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怪物先生真的会失去自己的灵魂,只留下一团无意识的触手,那么星楼一定会收敛好他的“遗骸”。
只是,星楼没有说出来的是,他绝对不会让那一天有机会到来。
少年在心里发誓。
“那个——”一道声音从不远的地方响起,打断了他们的静谧。
神父畏惧着眼前的触手,听到那边两个人终于结束了对话,忍不住出声提醒。
感受到迎面而来的视线,神父小心建议:“如果决定离开的话,是不是该走了?否则拖太长的时间,恐怕守卫就要发现了。”
神父真心实意地为眼前这两个人担忧着,毕竟现在性命握于他人之手,如果夕岁流和星楼不能逃出去,神父毫不怀疑自己的下场。
“对,岁流,我们该走了。”星楼的脸上没有丝毫畏惧,郑重地承诺道,“我会保护你的。”
夕岁流坐在那里,全身上下大部分都异化成触手,却偏偏还有一部分是完好的。
星楼能够闻到一种很冷的味道,像是在地下城的时候,他寻找到的那一条暗河,带着淡淡的湿气和腥味。
那是怪物血液的味道,夕岁流的情况并不好。
他让星楼先站起来,低头看向自己脚踝的位置,那里同样异化成一团团的触手,但却并不能像其他触手一样自在游弋。
这个时候星楼才发现,两个材质特殊的圆环分别穿过怪物的触手,另一端连接着地面,将它死死钉在地上。
夕岁流露出一个无妨的笑容,安慰红了眼的星楼,“过来。”
怪物伸出苍白有力的手,捂住了少年雾气蒙蒙的双眼,他的动作很轻,冰冷的皮肤和另一个人相贴时,能够感觉到犹带湿意的睫毛轻轻擦过掌心。
他忍不住笑,并不存在的心脏在这一刻为这一抹湿意而诞生,柔软地化作黑色的血液,流淌到每一根触手。
怪物的眼神那么专注,而他的动作又是那么轻描淡写,于是除了睁眼看着的神父,谁也不知道接下来的一幕多么惊悚。
被禁锢在特殊圆环里的触手毫无预兆地被断成两截,不等它们本能地挣扎蠕动,就被旁边蜂拥而上的其他黑影悄无声息地吞噬。
异种,本身就有着同类相食的天性。
神父不期然地想起这句话。
从两个小玩具之中脱离,夕岁流又恢复了以往的从容,那些蠕动着的触手在他的操纵下,很快组成了一具新的躯体。
星楼忍不住睁开眼睛,试图从那双手的指缝里偷看。
于是怪物很配合地,让手指之间出现足够的缝隙。
只可惜,怪物重组形成的速度太快,星楼隐隐约约,似乎看到了玻璃的反光。只是还没能等他细看,重组就结束了。
几近彻底失控的怪物,又重新回到了人类的模样。
“好了,可以睁眼了。”夕岁流出声提醒,都感觉到少年慌忙闭上眼睛时,睫毛擦过的感觉,才忍不住笑着放下手。
星楼“乖乖”地睁眼,拉着怪物的手,认真地道:“我可以背着你。”
他当然能够感觉到,怪物强大外表之下,不堪一击的虚弱。
“如果走不动了,我会和星楼说的。”夕岁流摸摸他的头。
“那我可以搀着你,你可以靠在我身上。”星楼退而求其次地道,认真地说,“我说要带你走,是想要保护好你。我可能很弱,做不到很多事,但我能做的一定能够做好。”
夕岁流默然,最后应了声:“好。”
星楼松了一口气,认真支撑起另一个人的重量。
神父不由得无语,他果然不能明白少年人在想什么。怪物再虚弱,也永远比人类强大得多。星楼的举动在神父看来,就像是一只天真的蚂蚁对受伤的大象说,快来依靠我。
神父不能理解,但不妨碍他对此闭嘴。
只是——
“如果二人要离开阆州城,我恐怕并不能帮上什么。”神父委婉地说,“我毕竟来自圣城。”
所以赶紧放他一个无用之人的自由吧!
星楼征询地看向身旁的人,“岁流?”
夕岁流冲他点点头,对神父道:“不需要你做什么,送我们到地上后,你就可以离开了。”
神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当然没问题,只是那些守卫还在。”
“我会解决。”夕岁流打断了他的话,神色并不紧张,依旧从容。
果然,当他们从牢房走到更远处的时候,神父只看到了一地被打晕在地的守卫,还有几只触手正贴心地把守卫拉到两边,空出他们通过的道路来。
神父看着完好无损只是昏睡的守卫,神色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地下通道的尽头,出口就在眼前的时候,神父突然停住了。
他没有像之前说好的那样,让上面的守卫打开入口方便他们离开,而是停下脚步,转头望向夕岁流:“很可惜,您本来有另一个机会的。”
夕岁流并没有说话,他半靠在星楼身上,神色苍白,显得虚弱且不堪一击,但并没有人敢小看他。
他是夕岁流,是在全世界的末日里,带领着那时被天灾摧毁所有希望的人类,建立起了第一个安全区。
而不仅仅是阆州城,在那么多年里,他扶持了太多的安全区,救助了太多的人类。末世里有很多英雄,但不会有一个人,比他的光芒更加明亮。
这样一个人,他当然是深不可测的。
很多时候神父都觉得,其实这个人一直都知道他们再干什么。他只是不在意,所以选择了无动于衷。
但现在……
神父看了一眼和夕岁流相互扶持的星楼,语气充满疑惑与惋惜,“我其实很佩服您,所以更为您感到不值。”
“如果您当时接受老师的橄榄枝,成为新的神明,那么您绝不会面对如今的困境。”
“毕竟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比您更加伟大。比起那些伪造出来的诸神,您才是真正的神明。再也不会有人,比您更能成为人类的信仰。”
神父的语气不由得激动,激动的同时又充满了不解。这本该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对老师对夕岁流都是。
于是二十年前,他的老师,圣城当时的大主教同样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当时的圣城所有的光芒都被集中于诸神之手,那些“神明”明明不过是一群只知道享乐的猪猡,却因为信徒狂热的信仰,拥有了无与伦比的权利。而神父老师大主教的身份,也不过是这些“神明”的奴仆。
而已经是所有人眼里神仆的大主教,是没有办法成为新的神明的,哪怕圣城所谓的“神明”,足足有十六位之多。
不甘的大主教于是决定,再造出一位新神。新神会是他的友好联盟,也会是能够和诸神分庭抗礼的对象。
但想要在信仰几乎已经被诸神瓜分的年代,找到一个可以和诸神匹敌的存在并不容易。
但大主教的运气很好,他很快就发现了,有一个人可以。
那个人,甚至都不需要他推波助澜,就几乎已经是人类心中的神明。人人都对他敬仰而向往,视他为人类的希望,末世之中的救世主。
那个人就是夕岁流。
那个时候,夕岁流不论是名望还是势力都无一不缺。比起那些圣城的“神明”,他更是无欲无求。但是大主教并不认为,夕岁流会拒绝他。
聪明的大主教很快就发现,他要如何能够打动夕岁流。
夕岁流活得太久了,而他是一个人。人类面对长生时,除了向往,还有恐惧。
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人们之所以这个时候没有发难,是因为他们还需要夕岁流,他们敬仰着夕岁流。在这个世界的绝望和夕岁流带来的希望之下,他们当然会选择忽略所有不对劲,狂热地追随着他。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人是会变的,这份敬仰和信赖,迟早会演变成恐惧和怀疑。大主教认为,他提出的建议对于夕岁流来说,简直是再好不过且唯一的选择。
人类会恐惧一个人群中的异类,他们会无端地揣测和质疑。既然如此,那就不让他们质疑好了。
将夕岁流捧为神明,真正的人间之神。而神明的一切,当然不需要人类来质疑,愚昧的信徒只要学会跪地俯身就好了。
到那个时候,夕岁流身上所有的隐患都会迎刃而解。不仅如此,那些异常还会成为他就是神明最有力的佐证。
就连诸神都拿不出的证据,永远不会苍老的容颜和悠久的生命,却早就在夕岁流身上证实了。
于是大主教信心满满,主动找到阆州城的城主做交易,邀请他参加圣城的神诞日。甚至将人体实验的详细计划都告诉了夕岁流。
当时的大主教,大概是为了表明自己的强大。看,连诸神最大的筹划,其实都在他这个神仆的掌控之中。
但大主教没有想到的是,夕岁流会做出完全不一样的选择。
他在神诞日的那一天,所有人的面前,让圣城的污秽暴露在光明之下,让诸神的颜面扫地血流成河,让信徒失去信仰陷入疯癫。
他将致命的一刀斩进圣城畸形的宗教关系当中,让自那日之后,这个世界上再也出现不了如诸神那时那般,疯狂到抛弃一切的信仰。
夕岁流不仅拒绝了大主教,并且永远在根本上,斩断了那种可能的出现。
神父看着眼前的人,心想,这是一个愚蠢的选择。
不然就是如今的自己,第一合作的选择,本应该也是他的。
神父叹息:“金阳以为他是太阳之子,但那只是他以为的而已。他虽然继承了您的基因,却并没能继承您的强大与智慧。”
“而您,您并不需要别人来证明,就已经足够被称作神明了。”
“而您没有顺势成为神,就是您犯下最大的错误。”
夕岁流微笑,并没有说话,他并没有对一个陌生人剖析自己内心想法的爱好。
所以他选择沉默,但星楼却并没有沉默。
少年上下打量了一眼神父,不由得冷笑,“你这样的人,没办法理解岁流的选择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神父:……
星楼继续道:“同样站在那里,你们这样的人,看到的只有将要获得的权利,而岁流看到的,是流出的鲜血。”
“你大概从来没有在意过,那场人体实验里死了多少人吧?”
虽然神父并没有提及,但联系到夕岁流以往给他讲过有关圣城的故事,星楼很快就讲它们串联起来,明白了当年发生的一切。
正因为明白了,星楼才更加厌恶神父。
他厌恨金阳是一回事,但这并不妨碍,他厌恨那些人体实验的制造者。
神父当然从来没有在意过,包括现在,他也没有在意过。神父沉默,他此时的沉默也当然不是因为愧疚,而是选择了一个恰到好处的沉默来表达他不存在的愧疚。
还年轻的神父当然和二十年前的人体实验没有关系,星楼并不觉得他需要愧疚,但神父伪装出来的愧疚却让少年厌恶地别过眼。
夕岁流莞尔,揉了揉他的脑袋。
星楼看着他,突然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一个人,夕岁流不喜欢一个人坐在很高的位置,当所谓的神明。”
“夕岁流就是夕岁流,他只要做夕岁流就好。”
不用做什么神明,也不是什么异种。夕岁流就只是夕岁流,他做什么只是他的选择,和什么神明异种统统无关。
星楼并没有把话说完,但他的未尽之言显然已经被另一个人接收。
夕岁流忍不住笑,因星楼而笑的时候,他的笑容总是显得轻松,他顺从地颔首:“对,我只是夕岁流,也是星楼的那一个夕岁流。”
星楼的眼睛不由得亮起,努力让自己的嘴角不要翘起,自以为含蓄地回答:“那我也是夕岁流的星楼。”
被无视的神父苦笑,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想要叹息。
然后他就被星楼瞪了一眼。
本想继续表达一下自己惋惜的神父立刻闭嘴,他可没有忘记那淬了异藤素的长刺。
怪物很可怕,怪物养的玫瑰花同样很可怕。
神父主动上前一步,从死角处站到监控的正下方,“我这就让他们开门。”
有神父的存在,这一关并不难。外面的人通过监控确定是神父,很快就打开了入口。
今年的冬天格外得冷,伴随着入口的打开,一股冷气也随之而来。
相较之下,连地下通道都是温暖的选择了。
星楼扭过头,眉眼弯弯,期待地问:“我们可以私奔了吗?”
少年的眼睛里没有惧怕,也并不担心前路如何,他不在乎是不是会被刀枪所指,也不在乎会不会下一秒就尸首分离。
他只是握紧夕岁流的手,想着,他们不会分开就很好了。
就像系统给的故事里那样,私奔不需要结果,因为私奔本身就已经很美好了。
那是一个很难的事情,因为首先,你要有一个值得并且愿意和你一起私奔的人。
但是他已经找到啦。
星楼弯眉,笑的得意而骄傲。
于是夕岁流也不舍得纠正,顺势点点头,默认了这一个“错误”。
神父摸摸鼻子,站在地下通道里,看着走向黑夜里的两个人,心中依旧惋惜和疑惑。
不过虽然不懂,但这并不妨碍装模作样的神父伪装成一个正常人,向趁着夜色私奔的情侣送出一个祝福。
祝他们能够跑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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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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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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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南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红玫瑰和白月光he了更新,第 88 章 怪物和玫瑰(二十八)免费阅读。https://www.sndswx.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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