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尘一阵哆嗦,想着等九爷醒了定要好好把这事说道说道。
月影西斜,在长乐宫外打探消息的人各自回去复命,却都不知陛下为何待在里面迟迟不出来,又听闻在里面赐死了几个以下犯上不尊丧仪的奴才,皆猜测着陛下或许因逝者已矣却难免伤怀才会如此。
“澈儿昏倒前说的属实?”主位上的赵倾城指尖不自觉的捻动着。
风兮寒站在下首如实禀报:“草民可拿性命担保,太皇太后并非寿终,而是被人毒害的。”
赵倾城手边的茶盏果盘顷刻间被扫落一地,眉宇间多了骇人的狠厉:“谁会有如此大的胆子,竟敢谋害皇祖母?”
近几日赵倾城一如往常的忙碌,古言有云天子无私事,帝王少情爱,可人心终究是肉长的。思及太皇太后对自己从小到大的悉心教养小心庇护,她老人家长辞于世之时赵倾城确实难过,但他是一国之君,终究要以国事为重,是以并未表现的过分悲痛。
可是到如今,皇祖母并非寿终正寝,而是被人害死的,他又怎么可能放过下毒之人。
“风大夫对此事可有定见?”赵倾城忽然间问道。
风兮寒道:“据草民所知这寒僵蛊虫出自西昭国的晋北雪山,如今这季节想要运来上京实属不易,若是陛下下令详查近些日子晋北来的商旅,顺藤摸瓜的查到买毒虫之人,想来找到凶手便容易许多。”
此时主位上的人眉宇紧蹙,风兮寒自认行医多年识人无数,却总也摸不透这位主上的心思。
“若是陛下怕宫中御医泄露此事,草民愿请命随查。”风兮寒拱手道。
赵倾城抬起眉眼仔细打量着眼前之人,而立之年淡泊名利,应是个行医问药的避世之人,如今不但甘愿在这皇宫里待着,还主动请命去追查皇家的命案。
“风大夫主动与朕禀报此事,可有私心?”赵倾城不动声色的问道。
风兮寒微怔片刻,只能如实道来:“草民听从家师嘱托,要好生看顾娘娘,草民与娘娘相识多年也算是对其稍有了解,若等娘娘醒来定会亲自追查此事,但娘娘身份多有不便,所以草民才会自作主张请陛下出手。”
赵倾城道:“此事朕定然会派人详查,但也要秘密行事,至于风大夫,好好在宫里照顾皇贵妃便是,不必插手此事。”
虽不解陛下为何不让自己随查寒僵蛊虫之事,毕竟识的这毒虫的人并不多,但既然言已至此,他也不必再问,陛下心中自然有其盘算。
本在后院老老实实挖坑的冯和槿被叫去了正殿,殿内四下无人,只有陛下坐在主位上若有所思,待他踏进殿门轻声禀报,才堪堪回过神来。
“你可知朕为何还要留下你在皇贵妃身旁当值?”赵倾城语气难以琢磨。
冯和槿随即单膝跪地抱拳垂首:“臣不该醉酒误事,请陛下治臣失职逾矩之罪。”
赵倾城甚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你先起身,朕没想治你的罪。”
哪知冯和槿像是榆木疙瘩,膝盖扎了根一样:“臣罪该万死!”
赵倾城的叹息声大了些许,拿殿下这小子一点法子都没有:“你自小养在凌与枫身边,他不开窍的毛病倒是学了个十成十,真是好的不学净学些没用的。”
殿下跪着的人明显有了波澜,迟疑的抬了抬头,却又立刻规矩的垂了下来。
“朕此次让你来是要你将功折罪的,你现在可以起身了。”
冯和槿这才默默收摆站了起来。
赵倾城道:“长乐宫今日之事你既已知晓,那朕便命你追查太皇太后被毒害一事,去都督府的城防司密查近些日子出入上京的西昭商旅,尤其是药商,其余事项你去询问风兮寒便是。”
“臣遵命!”
默了默,赵倾城嘱咐道:“切莫让风兮寒插手此事,查出任何线索,只与朕来禀报。”
冯和槿思忖片刻:“若是娘娘问起此事哪?”
赵倾城深深望向内殿一眼:“以她的性子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朕恐怕此事牵涉甚广,有的人动不得。若她问起,便推说还未查清便是。”
陛下动不得之人,整个东元恐怕只有那几位了。
冯和槿领命退下,之余赵倾城独留原地迟迟没有动作。蜀南文学
谁会对皇祖母下手?谁又敢对皇祖母下手?
如若真是那位的话,恐怕也只能保住了。
……
等盛澈再次醒来已经是一日之后,她睁开眼时稍稍有些迷茫,呆坐在榻上一声不吭的环顾四周。
此时,正尘刚好打了盆水进殿,见他家九爷醒了,立刻扯着嗓子高喊,引得在屏风后稍作歇息的风兮寒大热天的惊出一身冷汗。
彼时赵倾城也从偏殿的书房疾步而来,只见风兮寒正在给盛澈诊脉,正尘凑在近旁叽里呱啦的念个不停。
“九爷这是什么眼神?”
“九爷,我是正尘哪。”
“九爷我求你了,你倒是说句话呀!”
“完了完了风师兄,九爷不会是真傻了吧,难道还哑巴了?”
赵倾城被这三言两语惊得快步上前,却又生生顿住脚步不敢靠近生怕吓到她。
直到盛澈十分鄙夷的开口道:“小兔崽子,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听闻此言,正尘差点喜极而泣:“九爷没事,九爷还能骂我就一定没事。”
“聒噪!”赵倾城方才走近,神色缓和不少:“快去给你家主子准备些吃食。”
“小的这就去。”正尘欢欢喜喜的退了出去。
风兮寒随即禀报道:“娘娘已无大碍,静养几日待头上的外伤痊愈便可下榻走动,草民去开些安神的汤药来。”
说着也退了出去。
盛澈瞧着这内殿的布置稍显陌生,看着眼前满眼疼惜的人,缓了片刻恍然道:“陛下,太皇太后是被人毒害的!”
赵倾城附在她肩膀上的手僵了一瞬,却忍不住把人揽进了怀里:“我已经从风兮寒口中知晓经过,并且命人去彻查此事,你好生养伤,待身子好些了,我带你出宫散散心。”
“不必了,”盛澈向后躲了躲,摸着自己额上包裹的白布,也不看他:“陛下,我想回交泰殿了。”
怀抱已然没了温度,赵倾城的手不自知的想去摸一摸她包扎的伤口,盛澈却一侧身从榻上站了起来,自顾地低头穿鞋。
“陛下政务繁忙,还请先行回勤政殿吧。”
“我陪你回去。”他执着地站在原地,她的咫尺之处。
“不必,若是陛下陪我回去只会引人注目,现下已经入夜,我换上小太监的衣裳与正尘从侧门离开便是。”
言毕,行了个宫礼便起身往殿外走。
“澈儿!”
“陛下还有何事?”盛澈回身问道。
“无事,你头上有伤近日不可沾水。”赵倾城直直的看向她的垂着的眸子,小心的嘱咐着,心也跟着一点点的凉了下去。
“谢过陛下,我会记得的。”话音落下便转身离开,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
为何会如此,他们之间何时变成了如此模样?
……
“九爷,我都把晚膳备好,不与陛下一同用过再回交泰殿吗?”正尘此刻胳膊上还挎着一盒点心,顺手拿出来一块递到盛澈面前,是太皇太后常给她在长乐宫里备下的荷花酥。
此刻,她哪还有心思吃,接下糕点捏在手里:“其实昨夜我便醒来过一次,见殿内无人只好自行起身去外殿寻,打巧听到些不该听的。”
“不该听的?”正尘随着他家主子一路走在漆黑的通幽小径上,是他们二人从未走过的回宫之路。
“九爷慢些走,你头上这伤不能颠簸的。”
盛澈此时五味杂陈,不知昨夜偷听到赵倾城与冯和槿所说之事是否她心中所想。若赵倾城真是为了那下毒之人遮掩才不让风兮寒插手此事,那说到底,只是不想让她知晓罢了。
若说不想让她知晓此事,只可能是怕她为太皇太后报仇雪恨,能让赵倾城这么用尽心计护着的人还能是谁,必定是他尤为珍重之人。
“九爷到底听到什么不该听得了?还有昨夜既然醒了怎么不唤我一声,害得我担忧了好半天。”
盛澈收回思绪,扶着后脑勺往前走:“我本想喊你,但奈何才站了片刻便头晕目眩的,回到榻上又昏了过去,什么都不晓得了。”
正尘忍不住蹙起眉头:“这伤可大可小,明日我便找风师兄来给九爷详细施针,免得脑袋里留了瘀血,这会要人命的。”
盛澈瞧了他一眼:“我只是有些头昏而已,你别总是大惊小怪的。”
“我大惊小怪?九爷自从进了这皇宫受多少回伤了,又昏迷几次了?在咱们送青山上也没见得遭过这么多的罪。”正尘越说越气,忽然间想到了什么。
“对了九爷,陛下在你昏迷期间下令处置了那些尸体,竟然是剁碎了喂狗!没想到陛下平日里瞧着温润如玉对九爷言听计从,却也能如此心狠手辣,人都死透了还得挖出来剁了。”他说着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盛澈睨他一眼:“你说谁心狠手辣哪,指桑骂槐是不是?”
正尘这才想起来:“对了,虽然九爷常砍人左腿扭断人脖子,好像只把一个人剁碎了扔去环山喂了狼。那人叫什么来着?”
盛澈心下一凛,忙打岔道:“我杀过那么多人,哪还记得住名字,难道还要像阎王爷一样备一册生死簿记下名讳生辰,等着那些个冤魂来索命吗?”
正尘嬉皮笑脸道:“那些人都该死,不会来找九爷的,万一要来找的话,找我好了,我替九爷把命赔给他们。”
“呸呸呸,乌鸦嘴,你得给我长命百岁的,”她说着,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肚皮:“我大约后继无人了,你好生练功夫,娶妻生子,继承我大好的送青山。”
正尘纳闷道:“前些日子不还嘟囔着若是有了皇子公主就偷偷拐回送青山当少寨主吗,如今怎么变卦了?”
他吃着手里的糕点寻思了许久,忽然惊道:“九爷可别是不喜欢陛下了吧!”
盛澈不置可否,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有要护着的人,她却也要为太皇太后报了这仇。
盛澈此生至今,潦草十八年,短的可怜。说句实话真心护她的人并不多,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算作其列,她爹说过要有恩必报,太皇太后已然仙逝,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手刃下毒之人,以告慰她老人家在天之灵。
看着手心里的荷花酥,她忍不住咬紧了后槽牙。
“嗯,不喜欢了,往后陛下再来交泰殿,你该知晓如何做吧。”风吹过她的发髻,带着一丝凉意,像是忽然间初秋要到了。
正尘一脸为难:“元星姐姐偷偷打听到,说是揽月殿那位很可能是有了,我就晓得九爷会因此厌了陛下,可这是人家的地盘,我如何能阻的住陛下前来呀,我小命还要不要了?”
盛澈心里一阵堵得慌,觉得头更疼了:“你平日的鬼点子都去哪了?我不是脑袋里很可能有瘀血吗,那身子不好不也说得通了,还有你荷包里那么多稀奇古怪的药,就没有哪个吃上一丸就吐血的?”
正尘茅塞顿开:“还是九爷聪明,我这有的是装病的药丸,都是我平日里不想练功备下的,今日发烧明日咯血不在话下,这药我自己试过,绝对不会伤身子的,九爷安心吃便是。”
盛澈撇向他:“为了逃功课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哪,亏得我还以为你自小体弱多病,隔三差五请华准老先生来给你看病,感情你小子都是装的!”
正尘吐吐舌头:“我保证没有下次了九爷,明日晨起我便练功。”
才嬉闹了两句,他又愁眉不展了起来:“我还想提醒九爷,虽然咱不喜欢陛下了,能不能收敛些先不要另寻新欢,九爷现下还顶着皇贵妃的名号,如果换了姘头那可就算是给陛下戴绿帽子了,那几个奴才死得有多惨可是前车之鉴呀!”
一提起赵倾城,她心里就闷得厉害,摆摆手走得更快的:“放心,我有分寸。”
交泰殿解了禁,却也没再见皇贵妃出来,今日禀报头昏,明日传御医说高烧,足足半月有余了。
四下皆传宫里许是又要办一件丧事,还有人上奏景央宫太后娘娘询问要不要办场法事驱驱邪祟,说这宫中贵人接连殒身不是好兆头。
勤政殿内茶盏被狠狠掷在梁柱上,摔得四分五裂,殿下的奴才跪在那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将那些个传谣之人统统杖毙,诅咒皇贵妃者,诛九族!”
春满哆哆嗦嗦的退了出去,凌与枫则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白天病殃殃的说谁都不见,半夜就□□出去,陛下当真要如此纵着她?”
赵倾城手心里攥着鞶带上系着的荷包,满目颓败:“她只是不想见朕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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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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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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