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这么解?”
朝议结束之后,刘彭祖、刘胜兄弟二人的身影,也适时的出现在了宣室殿外;
待申屠嘉走出宣室殿,兄弟二人自是赶忙上前,一人一边搀扶起申屠嘉。
一边朝宫门的方向走去,一边听着申屠嘉,将方才朝议过程中发生的事大致道出,皇七子刘彭祖的面容之上,也随即涌上一抹孤疑之色。
——一块陨石砸到了洛阳东宫,将宫墙、宫室烧毁,这本该是一件有关于谶纬,很难得出确切结论的事;
但被朝中的观星官们一解读,就成了上苍指名道姓,要天子启惩罚吴王刘濞了?
这!
也太‘巧’了吧?!
被兄弟二人搀扶着,缓缓走在未央宫内的道路之上,听闻刘彭祖这满是诧异的一问,申屠嘉却只苦笑着摇了摇头;
暗下稍一思虑,申屠嘉便也随之将期待的目光,撒向了身体另一侧的刘胜。
感受到老师申屠嘉,以及兄长刘彭祖的目光,刘胜只暗下稍一思虑;
片刻之后,也终是沉沉点下头。
“说得通。”
“只有这么解,才说得通。”
沉声道出一语,刘胜也随即侧过头,跨过申屠嘉,望向兄长刘彭祖那仍有些孤疑的面庞。
“谶纬之说,本来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无论怎么解,只要能说得通,那就没人能否定这一种可能性。”
“而这段时间接连发生的异常天象,却来的实在太过离奇。”
“——按理来说,天有异象,父皇甘愿自罚,到祖宗的庙宇当中斋戒思过,已经足以平息上苍的怒火;”
“但实际情况,却是父皇到太庙斋戒思过,反而引来了愈发剧烈的异常天象。”
“结合此间种种,唯一合理的解释,也正如老师所说:上苍想要表达的意思,并不是让父皇到太庙思过;”
“或者说,惹怒上苍的人,根本就不是父皇······”
有理有据的话语声,自是引得刘彭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显然是认可了刘胜的解释;
但在兄弟二人中间,听闻刘胜这番话语的申屠嘉,却是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再次投向了刘胜。
“公子,何不继续说下去?”
淡然一语,只引得刘胜无奈的笑着摇摇头;
与申屠嘉稍一对视,便也只能继续说道:“其实,对于父皇、对于朝堂而言,上苍究竟想表达什么,并不是首要关键。”
“真正的关键是:这段时间的异常天象,会被吴王刘濞曲解成什么样。”
“就好比此番,朝堂说,落在洛阳东宫的天火,寓意着‘东方有贼子’;”
“——吴王刘濞却很可能将其解释成:天命出东方。”
“又好比先前,天有异象,父皇到太庙斋戒思过,却引发了更加猛烈的异常天象,让朝堂最终得出‘错的不是陛下’的结论;”
“——但这件事,却也很可能会被吴王刘濞解读为:天子昏聩无道,已经失去了天命,单纯的斋戒思过,已经不足以平息上苍的怒火······”
语带唏嘘的说着,刘胜又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又悠然发出一声长叹。
“说白了,这段时间的异常天象,并不是只有这一种解法。”
“但对于父皇而言,却只能通过这种解法,来将上苍的怒火,强加到吴王刘濞的头上。”
“——因为只有这样,父皇才能从太庙中走出,亲自应对接下来,这必将爆发的叛乱。”
“而不是在太庙里,眼睁睁看着关东战火纷争四起;”
“看着刘濞肆意破坏关东的安宁,却碍于‘斋戒思过,平息上苍怒火’的原因,而无法作出应对······”
听刘胜终于说出了问题的本质,申屠嘉也终是欣慰一笑,对刘胜缓缓点下头。
而在申屠嘉另一侧,听闻刘胜这番话语,刘彭祖的面容之上,却悄然涌上些许惊疑。
“叛乱,要爆发了?”
“——吴王刘濞,真的敢起兵作乱?!!”
对于兄长刘彭祖的这个问题,刘胜却并没有再开口作答,而是带着一抹古怪的笑容,对身旁的老师申屠嘉微微一笑。
见此,申屠嘉不由面色一愣,旋即便摇头苦笑着,对刘胜又再度点下头。
“公子说的没错。”
“——叛乱,要爆发了。”
“陛下再在太庙待下去,朝堂之上,恐怕就要出大乱子了······”
摇头叹息着发出一声感叹,申屠嘉的面容之上,也随即涌上一抹唏嘘之色。
“自从去年,匈奴贼子叩边,却并没有引发汉匈大战,关东的局势,便愈发紧张了起来。”
“——陛下不愿与匈奴人发生冲突的态度,已经让所有关东诸侯明白:《削藩策》,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为了削藩,陛下能抛开其他的所有事,包括和匈奴人之间的国仇家恨!”
“而在《削藩策》的具体细节上,虽然陛下最终,采纳了我的建议,不再将矛头指向所有关东诸侯,而是单独指向吴王刘濞一人,却也只是让那些宗亲诸侯,从‘欲反不反’的暧昧态度,安抚到了骑墙观望的程度。”
“如果没有这段时间的异常天象,这样的局面继续维持下去,局势,本会愈发朝着有利于朝堂的方向发展;”
“就算最终,也还是会爆发叛乱,也有不小的机会,将叛乱控制在‘只有刘濞独自起兵’的程度。”
“但这突如其来,又接踵而至的异常天象,却将陛下的计划全部打乱。”
“那些原本骑墙观望的宗亲诸侯,恐怕如今,也已经生出了‘天命有变’的心思······”
神情严峻的道出一番话,申屠嘉已是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布满血丝的双眸,也更添一分疲惫、虚弱之色;
见此,刘胜自也不忍恩师继续开口,便伸出手,一边轻抚着申屠嘉的后边,一边将话头自然地接过。
“异常的天象,必定会改变其他宗亲诸侯的想法,使老师先前‘孤立吴王刘濞’的谋划被打乱。”
“再加上接连的异常天象,必然会造成朝野人心不安、叛军士气大涨。”
“此消彼长之下,宗庙、社稷,便会面临巨大的威胁。”
“所以,父皇不能再坐以待毙,将上苍的怒火,继续归咎于自己身上了。”
“——哪怕只是为了安定朝野人心,父皇也必须做出改变,和应对。”
“当然了;”
“将上苍的怒火强加到刘濞头上,也不算是曲解天象。”
“就像我刚才说的:这段时间的异常天象,这么解,也完全说得通。”
“准确的说:这是最准确,也最具说服力的解法。”
一番话语下来,刘彭祖本还有些疑惑地面容之上,也逐渐带上了一抹无奈的笑容;
至于开口说话得刘胜,以及在兄弟二人中间调整呼吸的申屠嘉,面上更是苦涩更甚。
按理来说,有申屠嘉亲自‘修改方案’,《削藩策》可能引发的隐患,本该被规避大半。
就如申屠嘉提出:擒贼先擒王,把吴王刘濞单独拿出来开刀,彻底解决吴国的同时,通过杀鸡儆猴的方式,来震慑那些‘立场不够坚定’的宗亲诸侯;
这样的方案,即便是放在上千年后,那场决定王朝走向的靖难之役,也绝对算得上是精明!
如果建文帝削藩之时,也能有申屠嘉这样的人,在朱允炆耳边说一句‘别管其他人,就盯着燕王朱棣往死里搞’,那后来的靖难之役,便很可能会变成‘燕x王之乱’。
除了‘擒贼先擒王’的削藩理念,申屠嘉更是凭借开国元勋所特有的军事才能,为长安朝堂提前规避了很多风险。
比如武关方向的戒备,以及荥阳-敖仓一线的防线漏洞,都在申屠嘉的提醒之后,快速完善。
如果没有发生意外,照这样的趋势进行下去,《削藩策》最终所引发的后果,也不外乎两种。
——要么,吴王刘濞狗急跳墙,独自起兵,然后被长安朝堂随便伸出一个指头碾死;
再或者,就是刘濞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可能成功,于是索性放弃造反,任由长安朝堂挥舞着《削藩策》,将吴国三郡五十三城,削個七零八落。
无论是哪一个结果,对于长安朝堂而言,显然都可以接受;
但事态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却显然有些脱离申屠嘉,甚至整个长安朝堂的掌控了······
“唉~”
“谁能想到,老师精心谋划,又为朝堂提前做好了许多准备,眼看着,就要将一场叛乱扼杀于萌芽之中;”
“却被这段时间接踵而至的异常天象,破坏的七零八落,付诸东流呢······”
师生三人摇头唏嘘间,刘彭祖一声满是无奈的感叹声响起,却惹得刘胜嘿然一笑。
“倒也不算是‘尽付诸东流’吧?”
“起码比起晁错那‘逼反全天下’的思路,老师的应对,还是让朝堂规避了不少风险?”
故作轻松的一语,却惹得申屠嘉的面容之上,竟悄然涌上一抹轻松之色!
但也并没有直接开口,认可刘胜的话语,而是深吸一口气,再悠然发出一声长叹······
“唉~”
“这,就是我先前,同二位公子说的:战场之上,局势瞬息万变;”
“具体到国家层面的战争,就更是如此。”
“就像这一次,朝堂按部就班、步步为营的谋划,却被这一连串毫无征兆的异常天象所打乱;”
“国事,往往也都是如此。”
“——明明是稳操胜券、十拿九稳的政策,却很可能因为这种无法预料的变故,而迅速变的胜负两猜,进退两难。”
“所以过去,我才会经常教导二位公子:稳定,才是治国的第一关键。”
“因为只有稳定,才能让朝堂有应对变故的能力;”
“而动荡,却只会引发接连不断的变故,让朝堂自顾不暇,顾此失彼······”
慢条斯理的说着,申屠嘉又是长出一口气,眉宇间,更是带上了些许自嘲。
“扪心自问,我这个丞相,并不是一个有才能的人;”
“无法像贾谊、晁错那样,提出有利于宗庙、社稷的政策。”
“但做了这么多年丞相,也足以让我明白:任何变革,都需要以稳定为前提。”
“除非到了不破不立、不改变就要灭亡的地步,就必须谨慎的对待变革。”
“就好像接下来,这场必将发生的宗亲诸侯叛乱一样。”
“——没有《削藩策》,吴王刘濞或许也还是会反;”
“但有了《削藩策》,吴王刘濞的叛乱,就即将变成遍及整个关东的灾难。”
“如果应对不当,甚至,可能会演变成颠覆宗庙、社稷的巨大动乱······”
对兄弟二人再次强调‘稳定’在治国理念中的重要性,申屠嘉又是一阵摇头唏嘘;
而后,申屠嘉才终于侧过头,看着刘胜,正面回答了刘胜先前的问题。
“至于早先,我为朝堂提前做好的布局,也确实如公子所说,并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异常天象,而被尽数破坏。”
“——最起码,用来应对叛乱的军队,早已经在关中各地秘密集结;只等陛下一声令下,便可以第一时间出发,到关东平叛······”んτΤΡS://Www.sndswx.com/
此言一出,刘胜那写满洞悉的目光中,只立刻涌上一抹‘果然如此’的神采;
倒是一旁的刘彭祖闻言,只瞠目结舌的瞪大了双眼!
“叛乱还没爆发,军队就已经整装待发了?!!”
满是惊诧的发出一声惊呼,见申屠嘉浅笑着点下头,便见刘彭祖的面容之上,又涌上一抹疑惑之色。
“可要是刘濞不起兵反叛,那秘密集结的军队······”
话还没说完,便见刘彭祖又将眼睛瞪大了些,满是惊骇的望向申屠嘉,那满带着自信的面庞!
“——父皇削吴国的土,就是为了逼反刘濞!”
又一声惊呼,惹得一旁的刘胜摇头一笑,不忘悄然侧过头,在周围扫视一周;
倒是申屠嘉,见刘彭祖一语道破个中厉害,只欣慰的笑着点下头。
“就算没有这段时间的异常天象,朝堂对于这场叛乱,也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只是这段时间的异常天象,将叛乱爆发的时间,稍微提前了一点而已。”
“确实如公子所说:叛乱还没爆发,平叛的军队就已经秘密集结;如果最终叛乱不爆发,秘密集结的军队,就会变成朝堂白费心机。”
“而洛阳东宫的那场天火,虽然有很大概率,让刘濞下定最后的决心,但也不能说是‘肯定会如此’。”
“所以,为了让刘濞坚定不移的起兵,陛下才用晁错的《削藩策》,断了刘濞最后的后路。”
“——毕竟刘濞的吴国,只有三个郡;”
“平白被削去其中的两个郡,刘濞再如何,也已是无路可退了······”
听着申屠嘉愈发轻松起来的语调,刘彭祖的面容之上,也随即涌上一抹欣喜!
暗下稍一思虑,便激动难耐的望向申屠嘉:“那这么说,等刘濞在广陵起兵的时候,朝堂的平叛大军,就很可能已经到函谷关外了?!”
本是顺理成章的一问,却惹得申屠嘉面上神容一滞;
看了看身体另一侧的刘胜,申屠嘉的面容之上,便再度涌上那抹在这段时间,出现频率越来越高的考校之色······
“——平叛大军,不会太早从关中出发的。”
“或者说:平叛大军秘密集结的事,皇祖母,至今都不知情?”
意味深长的一语,只引得申屠嘉温笑着连连点下头:“没错。”
“在关中秘密集结平叛大军,是陛下单独对我下达的指令。”
“普天之下,除了我和陛下之外,知道这件事的,就只有二位公子。”
“也确实如公子所言:关中的平叛大军,不会太早出征。”
“——最起码,在刘濞的叛军没有踏入梁国境内之前,平叛大军,仍旧只会在关中整装待发······”
师生二人一番莫名其妙的话语,却引得刘彭祖愈发疑惑了起来。
为什么?
既然叛乱爆发已成定局,平叛大军也已经召集完成,为什么不提前出发,将叛军尽量挡在距离关中、距离函谷关更远的地方呢?
为什么非得要让叛军踏入梁国,和梁王刘武交上手,再让平叛大军从关中出发呢?
这样一来,提前集结平叛大军,尤其还是‘秘密集结’,又有什么意义?
对于刘彭祖心中的疑问,申屠嘉却并没有给出答案。
在兄弟二人的搀扶下,缓缓从宣室殿走到尚冠里,再由刘胜轻轻扶进自己的故安侯府,到卧房的榻上躺下身,许久没有睡上一个安稳觉的申屠嘉,便就此沉沉睡去。
这一觉,申屠嘉睡得无比香甜。
因为在入睡之际,申屠嘉隐隐听到:自己最得意的学生,为兄长心中的疑惑,给出了最为准确的答复。
——《削藩策》的首要目标,并非刘濞的吴国······
准确的说,《削藩策》最后一个要解决的宗亲诸侯,恰恰就是如今,集天下人期望于一身,几乎独自肩负着保卫宗庙、社稷安稳之重担,并被东宫窦太后,视为掌上明珠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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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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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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