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宴清衣着极为单薄,在漫天飘雪的拂月城中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整片天空都很白,仿佛一场倾盆大雪即将倒下。
公子双手捧着两件袄子,听着空无一人的巷子,慢慢往回走。
再两天。
就再最后两天。
青丞山门那边,他们把叶软色急匆匆提留回了租住宅子里。
一到宅子里,陈纤韵就开始发话。
“大师兄,去砍柴,提水,烧热水!”
“小师弟,去帮大师兄灶上扇扇子!你腿不好待在那儿别动。”ΗtτPS://Www.sndswx.com/
“小师妹,先把人弄到浴房,再去帮大师兄提水!”
席容玥子和三人对望一眼,当即点头散开,“好!”
冬日里落水,这事可大可小,小了就只是一场发热,但冬日里落水后去世的可是大有人在。
他们青丞山门名门正派,自然绝不能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
况且这人还是叶蔷。
叶软色第一次看到他们这么齐心的样子,有点好奇,还想再看看,已经被陈纤韵和容玥按头推进了浴房中。
第一次,有人剥小汤圆衣服,而且剥得如此生猛。
仿佛她不是人形的汤圆,而是汤圆形的汤圆。
水有了些温热之后,三下五除二就把叶软色丢进了浴桶里。
叶软色不想这么麻烦他们的,她很皮实,不用担心生病。
她弱弱地发表了一下自己不成熟的小建议,都被陈纤韵黑着脸无情镇压了。
于是小汤圆不敢说话了。
只睁着眼睛乖乖任凭她们俩摆弄,让干嘛干嘛。
中间陈纤韵急匆匆出去了,留下容玥一个人,用她的怪力不断给叶软色加水。
容玥戳了戳叶软色的脸,“我师姐这么凶你,你别生气。”
叶软色摇摇头。
她又不生气。
她喜欢陈纤韵妹妹。
容玥一边倒水,“我师姐这个人,刀子嘴豆腐心,看起来凶巴巴的,出身高贵不近人情,其实她人很好的。
你以后跟她混熟了就知道了。
她在我们师门,也从来没有摆过贵女的架子,对同门不论年纪大小,都很爱护的。”
叶软色点点头。
陈纤韵妹妹给她带过路,还保护过她辛苦垒起来的柴火堆,她都记着呢。
容玥趴在浴桶上,笑嘻嘻地伸手拨着水,泼到叶软色脸上,“其实我师姐挺喜欢你的,你知不知道?”
叶汤圆平日里脾气实在好,容玥泼她她也不躲开,晶莹的水珠顺着红润的脸颊落到水里。
叶软色疑惑地看着容玥,越发像个出水葡萄。
“这我没看出来。”
她只是单纯以为陈纤韵人好而已。
容玥看了看门口,见陈纤韵暂时没有回来迹象,轻声道,“其实她第一次见面就挺喜欢你的,可谁让你是公子喜欢的人呢。”
所以她家师姐对叶蔷的态度可矛盾了。
容玥站起身来,从旁边木架上拿起一把梳子。
叶软色掉进水里,发丝里夹杂着不少蔬菜皮皮,容玥一点点给她挑。
“说起来,我师姐真的很喜欢公子,说不定不比你的喜欢少。”
叶软色微微蹙眉。
说什么呢?她对男主没有不礼貌的想法。
她一心想要的只有升仙大礼包。
容玥眼珠子提溜一转,“我告诉你这么多,你也得告诉我一点。
说,叶公子究竟是什么来历,能让我师姐这么高傲的人都低下头颅?不会真是什么贵公子吧?”
容玥好奇顾宴清的来历已经好久了,依师姐的话来看,出身定然不凡。
而且最让容玥心惊的就是公子对中原武林各家独门绝学的如数家珍,这怎么可能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叶软色想了想,“他是我买来的相公。”
小汤圆怕她不相信,还特地补充了细节,“而且他卖得很贵。”
容玥一口气上不来:“……”
眉心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
这话要是传出去,公子风评被害。
公子以前日日和叶蔷相处,怎么没被这家伙气死,果然是情人眼中出西施,包容到底了。
容玥叹了口气,“算了,以后总会知道的。这件事情上,我这个做师妹的也没什么能为她做的。”
叶软色撑起身子,带水的手刮了刮容玥的鼻子,凑到她脸下面,“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呀。”
容玥瞬间脸红地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干什么你……”
叶软色无辜地摊手,“你都能剥我衣服了,我摸一下你鼻子怎么啦,又没把你摸坏。”
*
陈纤韵收到了家族回信。
他们刚入拂月城的时候,陈纤韵就去镖局订购了最昂贵的一种镖。
这种镖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将轻巧的东西送达大辰境内任何一个地方。
但由于要最好的镖师用最善奔跑的马种夜以继日地不断接力,要价极其极其昂贵。
陈纤韵用这种镖送了一封信回到家族,请求家里帮忙调查姑苏当地最鼎盛的名门望族嫡枝长房嫡长子顾宴清的下落。
这调查本身就很有难度。
姑苏的陈家,历来依附顾氏生存。而顾氏,在这一代的经营下,已逐渐呈现逐鹿中原问鼎苍穹之势。
陈纤韵的这封信,无疑是要撺掇着陈家去冒犯主上,窥探主上踪迹。
陈纤韵也是寄出去之后才发觉不妥当。她久在武林,对世家行事分寸的拿捏已是生疏。
陈纤韵有些忐忑地拆开信件,刚看了一行,脸色就变了。
信中,父亲先是怒斥她僭越,斥她在外面心野了,竟然教唆家里公然背主。这封信若是落到顾家手里,如今这紧要关头,只怕顾家再信任陈家,陈家也会被怀疑生了不臣之心。
陈纤韵生了一身冷汗,缓了一会儿才继续往下看。
父亲虽然斥责她行事无状,却还是告诉她少主处境安然,请她不要因为对少主的爱慕之心便关心则乱,约束自己,莫要做出错事,连累对顾家忠心耿耿的陈家。
陈纤韵错愕地放下信件。
她满脑子只剩下了“少主处境安然”这六个字。
姑苏的顾宴清,还好好地在家族翼护之下……
那叶勾月是谁?
他当真不是顾宴清……
陈纤韵又打开信件看了第二遍。
心中怪异之感越浓。
这封信,似乎不是写给她看的。
陈纤韵心头弥漫上一股寒意。
这封信似乎是,写给顾家看的。
陈纤韵手一抖,差点撕掉信。她又读了一遍。
没错了,这封信虽看似是父亲写给女儿的信,但实则是写给顾家看的。
只怕她寄回去的那封信,已经被顾家截获了。
父亲心知肚明,却只能装作不知给她回信,而且要光明正大地回信,装作不知顾家的监控。
既然如此,信中所说少主安在的话,只怕是假的。
父亲根本没有派人去落实少主的踪迹。
那也就是说,叶勾月依旧十分有可能是顾宴清。
虽然没有明确回复,但总比一口否定掉他不是来的好。
到如今,陈纤韵已经分不清自己喜欢的到底是世家口中备受赞誉的顾氏玉郎还是眼前的叶勾月。
她只能期盼这两个人是同一个人。
如果叶勾月真的不是顾宴清,那她对他的感情又算什么呢。
甚至对叶软色的矛盾感情,又算什么。
那个小姑娘,岂不是白白承受她这些敌意。
陈纤韵头疼地闭上眼睛,犹豫着要不要再给家里去封信。
即便会被顾家看到,她也想让父亲明白她的愧疚之情。
她并不是故意要给家里惹这么大的麻烦的。
是她一时情急,忘了顾宴清的身份,是不可被窥探踪迹的。
*
顾家在姑苏是绵延超过两个朝代的世家大族。
城区里有条街,就叫做顾家街,半条街都是顾家嫡枝的宅邸。
顾氏实在庞大,犹如枝叶过于繁茂,从姑苏分出去一支,经过百来年繁衍,称为洛川顾氏。
两支顾氏同气连枝,互为扶植,成为大辰一朝最为显赫的望姓,为朝廷忌惮。
后来姑苏顾氏出了个顾宴清,两个顾氏更是拧成一股绳,惹得皇帝深深忌惮。
以至于顾宴清当年的科举,明明笔试殿试都是第一,却硬生生被皇帝以容貌出众的理由,将他从状元的位置压到了第三名的探花上去。
姑苏顾氏嫡长房内,一间不起眼的书房中,太师椅上端坐着一名少年。
他表情冷凝,目中尽染淡淡的嘲讽。
“宫中真是有趣,这个时候了还想着下降公主给兄长。没了皇帝,公主是什么公主,庸人一个,真以为是天仙呢,人人都要去捧他们皇家。
异想天开,不自量力。”
还把那庶公主说得美若天仙一般,真比起来,有他兄长好看吗?
到底是是谁贪恋谁的美貌啊?搞搞清楚好吗?
少年一想到太后信中的语言,仿佛他们顾家能得那个庶公主是多么荣幸的事情一般,应当再心甘情愿地再受他们皇家奴役几十年,便气得鼻子里喷气。
“来人!给我把蜡烛灰也扬了!”
书房的门迅速而无声地打开,训练有素的仆从很快将垃圾清走了。
少年安静下来,看着桌面上摆着的两封信。
这两封信,赫然就是陈纤韵寄回家和收到的信。
只不过字迹不一样,是经过重新誊抄的。
“这信是送到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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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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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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