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降仙楼少了几分喧嚣,却多了一人声情并茂的评说,原本乐师列坐的台上此刻仅有一人一桌,另有一画屏将那说书人掩在其后。虽不见其人,但听声音似乎还是位女先生。
“太史公忍辱负重,直笔不讳,终著成绝世之作,是谓史记,”说书人抚尺摇扇,将一段青史娓娓道来,满座宾客听得津津有味。
“只可惜因那著作中无半点虚美隐恶,又记载了汉武沉溺封禅,为寻求长生之道横征暴敛,致使国力衰弱、民不聊生,自是被视为谤书,故而成书之后难以传播。”
“这书评太史公讲的倒也还算有意思,”二楼包间中,柳梦生倚在栏边望向楼下的说书人,从这里恰好能看到降仙楼中央的高台,自然也听得最是清楚。
“哼,不过是博人耳目,乱加编撰,那武帝英明神武,被他说得如此不堪,”张月鹿不屑一顾道。
“汉武这样的暴君有何值得称道之处?再说,这说书人讲的就是史实,”柳梦生不以为然道。
“暴君?你说武帝是暴君?”张月鹿一脸鄙夷地看了过来。
“无错,在我眼中,这汉武就是暴君,”柳梦生再次强调。
“哼,一介草民还妄议帝王,那你说说武帝如何残暴了?”张月鹿冷哼一声道。
“汉武骄奢,挥霍无度,纵容酷吏,又多杀士众,枉死忠良,甚至沉溺求仙长生,听信奸邪佞臣,致使国祚几绝,如此还不算暴君吗?”柳梦生听了倒也不急不怒。
“你怎么不说汉武还开疆拓土呢?北击匈奴,又平羌、鲜、越、南夷,这般功绩怎么不论?”张月鹿反驳道。
“试问汉武可执剑斩过一敌?”柳梦生反问道。
“身为帝王,岂可轻易莅临前线?”张月鹿道。
“所以出生入死的人不还是前线将士,与他汉武何干?”柳梦生不屑一笑道。
“不能这么说!”张月鹿急忙反驳,“要不是汉武用人不拘一格,提拔霍去病还有卫青,又何来封狼居胥?何来漠南无王庭?”
“可笑,什么不拘一格?那冠军侯与卫大将军不也与汉武沾亲带故,不过是反制贵戚的手段而已,况乎纵卫青与霍去病英才,若无将士追随,凭他们两人如何北击匈奴?那攘四夷广土斥境之功,也是无数士卒战死换来的。再说霍卫二人皆出平阳,此一方人杰地灵又非汉武夺取,”柳梦生道。
“可…可…”张月鹿张口欲辩。
“说到底不过是承累世之遗业而已,况乎那汉武为了自己骄奢挥霍不也是卖官鬻爵?若说他有识人之慧我是信,不拘一格就算了吧,”柳梦生自然不想给她机会,遂继续道,“何况若无文景之治的积蓄,他汉武也难有作为,征伐末期,国力不支,就再无战功可言,这就是佐证。”hΤTpS://WWω.sndswx.com/
“不管怎样,汉武那也是将外患扼制,换得国泰民安,”张月鹿又反驳道。
“哼,什么国泰民安?这汉武沉溺求仙不亚于秦嬴,前有文成后有五利,到最后甚至不顾与匈奴战事,听信阿谀奉承,广修宫苑,大举封禅。求的不过是他一人长生不死,却为此横征暴敛,疲敝中国,致使百万黎元流离失所,如此行径怕不是与昏君无异,也活该他宫闱里引出巫蛊之祸,断送子嗣,”柳梦生不屑一笑道。
“断送子嗣?你怕不是在胡说!”张月鹿声音又高了几分。
“确实是此身口误了,”柳梦生思索了片刻又道,“那太子刘据就是汉武为一己之私而谋杀的。”
“胡诌!太子刘据是因江充之诬受害,如何说是武帝谋害?”张月鹿道。
“你这史书读的真是肤浅,”柳梦生早料到她会如此质疑,遂笑道,“汉武当政,纵容酷吏横行,又横征暴敛,百姓苦不堪言。汉武明知太子韬光养晦的国政主张会与贪官酷吏的利益冲突,还又是借这巫蛊之祸,以莫须有的罪名屠灭卫氏一族,斩断太子根基。后又更名尧母门,暗示手下恶犬咬人,此后不利于太子的言论骤增,江充不过是咬人的那条狗,即便没有他也会有别的恶犬攀咬太子。不仅如此,那汉武还对卫皇后和太子避而不见,甚至不给两人申辩的机会,致使太子与卫皇后终日惶惶。这不是一场政治谋杀,还能是什么?虎毒尚不食子,可见汉武之阴狠。可怜卫青老将军若得知自己身后亲族遭此冤狱屠戮,九泉之下还能瞑目吗?”
“胡说!武帝为何要陷害太子?”张月鹿不以为然道。
“当然是为他自己的声名了,”柳梦生不屑一笑,“汉武穷兵黩武,终将国力败尽,纵使继续横征暴敛,也再难为继,而这样的国政一旦无有战功建立,就会招致非议。即便当世之人不敢言,后世的史书当中也自会批判。若是忽然改换国策,遵循太子政见,不仅是打了自己的耳光,也会失去其暴政期间豢养的酷吏豪族支持,所以为了保住自己的威名,汉武就需要替罪羊,其一是巫蛊,其二就是太子。”
“可是武帝就不清楚这样做……”张月鹿似有几分动摇。
“汉武都懂,他是何其善用心机权谋啊,”柳梦生打断她道,“想当年汉武病重,听望气者说监狱有天子之气,就毫不犹豫下令处死监狱中所有人,无论罪罚轻重。后因丙吉力拒使臣才保下帝曾孙,那汉武又将其安置掖庭。这刘病已就是太子刘据之孙,而掖庭正是太子党,足见其心机之深呀。”
“可……”张月鹿语塞。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亏得汉武自诩天命,最后只为自己名声,落得被霍光掌国,凡人扼杀天命,”柳梦生乘胜追击,“汉武前有文景之治后有昭宣之治,唯独他在位年间没有治世之名,可见后世史官大多也不认为汉武年间算是治世。到这里,你还看不出文景之治是给汉武挥霍的基础,昭宣之治是为他收拾局面吗?”
“这…这…”张月鹿略有迟疑,似是未想出辩驳之词。
“到头来,你口中的开疆拓土也不过是穷兵黩武罢了,何况汉武也未绝匈奴之祸,”柳梦生不等张月鹿反驳就继续说道。
“汉武后来不是也发了罪己诏吗?”张月鹿至此已是涨红了脸。
“此等罪过岂是区区一纸轮台诏就能抵消的?再说,下这罪己诏之前,汉武不也还在泰山封禅?此诏之后不也还是延续了其穷兵黩武的政策?”柳梦生道。
“就算如此,汉武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为春秋一统奠基,不可谓不高瞻远瞩,”张月鹿又道。
“汉武虽是好儒,但却好其名而不好其实,慕其华而废其质,所谓独尊儒术不过也是方便巩固其统治的借口罢了。名不副实,必有其祸,汉武所推行的儒学最后不还是引发了王莽篡汉吗?”柳梦生道。
“行了,你们两个能不能停一停,都快听不见楼下说书了,”江晓莺懒洋洋地打断道,“麟将军和祝姐姐何时才能到呀?”
张月鹿本想继续争辩,但见到将江晓莺都发话了,便只得悻悻收声,柳梦生见她那般憋屈不满的样子,心里倒是颇为满意。
直至上灯之时,杨叶舟和祝衔枝二人才赶到降仙楼,在门外等候的柳梦生瞥了一眼西山余晖,心中暗道还真的是日落之前啊。
“三弟,你的伤好了吗?”杨叶舟还未下马,就先开口问道。
“托大哥的福,已经无碍了,”柳梦生说罢又活动一番右臂。
“看来三弟的伤是真的好了,”祝衔枝笑着翻身下马。
“二姐,家中失窃之物可有寻到?”柳梦生问道。
祝衔枝闻言眉心微蹙,遂道:“这事说来话长,不如先上楼喝杯酒。”
“甚好,三弟,今天咱们一定要喝个痛快,”杨叶舟束好駁马,遂将七星点金枪提在身旁。
“好,”柳梦生点头应道,遂转去跟魏良说,“魏兄,咱们把酒取来。”
“三爷,这事就交给属下吧,”魏良一抱拳,转身就跑向对面的酒肆,全然没有等柳梦生的意思。
“不是,你一个人拿不了,”柳梦生见了一愣,随即扬声道。
“还有萧小哥呢,”魏良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句,随即就冲进了酒肆里。
“哈哈哈哈,三弟,由他去吧,”杨叶舟拍了拍柳梦生肩膀爽朗一笑。
“是呀,不然我和大哥也不知是哪一间包房呀,”祝衔枝也转来劝道。
“也对,”柳梦生心想总不能让大哥和二姐自己找去。
三人抵达包间的时候,江晓莺正伏在桌子上小睡呢,还不时痴笑,也不知做着什么美梦。
“少奶奶,少奶奶,”张月鹿连忙推了推江晓莺。
“干嘛啊…本姑娘正跟…”江晓莺极不情愿地睁开眼睛。
“让江妹子久等了,”祝衔枝见了便笑着走去。
“哎呀,是祝姐姐呀,”江晓莺一惊,跳也似地站了起来,而后便瞥见杨叶舟,遂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擦了擦嘴角的口水,“麟将军也来啦。”
“江姑娘,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杨叶舟抱拳道。
“嘿嘿,麟将军干嘛这么客气,快来落坐呀,”江晓莺咧嘴笑道,还不忘瞪一眼柳梦生,似乎是在怨他不提前来叫醒自己。
“酒来喽!”此时魏良兴高采烈地抱着两坛酒跑来,他身后则是一脸疲惫之色的萧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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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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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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