了弃鬼?”姬红醉失笑,“这两人相见,注定要死一个。”
北堂笙茫然地眨了眨眼,下意识摇了摇头:“那倒也不是……我……我也不是想那样……”
姬红醉一本正经道:“你对云欢那样那样,对你那个讨厌鬼又那样那样,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同时对两个男人都那样那样?”说着自己忍不住先笑破了功,觉着这丫头着了魔了,嘴上说着想见云欢,心里却明明又惦记着弃鬼。
北堂笙刷地红了脸,不服气地辩解道:“我才没有对讨厌鬼那样那样,我只是……我只是……就是觉得讨厌鬼有时候也不是那么可恶,而且他救过我和我家人的命,我当然不能盼着他死掉啦!”
弃鬼这种冷血的人还会救人?姬红醉倒有些惊奇了,但旋即想起,自己不就被他救过么?不过这家伙救她也是别有用心,不能算救。
此时,姬红醉心里已萌生了一个阴暗的念头,遂微微一笑:“你如果真的不想看见两个人中有一个人死在对方手里的话,我倒有个建议,你想不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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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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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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