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弃鬼耳边并没有就此而安静下来。他听到下面台阶上的道士们在不怀好意地讨论他的伤势。
以及杀掉他为同门报仇的可能性。
弃鬼没有扭头去看,但是已经能感觉到身后蠢蠢欲动的杀气。
道士们的声音很隐秘,可北堂笙也听到了,身子不由微微发颤,看向弃鬼的眼神里满是担忧。
“不要那样看着我。”弃鬼冷冷道。
北堂笙愣了愣,周身汗毛突然都竖了起来。
弃鬼脸上不知何时已笼罩了一层阴云,漠然望天的眼睛里,那团跳动的鬼火是如此熟悉。
那是面对尸山血海也从不动摇的眼神,杀人饮血的眼神!
北堂笙猛地捂住了嘴,险些就叫出声来——他还要杀!
弃鬼深吸一口气,慢慢坐直了身子。北堂笙已经能看见他掌心里结生的冰晶。
忽然地,一声苍凉的叹气打破了沉默:“今日事败,贫道身死必矣。弃鬼大人却还戾气未消,待将何如?”
弃鬼长身而起,扯去已经千疮百孔的斗篷,一身猩红锦袍染得夜色如血。他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清阳,玉面森严,宛如冥府中步出的修罗。空气中漫彻寒凉,似有一张看不见的网遮在了众人周围,包裹出一片诡异的祥和来。他缓缓走向清阳,脚下暗影生澜,步步霜华。
清阳静静地坐在台阶下,若有所思地苦笑了一声:“难怪弃鬼大人的炁场与先前有所不同,原来是得了高人点化,这一战贫道败得不冤。可叹我太虚一门难得中兴,如今只怕又要毁于一旦了。”身边围坐的一众道士们闻言,无不低头垂泪。
弃鬼淡淡道:“其实我与道门并无仇怨,本也不必杀你们。”
“那就不杀!”北堂笙坚定的声音忽然在弃鬼身后响起,“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弃鬼仰头看着暗淡的夜空,脸上阴鸷之气愈发浓烈:“接着说。”
“你杀掌教的理由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杀他门下这群臭道士,是因为他们刚才都曾从我身边走过,所以你觉得他们也有可能成为身怀疫毒的祸根,就像你非要杀那群水匪一个道理!”北堂笙心里生出巨大的勇气,只因此时此刻,她坚信自己猜到了弃鬼的想法,而且她有办法能让他回心转意!
弃鬼微微蹙眉。道门众人却是听得瞠目结舌——这是什么杀人的道理?
反倒是掌教清阳最先反应过来:“难道北堂家这个丫头已经染上了疫毒?”
北堂笙摇头道:“只是有可能,但如今南方这瘟疫太凶,一旦染上就逃不过死掉的下场,所以对待这鬼东西当然是要宁杀勿放。”
清阳呆了半晌,才艰难开口:“若我道门这些子弟若真因你而染上了疫毒,岂不也是必死无疑?”
“那倒不一定。全九野八部的医家高手都已经出动前往南方,只要搞清楚了这疫毒的性子,肯定还是能有办法救人的。”北堂笙语气坚定,一股脑把心中早就想过一遍的念头都倒了出来,“但是现在疫毒还没有遏制的迹象,难保不会流入其他各部,如果真的蔓延开来,我想明王也不可能派兵把所有得了瘟疫或是怀疑染病的百姓都杀光吧?不杀,以后还有机会治好,杀了就没有了!古往今来,哪有这样治瘟疫的道理?讨厌鬼你说,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很有道理。”弃鬼虽然依旧紧皱着眉头,但难得地同意了北堂笙的观点,“那你有什么办法能既不杀人,又不让他们祸害他人么?”
北堂笙第一次见到弃鬼居然很认真地征询自己的见解,心里顿时激动不已。但她也很清楚,弃鬼的聪明智计远远胜过自己,未必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思忖片刻,便小心翼翼地说道:“我觉得你那么聪明,肯定也想过办法吧?只不过你是嫌麻烦,又怕耽误你追杀云欢哥哥他们,所以才选了直接杀掉这条捷径......不过那几个流匪确实该杀......”
弃鬼听得微微抽气,忍不住扫了北堂笙一眼:“怎么一遇到能跟我作对的机会,你好像就聪明起来了?”
北堂笙顿时有些心虚:“我只是觉得,你这么杀下去总不是个办法吧......”
“说说你的想法吧,我倒很想听听。”
北堂笙努力地做了几次深呼吸,眼角余光又看见那群焉焉的道士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那眼神就像是在看着救命稻草,于是心里蓦地涌上来一股豪情:“好!那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说。”
“你也密切接触过那几个流匪,而且跟我也走得很近,你为什么不怕疫毒?”
弃鬼淡淡一笑:“因为我身上是四境灵炁。疫毒属外邪入侵,对二境春水境以下的人来说,可以说得上是烈毒,他们自身的体炁不足以抵御之,正不胜邪,所以难免败亡。但是三境灵飞炁以上修为的人,血炁已有灵,已可主动发散,可自由出入血脉,对寻常毒物已有抵御之能。而疫毒终究只是欺软怕硬的蠢物,遇上三境灵炁,未及入体便会被化去。”
“那你把你的炁度进我体内,不也可以化去我的疫毒吗?”
弃鬼沉默了一会儿,嗤笑了一声:“你太天真了。外来之炁对你自身体炁而言,本身就是一种外邪,我的炁并不能救你。想想看吧,你的炁那么弱,连疫毒都抵挡不了,我的灵炁若侵入你体内,先化去的必然是你自身的体炁。就算我能感知到你体内疫毒衍生的异常,也无法逼出它来,因为它已经与你体炁同化了,我灭去疫毒的同时,也就摧毁了你。”
北堂笙挠了挠头,苦着脸道:“可你们高手不是会给人运功疗伤救命的吗?”
“你想多了,假使我给你运功疗伤,并不是真的在给你治伤,而是在用我的炁护在你的血脉之外为你御邪,让你好有足够的精力和灵炁疏通血脉化去外邪。”
北堂笙似有所悟:“那你那天对我用那什么九寒冰炁,也只能算得上是‘缓兵之计’了?”
弃鬼点点头,忽然似笑非笑地低语了一句。声音不大,像是自言自语,但北堂笙还是听见了。
他说的是——要知道,九寒冰炁,本就不是为了救人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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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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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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