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因为白马禅寺实在盛名太过,从鹿山往西南方向不到三百里处的积堰山反倒应该更有名气一些,故老相传积堰山中有蛟龙,每逢阴雨天气,路过山脚下的人都能听见山中老龙低吟如滚滚闷雷,因此百余年前白马禅寺一众高僧在山中大兴土木修建了一座降龙寺,放置了一尊面南背北高达三丈的降龙罗汉金身法像,只是降龙寺从来都只当做高僧静修之所,不对外人开放,甚至多数时候寺中仅有十余个小沙弥。
可三月初八刚刚入夜,以往清静寂寥的积堰山中却热闹起来,先是一道从南而来的湛蓝色剑光投进山中,其后不久,近百道各色煊赫光华紧追而至。说起来这座降龙寺与世间大多数高僧修行的寺庙都不太一样,主殿并非供奉世尊佛祖的大雄宝殿,而是一间白墙黑瓦的罗汉殿。
大殿顶上,昂然站着个手执古铜色沉重长剑的青衫少年,面无表情,眼神中半是坚毅半是悲凉,见不多时大殿前面青砖铺就的空地上就泾渭分明地在左右两侧站满了怒气冲冲的修士,伤势还未痊愈的沈辞云反倒像是松了一口气。
左侧站着的数十人个个都是手中长剑出鞘的驻仙山弟子,为首一老者脸颊瘦削,浑身衣衫在微微夜风中鼓荡不休,偏头一瞥右侧那群人中站在最前面抬头看向大殿之顶的独臂修士,冷哼一声,转而面向至今未曾低头看一眼的青衫少年,沉声道:“老夫念在东海孤舟岛与我驻仙山是同气连枝的名门正派,且与林秋堂有些交情,不愿意让黑铁山崖这些邪修看了咱们天下正道相处不睦的笑话,沈辞云,你把那妖女交出来,自缚双手认错赔罪,老夫便不出手伤你。”
青衫少年莫名轻笑一声,恍若未闻。
自从岳阳楼外重伤被意料之外出现的彩衣姑娘救走,如同陈无双猜测的一样,两情相悦的二人就藏在岳阳城中一个信佛心善的老妇人家里养伤,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几天那一辈子积德行善、身子骨还算康健的老妇人突然暴毙,彩衣才知道竟然被人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手段在饭菜中下了毒。
有幼年时服下的离恨仙丹药力在身,百毒不侵的沈辞云自然无妨,但同样中了毒的彩衣却并不担心毒性发作,反而接连两日忧心忡忡少言寡语,然后就哀求青衫少年回孤舟岛去,不要再去找陈无双,也不要再插手大周境内的任何事情,沈辞云哪里肯同意,彩衣无奈之下只好狠下心说要回凉州去。
恋恋不舍之时却有个身姿婀娜、脸覆黑纱的女子找上了门,两人耳语几句后彩衣面色大变,撇下沈辞云急匆匆就跟那天生媚骨的女子御空出了城,沈辞云隐约听见说黑铁山崖的人在洞庭湖以西跟驻仙山的人碰在一起引发争斗,生怕彩衣有危险就跟了上去。
可没等彩衣跟顾知恒等人汇合,那戴着面纱的女子就被驻仙山的人识破了身份穷追不舍,后来竟然引出了刚才说话的那个五境九品修为的老者,情急之下顾不得许多,为了让彩衣顺利逃脱,沈辞云出剑伤了驻仙山两名年轻弟子,这才孤身把追兵引到了这里。
顾知恒似乎心情不错,根本没把驻仙山的人放在心上,轻笑道:“辞云,你好好看看,这就是所谓正道修士的嘴脸,话说得冠冕堂皇大义凛然,其实骨子里尽是些自命不凡之辈,不分青红皂白就无故迁怒于旁人,你想想,打认识彩衣以来,可曾见过她做过一件坏事?难道出身于驻仙山的弟子哪怕做了坏事也还是正道,出身于我黑铁山崖的弟子安分守己也算妖女?”
驻仙山那老者双眼微眯,丝毫不掩饰自身磅礴气势,寒声道:“姓顾的少在老夫面前颠倒黑白,那两个妖女中有一人不知廉耻淫邪成性,以美色祸乱老夫门下弟子心智后再下毒残害,半年内驻仙山已有六名后起之秀死于她手,真当王振声手里这柄静水剑敌不过你的山河鼎?先杀了那妖女,老夫再跟你算一算拜相山下、洞庭湖畔的帐!”
顾知恒一笑置之,拜相山下,他曾亲手击杀驻仙山掌门亲传弟子柳孝铭。乃至后来本该有机会进剑山采剑的赵灵琦被陈仲平废去一身修为、八品境界的程云逸挨了陈仲平一剑,都是因此而起,这就是燕州驻仙山以性如烈火著称的长老王振声来找黑铁山崖寻仇的缘由。
王振声的祖上便是燕州、青州一代赫赫有名的大儒,后来在朝堂倾轧中失了势家道中落,才心灰意冷嘱咐后人不可轻涉官场,反而在近百年后出了这么一位踏足五境的高人剑修,身居驻仙山长老之位,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只是此人性急易怒,眼里最是揉不得沙子,剑名静水而性如烈火,年轻时曾因误会错手杀害燕州一家无辜百姓,而后痛定思痛数十年禁足不出驻仙山一步,如今修成五境又听闻邪修作乱,便主动要求带人下山处理此事维护门派声威,在洞庭湖畔跟顾知恒等人打了两场,虽杀了两个黑铁山崖的三境修士,自己这边折损的年轻弟子更多,新仇旧恨燃成炽焰熊熊,倾尽八百里水面也难浇灭。
顾知恒身后的黑衣老妇阴恻恻嗤笑,道:“老身也是用毒的,杀起人来可比你的剑爽利!”
双方锋芒相对言语交锋,青衫少年始终盯着寺门外那尊袒胸赤足、骨瘦如柴的降龙罗汉站像一言不发,寺里后院住着的小沙弥里修为最高的才一境二品,感知到这些不速之客个个修为高深不敢出面劝阻,悄然从后门出寺下山,结伴匆匆去白马禅寺报信。
气氛紧张而凝重,身处漩涡中心的沈辞云却好像置身事外,王振声不由怒从心起,斥道:“执迷不悟!孤舟岛贺安澜就是这么教你的?”
站在大殿顶上长剑低垂的青衫少年身子单薄,看起来很是孤独落寞,一双狭长凤目总算看向空地上一触即发的两方修士,轻声道:“我师父他,教我与人为善于己修心,可是,这次晚辈想试试,与你们尽为敌。”
王振生怒极反笑,手中长剑光华乍亮,“好!好!你自甘堕落与邪修妖女为伍,莫怪老夫剑下无情,杀了你,老夫见了贺安澜自有分说!”正待出手,所有人几乎同时察觉到远处正有七八道修士气息疾似流星般风驰电掣而来,“王师兄有话好说!”
沈辞云浑身一震,独自面对黑铁山崖跟驻仙山近百修士凛然不惧的少年眼中突兀有了模糊泪光,喃喃道:“师娘···”
片刻功夫,罗汉殿前先后落下数名修士,先前出声拦下王振声的是一个身穿深蓝色长裙面色焦急的中年美貌女子,一落地先不管在场的人究竟是谁,不由自主朝沈辞云方向迈出几步仔细打量,见少年安然无恙才彻底放下心来,一路上按照学了占卜之术的林霜凝指引匆匆而来,总算在出事之前赶到,关切道:“辞云,有没有伤着?师娘来了,好孩子,你不要怕,不要怕。”
沈辞云握剑的手开始颤抖,紧紧抿着的嘴唇也开始颤抖,看向后来的这些人,师娘身后面沉如水眼神担忧的剑修同样身着简单青衫,剑眉星目相貌堂堂,情不自禁脱口道:“师父,徒儿···徒儿···”贺安澜嗯了一声,眼神扫过驻仙山跟黑铁山崖众人,微微皱眉拱手跟王振声见礼,“孤舟岛贺安澜,见过王师兄。适才拙荆瑶琴情急之下出言无礼,还请师兄海涵。”
吊儿郎当的许悠已然迈进四境,只看了一眼就猜到了那独臂修士的身份,心下一沉,纵身跃到大殿顶上,二话不说拔剑挡在沈辞云身前,仍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头也不回地塞到少年怀里,“岛上带出来的点心,你小时候最爱吃的桃花糕,尝尝。”
王振声略一拱手算是回礼,神色阴晴不定道:“贺师弟来得正巧,是你自己出手清理门户,还是老夫代劳?”贺安澜苦笑一声未等答话,结发妻子曲瑶琴就霍然转过身来,寒声道:“清理门户?王师兄,我们夫妻二人在东海苦修半生,膝下仅有辞云这一棵独苗,怎么教徒弟碍着驻仙山什么事情了?你要出手?好啊,曲某自认不是五境高人的对手,可也想见识见识王师兄的紫霄神雷诀!”
一时之间,满寺修士都被这个女子护犊气势所震撼,连顾知恒都有些动容,在他看来,沈辞云这位师娘不过也就是四境八品修为,就算加上同为四境八品贺安澜,二人联手也不一定能敌得过让他都觉得有些难缠棘手的王振声,何况这姓王的老者是上一代驻仙山掌门的亲传弟子之一,多年精修紫霄神雷诀,造诣极深。
而黑衣老妇却目光阴冷地紧盯着贺安澜身后那个年纪最小的少女,她手里哗啦啦把玩着六枚不起眼的铜钱,黑铁山崖的人,没少在另一个同样使六枚铜钱当法宝的邋遢老头身上吃亏。
“贺师弟,最好先问问你这徒弟干了些什么事!身为孤舟岛弟子,年轻轻轻修成四境可谓前程无量,假以时日必是我正道肱股之才,却不知爱惜羽毛,竟然心甘情愿跟邪修妖女沦为一丘之貉同流合污?好,老夫可以看在贤伉俪面上不伤他性命,但先让他把那两个妖女的下落说出来,而且他伤了老夫门下弟子,自废修为,驻仙山从此不再追究。”
王振声自认主动退了一步给足了孤舟岛面子,毕竟伤在沈辞云剑下的两名弟子伤势都不轻,道理是跟当日浣花溪边陈仲平亲自出手废去赵灵琦修为相同,但他没想到,贺安澜伸手拦下还要出口辩驳的曲瑶琴,深深看了黑铁山崖那些人几眼,转过身面朝大殿顶上被许悠护在身后的青衫少年,和煦一笑,温声道:“辞云,值得吗?”
顾知恒嘿笑着开口插话道:“沈公子,若是你师父师娘护不住你,天下正道皆因彩衣身份而容不下你,不如跟顾某回黑铁山崖如何?彩衣跟我说,她愿意什么都不要,只要跟你长相厮守。”曲瑶琴本就因为担心弟子安危憋了一肚子火,闻言柳眉倒竖,厉声道:“滚!辞云与尔等不共戴天!”
沈辞云垂下头,低低唤了声师娘,扬手把沉香剑抛过去,再一翻手腕,却邪剑赫然出现,“师父,师娘···我听陈无双说,世上的事本来就没有值得不值得,只有···愿意不愿意。”一句话说完,少年猛地抬起头,字字句句郑重道:“我身负血海深仇未报,是与黑铁山崖不共戴天,终有一日会亲手斩杀当年参与过百花山庄一战的所有人,但是,我不会放弃彩衣。死也不会!”
独臂修士笑得很自然,“彩衣没看错人。”
王振声的忍耐终究还是到了限度,横剑当胸森然道:“贺师弟,你听得清楚,老夫最后再说一遍,若是贤伉俪非要一意孤行护着这不知羞耻勾结妖女的贼子,便是要与我驻仙山为敌!”
曲瑶琴看着眼神坚决的青衫少年,没来由就一阵心疼,傻孩子,何止如此啊,你这是走了一条难如登天的路,出岛不到一年,怎么就落到这般境地了?心里不管怎么想,为人师娘就得有做长辈的样子,转回头寸步不让,“便是与王师兄为敌,又如何?”
“说得好!今日苏某方信巾帼不让须眉之语。”
一声喝彩响起,众人骇人循声望去,见罗汉殿左侧的偏殿顶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头神威凛凛的黑虎,黑虎背上,虚立着一个萧疏轩举负手而立的老者,气势如山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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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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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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