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雪轻揉太阳穴定了定神，走上前扶起玄武，单手抵住他后心。随着他掌心劲力吐出，玄武惨白的脸上渐生荣光，目中也有了微薄的神采，隐隐有回光返照之相。
玄武吐出一口浊气，喟然叹息：“多谢公子续命，观公子气度能为，应是贵教大名鼎鼎的公子雪吧？”
七雪点头：“我且问你，他既是青龙，又为何要杀你？”
玄武惨然一笑：“这就是我的命了。我来之前，青龙就告诉我，云侠心意已变，如果我赴约，必死在云侠手下。”他抬起眼皮看向云欢，却见云欢低头不语，目光不禁暗淡下来，“相比于青龙的狡诈多变，我更相信云侠的为人。况且为了小妹，我豁出这条命也不可惜。只是没想到……没想到他说的居然是真的，你请来公子雪，果真是为了杀我么？”
云欢猛吸了一口气，昂然点头：“是！”
听到这个回答，玄武的脸色迅速灰败了下去。他闭上眼喘了几口气，释怀地笑了：“原来如此。也难怪青龙说，既然我心怀死志，还是由他来动手比较好。嘿嘿，他一掌出手，我就全明白了……劫灰炁……这小子藏得真深啊！”
七雪若有所思地看着云欢：“传闻东方青龙有‘千人千面’之称，易容诡化之术已是登峰造极，这么想来，他能扮成你的样子骗过镇魂陵上那么多人，也就不足为奇了。”
云欢沉吟不语，未几，蓦地目光一抬：“你说，他不曾与我照面，又是如何知道我心意变化的？”
七雪道：“如果他知道我与小飞侠突然离开秀山，以他的机灵劲儿，或许对你的心思就能推测出一二了。”
这么分析着，他的眼神渐渐凝生出寒霜来。
“若是这样，至少在三天之前他就已经来了西川。他……在看着我们！”
玄武环顾众人，神情有些黯然，嘴唇动了动，却又犹豫着没开口。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玄武兄。”云欢平静地看着他，“今日你固有一死。不过，你既舍命赴约，云某也绝不能负了你。有何遗愿只管提，只要云某力所能及，一定办到。”
玄武枯叶般的脸忽然舒展开来，垂死的身躯一节节挺得笔直，精神得几乎不像是一个重伤的人，看呆了身后的七雪。
“死之前，我想见小妹一面。”玄武笑得很开心。
云欢欣然点头。
通往静心洞的路不算近，玄武却是一步步走完的。众人还是第一次看见他挺直腰，发觉他不佝偻的时候，原来身形也颇为高大。只有七雪和云欢明白，玄武的佝偻是源自于他“潜河水炁”经年累月的压迫侵蚀，如今能挺得起腰板，也就意味着他的潜河炁已被莫城亟彻底毁去。
他几乎已经是个死人了。
看见玄武出现在静心洞前的那一刻，洞内的朱雀震惊地睁大了双眼。
玄武隔着铁栏冲她微笑：“小妹，等急了吧？”
朱雀猛地伸出手，一把揪住了他的胳膊，后者被扯得身子一踉跄，抓着铁栏才不致摔倒。朱雀见他如此虚弱，不禁松开手怔了片刻，转而望向不远处的云欢。
身为最了解玄武的人之一，她当然明白，玄武挺立的腰背意味着什么。
玄武看见了她目中憎恨的火焰，笑着摇了摇头。朱雀抓着铁栏愤怒地晃动着，口中不停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玄武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却无法令她安静下来。渐渐地，嘶吼声变成了低沉的悲哭声。朱雀隔着围栏抱住玄武，泪水长流不止。
众人看着这一幕，无不动容。沈落心地最软，不自觉已悄然落泪。小飞侠看了看她，又看看看前面的云欢，一咬牙，偷偷拿肩膀顶了顶身边的七雪。七雪扭头看见他挤眉弄眼的样子，心领神会，便朝沈落伸出手：“沈姑娘，钥匙借我。”沈落愣了一下，立刻把钥匙递到了他手上，继而悄悄朝云欢的背影指了指。
七雪一笑，大步从云欢身边走过，径直来到静心洞门口。玄武见他手拿钥匙走上前来，惊讶片刻，感激地冲他笑了笑，而后又想起什么，忙回头看向身后的云欢。
云欢淡然颔首，算是默许了。朱雀死死盯着七雪开门的手，门刚一拉开，她几乎是飞扑着冲了出来，一把将玄武紧紧拥住。玄武不住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身子却靠着铁栏慢慢滑倒。朱雀感觉到了他的异常，拼命抱着他的腰不让他倒下，怎奈气力有限，兄妹俩终究一起跌倒。
“别哭了，我的好妹子，没什么好哭的。”玄武强撑着一口气坐直了身子，双手捧起朱雀泪光泫然的脸，沉声喝道，“听哥的话，从今天起，这辈子你都不能再流一滴眼泪！”
朱雀望着玄武坚毅的脸庞，茫然地点点头，张开嘴，啊呀啊呀地叫着，似是要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清。玄武静静听着，身子忽然如遭雷击般一震，旋即泪如雨下。
“好你个穷书生，好一个经纶指。”玄武含泪抱紧妹妹，仰天长笑，“我妹子平生第一次想叫我一声哥哥，你却不能让她如愿！”
七雪负手叹道：“生所未得到的，死却给予补偿了。至少她心里已有哥哥二字，神君当死而无憾了。”
听到他的声音，朱雀猛地抬起头来，怨怒地盯着他。七雪皱了皱眉，回身看向云欢，见云欢神色清冷，迟疑了一下便没有说话。玄武却强硬地把朱雀的脸掰向自己，一手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胸膛来。蜀南文学
朱雀低头，看着眼前这副躯体，身体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一旁七雪也好奇地瞄了一眼，只一眼，便立刻震惊得呆立当场。
那已经不能算是一副“人”的身体了。
玄武的身体自颈以下，皆已萎缩得只余了一副干瘪的骨架，身上皮肉俱呈灰败之色，一片片仿佛灰色的鳞片一般贴附在骨架上。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鳞片”此刻正在悄无声息地脱落，渐次崩化为细密的粉末！
这可怕的死状……何其熟悉！
“这是……”七雪惶恐地抱住了头。
玄武按着朱雀的头抵在自己额心，嘶声道：“看见了么！能将我身子毁成这等模样的，不是眼前这些人，所以他们不是你的仇人！如果你将来非要为我报仇，你一定要记住，杀你哥哥的人，他是……”
“是我。”一个平静的声音打断他。玄武愕然抬头，便看见云欢巍沉沉地站在他身前。
玄武仰视着他，茫然地摇了摇头：“云侠你为什么……”
“你只要记住，你的仇人是我云欢。”云欢抬起手，掌心涌动着灰色的云团，就连一旁的七雪与小飞侠都感到呼吸为之滞涩，“老天从来不会同情眼泪，永远记住这一天，带着这份仇恨活着吧，我等着你。”
朱雀目中燃烧起了炽烈的戾火。她颤抖着低下头，紧紧地把玄武搂在怀中。
玄武已热泪盈眶。只能这样，也只有这样！
“朱雀，我要你立下不杀之誓。”玄武的呼吸越来越粗浊，越来越急促，瞳孔已在一圈圈放大，声音却越来越响，“杀云欢，为我报仇。除此之外，不准你此生再杀任何一人！”
朱雀僵硬地点着头。
“休违此誓！”玄武厉声嘶吼。
朱雀从喉咙里迸出了压抑的吼声，重重点头。
山谷里安静了下来。玄武不再说话，手从朱雀的脸上滑落了下去。
晨风和闪烁的初阳，摇曳着苍茫的山色。七雪静静打量着玄武的脸，感觉这张面孔在死后似乎改变了。它变得严峻而静穆。
好动些无聊念想的七雪甚至觉得，这张面孔的痛楚与悲伤，是非常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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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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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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