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国夫妇得了消息,一早就在等待,直到门童匆匆来报,说是太子和太子妃要到了。
相府门口,一辆宽敞华丽的软轿堪堪停下,立即有下人搬了踏凳。相国夫妇忐忑又紧张地看着,只见帘子拉开,一袭白衣首先出现在视野中,清冷如月色霜华的男子缓缓而下,这才转头对轿内伸出手,神态柔和。
轿内又伸出一只小手搭了上去,接着由他半牵半抱下来一位明媚娇艳、唇角含笑的女子,不是他们的女儿又是谁?
见到这一幕,相国夫妇都愣了愣,随后互相对视一眼,眸中满是笑意。原本这赐婚诏书下来时他们还担心女儿嫁去太子府会受冷落和欺负,日日提心吊胆女儿有没有受委屈,如今看来太子像是待她极好,两人恩爱不舍,佳偶天成。
“爹!娘!”唐玉斐看到二老,提裙摆快步上前,笑着唤道。
相国夫妇原本要行礼,却被唐玉斐抬手拦住,见百里青同样面色温和,略带纵容地看着自己女儿。他们也就释然,略去了这些虚礼。
“傻孩子,都是太子妃了,怎么还这么冒冒失失的,小心让人笑话了。”相国夫妇拉着女儿的手不肯放,又看又看地嘘寒问暖,见她气色不是很好,忍不住皱起眉毛:“玉儿,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话一出口,唐相国的脸色也紧张了起来,忍不住瞟了瞟百里青。
“我这两天染了风寒,多亏殿下照顾我,现在已经好了。”唐玉斐怕误会百里青,立即嗔怪地说道:“爹,娘,你们还要我们站多久啊。”
“是娘糊涂了,快进来快进来,还没用膳吧?”相国夫人这才恍然,亲亲热热地牵着女儿往里走去。
唐相国落后两步,与百里青并肩而行,而身后跟着的青稞提了大包小包,都是送来的礼。
饭桌上,相国夫人嫌唐相国和百里青说的话生涩难懂,一边不停地给唐玉斐添菜,一边絮絮叨叨唠家常。唐相国原本觉得这位太子冷傲又难以接近,可他问的每个问题对方都会细细回答,态度谦和有礼,对自己的女儿又确是极为上心的模样,谈的倒也极愉快。这让唐相国又多出几分满意,连“臣”的自称都略去了。
唐玉斐好容易等到一顿饭毕了,这才斟酌着说道:“爹,娘,其实女儿这次回来,是有些话要同你们讲。”
“什么事?”相国夫人依旧笑的慈爱。
“我和殿下打算离开京城。”
唐玉斐说着含笑望向百里青,百里青同样给她一个眼神,两人在桌下的手悄悄紧扣在一起。此番归宁也是为了同相国夫妇二人打个招呼,他们决心要离开,今日一见,算作道别。
“离开京城?你们要去哪里?”相国夫妇大惊。
“朝中动荡,我们不愿受到波及,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殿下在城外购置了宅子,我们打算搬到那里去。”唐玉斐缓缓说道。
唐相国皱了皱眉毛,看向百里青:“太子殿下,这也是您的意思?”他下意识的认为自家女儿是在说笑,莫说一个太子,就连他要离开这皇宫都十分困难。对百里青来说,脱离皇室需要解决多少麻烦,付出多少代价?他就真的甘心?hΤTpS://WWω.sndswx.com/
可百里青微一点头:“是,本宫会带玉儿离开京城。”
相国夫妇对视一眼,皆是沉默不语。
“爹娘你们别担心,我们得空会回来探望你们二老的。”唐玉斐亲昵地挽住相国夫人,开始撒娇:“我们只是离开京城而已,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半晌,唐相国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玉儿,你要做什么决定,爹娘不会干涉你。”说罢,他对相国夫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将唐玉斐带走。
知道自家相国有事要谈,相国夫人立即借口带唐玉斐看新到的布料花色,硬拉着她离开,而唐相国则带着百里青去向了书房。
书房门闭上,房间内陷入一片寂静,唐相国看着眼前的男子,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难得见到这位当朝太子,他自然有很多话要问,可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出口,他就给了自己这样一个决定。
他会识人,知道这太子非池中之物。分明是个惊才绝艳之辈,他的光芒却仅仅昙花一现,随后就甘心步步衰减为人所淡忘,其中缘由他不明白。如今三皇子势头正好,大有压过大皇子的趋势,这位太子迟迟没有动作,他原本也以为他只是在蛰伏。如今他们和这位是一条船上的人,若他有夺位之心,他拼尽全力也会为他和自家女儿铺路。
可今日一看,他竟果真是要放弃皇位么?
唐相国想不通,紧皱了眉毛最终开口问道:“殿下真对那个位置没有任何念想?玉儿年纪尚小,她不明白的事情不代表臣不明白。臣只有这个一个女儿,不愿看到她受委屈。”
他顿了顿,目光带了几分冷厉:“臣希望殿下,不要骗她。若是殿下想夺位,臣定当倾力相助。”
这话算得上绝对的大逆不道,可百里青面色平静,盯了唐相国半晌才缓缓说道:“唐相国可知宫内十几年前的一桩密辛?事关景德皇后之死。”
唐相国顿时面色大变,目露惊骇。
百里青凤眸悠远,越过他的脸似在回忆,语气淡淡,说出的话却带着十足的悲凉:“唐相国,本宫命不久矣。”
......
一番密谈,唐相国恍若老了许多,沉着脸端坐不动。百里青没有再回头看他,出了书房后信步走到唐玉斐出嫁前曾住的小院内,轻车熟路,似乎极为熟悉。
院内的花还未开,萧索的枝头却抽出了新芽,地上没有一片落叶,干干净净。相国夫人果真很疼爱女儿,唐玉斐的院子一花一木都没有移动过,全按原来的模样摆放。百里青其实是第一次来,想来也会是最后一次。
他步履缓缓,目光掠过一样又一样物什,同脑中曾描摹了几千几万遍的想象一点点重合。
唐玉斐中毒休养的那段时间,是他让夜枭彻夜在暗处守着她,向他汇报她每日的动态。因此他不得不知道相府小姐今日又折了几支花,在厨房捣鼓出了新吃食,学着丫鬟绣出丑陋至极的图案,还有她的字实在是不堪入目。夜枭那样刀口舔血的人,提起她时竟也总露出笑容。
久而久之,他不自觉习惯了,甚至开始猜测她在干些什么。
他没有细想自己为何要关注一个毫不相干的娇小姐,他只觉得大抵是因为害的她中毒,内心愧疚。可他忘了,他向来冷心冷情,曾经毫不犹豫就能夺去她的命,又何曾对他人起过怜悯之心?如今看来,怕是那时候他就已经爱上她了。
百里青想着,苍白的脸上泛起微微笑意,推开'房间的门,一股独有的女子馨香浅浅萦绕着。他扫视一圈,被褥果然都叠的整整齐齐,地上桌上一点儿灰尘都没有。他目光流连,一一辨认过她睡觉的地方、她梳妆的地方、她练字的地方。一沓泛黄的纸张压在镇纸下,百里青走近取出一看,都写着歪歪扭扭的字迹,实在有些不不忍直视。
他一张一张细细翻看,看到她写下“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又写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尽是些令人酸掉牙的情诗,难怪会让青稞露出那样嫌弃的表情。百里青忍不住这么想着,心中好笑,可越往下翻,最后每张纸上都只写了三个字——百里青。
厚厚一叠纸上,写的都是他的名字,认真的、潦草的、随意的,仿佛魔咒一般。
百里青捏着纸张的手忍不住颤抖了起来,心口胃里都泛起阵阵绞痛,他身形晃了晃,终于再忍不住,自喉间涌出一口鲜血,尽数吐在那干透的墨迹上,红色黑色,触目惊心。
他紧皱了眉毛,撑着桌子喘气,难受窒息的感觉却没有丝毫减轻,沉重的仿佛要将他的心都撕裂了,眼前一片模糊。
深深的无力和痛楚涌出,传至四肢百骸,他连动弹指尖的力气都不再有。百里青阖上眼睛,隐去了眸中的水渍,苍白的脸上尽是哀戚。
他想,玉儿,玉儿,我要如何才能让你忘了我,安稳快乐的活着?
他想,我要如何悄悄死去,才能让你别恨我?
唐玉斐好不容易从相国夫人手底下逃出来,知道百里青去了她的小院,立即兴冲冲地跑去。她迫不及待想告诉百里青,相国夫妇已经同意了他们离开京城一事,很快他们就可以离开这是非之地,过自由的日子。
这个心愿设想了百次千次,如今就要实现,她的心轻快的都要飘起来。
院内设了一个梨花木躺椅,唐玉斐进去的时候看到百里青阖眼躺着,神情安然,日光下的脸苍白到近乎透明,洁白的衣袍晃了她的眼。那一刻,唐玉斐没来由地想起第一眼见到百里青时的模样,他遥遥走来,广袖翻飞,清冷如谪仙一般的人,似乎随时要踏月而去。
她来到这个世界,拼尽全力,只为将他留于人间。
心里蓦然一紧,唐玉斐加快了脚步上前,在他的膝旁俯下身,静静地依偎着他。
百里青似有所觉,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指尖一点点绕着她的发丝。
“殿下,就要回春了。”唐玉斐用脸颊蹭着他,轻声说道,眸中是无限期许。春天要来了,他们向往的日子也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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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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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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