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的庭院中,经过精心修剪的草木郁郁葱葱,生机盎然,喷泉池中的锦鲤轻轻一甩尾,扬起一小片水花。
而二楼的卧室里,霍书正在努力地把自己从床上挪到轮椅上。
只是这么一个很简单的动作,却耗费了他接近半个小时的时间。额角和鼻尖沁出了细密的汗水。他不止一次将身体磕在了轮椅的扶手和踏板上,苍白的皮肤被撞得青青紫紫,幸亏他腰部以下的位置基本都没有知觉,倒是不至于疼痛。
最终他靠毅力坐上了轮椅,松了一口气。
他的房间门被保姆推开,看见他已经坐在轮椅上时,保姆差点惊呼出声,焦急又担忧道:“少爷,您醒了怎么不叫我们呢?累着了吧?”
保姆上前给他用帕子擦拭鬓角的汗水,霍书露出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脸颊因为这一番动作变得有点红扑扑的:“没事,我就是想试试。”
“而且我也不会永远坐在轮椅上啊,医生说了,我只要好好复建,以后是很有可能站起来的,”霍书露出了一个满怀期待的笑容,“万一我明天就能下床走路了呢?总要尝试一下自己坐在轮椅上的感觉嘛。”
他的眼睛很亮,那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对于未来的乐观与畅想,以致于保姆哑然片刻,有些不忍地低下了头。
“少爷,”保姆轻声说,“您今天想吃点什么早餐?我帮您端进房间,您是不是还要看书,昨天那本书我也帮您拿过来……”
霍书望着窗外极好的天气,顺口道:“今天不看书了,阳光这么好,我想出去走走。”
保姆的脸上掠过一丝紧张:“少爷,医生说了,您的身体需要好好养着,万一出去吹了风……”
霍书只好叹了口气:“好吧好吧,您放心,我会在房间里好好待着的。阿姨,我今天想吃煎火腿。”
保姆这才松了口气,去给霍书拿了那本他昨天看到一半的书,才走向房门外:“那您等一会儿,我这就去做早餐。”
当保姆的脚步声在外面逐渐消失,霍书眨眨眼睛,放下了手里那本压根没看几行字的书。
他自己操控着轮椅,慢慢来到门口,打开了门。因为他的腰用不上力气,要调整开门的角度废了不少功夫,但当他走到走廊上,感受到跟房间里仿佛不一样的空气时,方才动作的疲惫便一扫而空,转而换成了一种小小的、达成了某种成就的笑容。
他沿着二楼走廊,一路操控轮椅向着楼梯那边走去。虽然他无法下楼梯,但楼梯旁边就有一个刚刚修建好的电梯,是爷爷专门为了方便他上下楼改造的。
他一路来到了电梯旁,刚准备按下下楼键,就听见楼下传来了爷爷的说话声:“那两个孩子来了吗?”
霍书微微一愣。
孩子?有哪位亲戚家的孩子来串门了吗?
不过他爷爷一向宠爱他,曾经还因为他没什么朋友、性格内敛这一点而担忧过,一心想找人来和他做朋友。
这次应该也是爷爷怕他太寂寞,所以才又找了什么人过来吧。
霍书的手立即伸了出去,他要趁着那两个不认识的孩子来找他尬聊之前,赶紧溜掉。
电梯案件亮起,他愉快地看着液晶屏上的数字,却突然听见楼下传来一道有些尖锐的声音:
“爸!小书的腿还没下结论呢,您就要把那个野种接回来……”
紧接着,霍书听见爷爷重重敲了一下拐杖的声音:“那不是野种。”
“那是我的第一个孙子,霍家流落在外的长孙,”霍老爷子的声音里带着久居上位者的不怒自威,让人听了就忍不住发颤,“怎么,你对我们霍家的血脉,有什么意见?”蜀南文学
楼下顿时一片沉寂,片刻后,庄新柔颤巍巍的声音响了起来:“可、可是,您这样会伤了小书的心啊,他可是您看着长大的……”
“我都听医生说了。”
霍老爷子缓缓的一句话,让客厅的气氛彻底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电梯到达了二楼,发出轻微的“叮”声,缓缓打开,露出宽敞的轿厢。
但早就在电梯门前摆好位置的霍书却一动不动,像是被定住了。
“小书的腿……神经完全坏死,无法修复,他这辈子都得坐在轮椅上了。他身体又弱,我将来不可能把霍家交给他。霍家必须要有一个优秀的继承人,我观察过斯也很久,那是个很稳重的孩子……”
后面的声音,霍书已经听不清了。
他看着面前自动缓缓合拢的电梯门,神情有些恍惚。这栋老宅从爷爷年轻时就买下来了,从奶奶去世后,这里连装饰的摆设都不曾再动过分毫,曾经有个保姆在打扫时将两个摆件换了个位置,爷爷便大发雷霆,直接让那个保姆滚出了霍家。
但爷爷会愿意为他破坏老宅的原貌,修建专门给他用的电梯,这是连他爸都不曾有过的宠爱,他也一直以为,爷爷是偏心他的,而霍家也一定会留给他。
然而他们现在却在讨论,他的腿再也站不起来。
而他最信任的爷爷,则早就开始关注另一个“孩子”,听话里的意思,将来的霍家跟他这个要一辈子坐在轮椅上的废物,是不可能有任何关系的。
霍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院子里,他只是心情有些发木,觉得自己像是上了锈的机器人一般,连脑袋都变得有些迟缓。
他从小就觉得,自己是个亲缘很薄的人。他的父亲不爱他的母亲,听说当年父亲有心爱的情人,后来却因为要跟母亲联姻而不得不跟那位女友分开。而母亲也对这份联姻并不热络,总是厌恶唾弃他懦弱无能的父亲,一直以来,他甚至很少能看见父母出现在同一张饭桌上。
而在他孤独而无依的十七年里,只有爷爷会毫无芥蒂地包容他的一切。那个威严无比的老人,却会让小时候的他娃娃哭着尿在老人身上,也会在他在学校拿到好成绩的时候,微笑着用宽大的掌心摸一摸他的头。
可原来那些他自认为珍贵无比的亲情,都比不过一个霍氏的“继承人”。
爷爷有其他孙子了,爷爷不再需要他了。
不,也许他从一开始就想错了……爷爷疼他宠他,只是因为当时的他还有一具健康的身体,能跑能跳,能完美地成为爷爷想要的继承人。
现在他残废了,那爷爷当然也就不会再喜欢他。
霍书神色恍惚地操控着轮椅,在院子里的树丛里漫无边际地走,直到远远地看见了不远处的锦鲤池。
他靠在假山后面,阳光明媚,他却被假山的影子所束缚。
就像是他的双腿,也要永远被这架轮椅禁锢。
原来保姆照料他时,偶尔露出的那种疼惜的神情,还有时不时的遗憾,都并不是他的错觉。
所有人都知道他残废了,他再也站不起来了,只有他自己,还傻呵呵地信着早就被母亲买通的医生说的话,抱着早就熄灭的希望苟延残喘,像个被所有人耍得团团转的傻子。
他可不就是个傻子。
一个失去了双腿、失去了亲人、失去了余生中所拥有的一切光亮的,被全世界都抛弃了的傻子。
霍书轻轻摸了一把自己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是泪水。
“哥哥!有鱼唉!”
一道明亮清脆的童声从不远处传来,霍书身体一僵,下意识往阴影里又蜷了蜷,然后小心翼翼地透过假山的缝隙,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视线里出现了一道高挑挺拔的身影。
剑眉星目,面容俊美,琥珀色的眼眸如同最上品的宝石,在阳光下透出一抹依稀的暖金色。
他身旁跟着一个看起来也就十岁出头的小孩子,白白瘦瘦的,瞧着十分可爱,正眨着好奇的眼睛探头去看那一池锦鲤。
“行吧,看一会儿就走啊,”青年揉了一把小孩儿的那一头卷毛,又转头对管家有些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我弟弟很喜欢这些东西,一看到漂亮的鱼就走不动了。”
管家欲言又止,这可是去见霍家老家主的第一面,这个年轻人怎么能让堂堂霍家家主等他?还只是因为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而想到家主的吩咐,管家只能应了下来。
萧朝年得了许可,立即开心地跑到锦鲤池旁边,在池子边缘蹲了下来:“你们好啊!”
而萧斯也站在他身旁,有些无奈又纵容地陪伴着弟弟,时刻注意着不让他不小心摔进池子里。
这种旁人压根插入不进去的、浑然天成的兄弟情,看得霍书仿佛是心脏被紧紧攥住。
他曾经也幻想过这样的感情,他从小都是一个人长大,亲戚家的孩子没有几个跟他同龄的,而他也不喜欢那些谄媚的、从小就充满算计的目光,所以打小就是孑然一身。
但庄新柔和霍健行感情不和,他不可能会有新的弟弟妹妹,也就不可能拥有这种纯粹的手足之情。
可他没有的东西,别人却都有。
他所视为珍宝的、来自于爷爷的宠爱,却从来都是竹篮打水,一场幻梦。
他的人生或许都要被困在这小小的一平方米里,挣扎不了,逃脱不得。
霍书的眼底逐渐浮现起灰败的颜色,他转过头,想操控轮椅回去,不愿意再看那两兄弟。
“哥哥,这些鱼没见过大海,他们会不会寂寞啊?”
萧朝年的声音里充满了天真,“你看,他们一直都被困在这个小池子里,一点也不自由。”
萧斯也在他身旁蹲下,与他平视,问:“那你想把他们放回大海吗?”
萧朝年立即点点头:“我也想见见大海是什么样子呢,哥哥你还没带我去过。”
而萧斯也只是笑了笑:“但你知道吗,这些锦鲤一到了海里,就会死的。”
萧朝年立即睁大了眼睛。
“有些鱼,生来就要养在池子里,只有在这里他们才能活下去。”萧斯也很有耐心地跟他解释,而霍书也清楚地听见了他的话,唇边不由得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他可不就是养在池子里的鱼,没有自由,没有未来,像个米虫一样,就这样被养到死。
“但这并不意味着,只有大海才是所有鱼都应该追逐的方向,”萧斯也接着道,“即使是一辈子都生活在这一个小池子里,但他们能看见海边没有的庭院和假山,能看见京城三月的花、四月的雨,即使遇见暴雨天,也不会被海浪卷到岸边。”
“它们能够拥有跟海里的鱼完全不一样的,吃喝不愁的一生,这种安稳,是海里的鱼一辈子都追求不到的东西,你能说这样的日子,对锦鲤来说就一定是差的吗?”
萧朝年下意识摇摇头:“那我觉得还是住在池子里会好一点……住在海里还会被鲨鱼吃掉呢。”
萧斯也笑了起来:“是啊,所以并不是每一条鱼的目标都是大海。能够在这个小池子里晒太阳和游来游去,对锦鲤来说也能叫做自由。”
不是每一条鱼的目标都是大海。
即使曾经走错了路,但在此刻,霍书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被远处的那道身影吸引。
他像是一只阴沟里的小老鼠,在饥饿无比、浑身狼藉的时刻,突然看见了一只手,递给了他一把温暖干燥的大米。
那个人的身上沐浴着金色的阳光,温暖得仿佛不似人间真实。
霍书突然意识到,或许他想要的,并不是霍家的“继承人”身份。
他只是渴求一份,能够属于他的温暖而已。
比如,一个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哥哥。
“哥。”
霍书将领带夹戴在了领口下方,他对着萧斯也笑得很开心,像是多年前那个纯真无暇的十七岁孩子。
“医生说,我的身体只能坚持几个月啦,”他歪了歪头,“但我觉得,好像结束在现在,也很不错?”
说着,他按下了轮椅扶手上的按键。
爆炸声从游轮的后方响起,尖叫、惊呼、脚步声在甲板上凌乱响起,而在一片混乱中,霍书似乎非常享受,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萧斯也,轻声笑道:
“留下来陪我吧,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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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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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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