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如此,你心中的我,并非那般好,而是一个无辜女子被凌/辱后无奈生下的孽种……”谢残玉俊美清隽,似乎叙说着别人的故事,“我娘得知自己有了身子时,无数次想要落胎,但是……”
他眸色冷戾,“谢充长子无甚天资,而他娶的东安县主也是多年无所出,遂将我娘这一胎看得极为重要,为了让我娘生下我,便以谢府诸人性命相逼……”
“元丰镇谢府一门十九口,我娘只能忍辱生下我……但是谢充并未满意,另叫人毁了我爹的根本……自此,谢氏这一脉只余我一个……”
桩桩件件无一不是畜生行径,谢残玉眸子赤红,于笙双手握住他一只手,“公子,公子……”
一声一声的,尽是说不出的安慰。
谢府原本上下和谐,谢氏夫妇二人更是一对神仙眷侣,但是谢充的出现直接将天伦破裂,谢残玉幼时不懂。
不懂父亲为何总是要折磨母亲,也不懂谢府从来不曾少过的莺莺燕燕,那些女子形如鬼魅,一个一个像是打在母亲脸上的巴掌……んτΤΡS://Www.sndswx.com/
谢府再没有一个孩子降生,谢残玉却不被喜欢,他跪过祠堂,犹记得那时父亲看着他的眼神,恨不能将他啖食。
“你有天资又如何,身上流的是畜生的血……”
“……我谢家前世作孽无数,才会生下你……”
“你娘寡廉鲜耻,她怎么不去死!”
“……你娘不配死,她要活着……活着与我一起受辱,她凭什么死,都怪她长了一张惑人的脸……”
“你和你娘一样都是狐媚子,若非是她,我谢氏又怎会受这样屈辱!”
谢残玉不懂那滔天的恨意从何而来,他只记得她娘死后,父亲如同疯了一般烧了主院,后来他才知是那间他们夫妻二人圆房的主屋,是谢充强占了谢氏的屋子。
待谢氏一死,谢残玉看着他爹一日一日油尽灯枯,他时而疯癫,偷偷跑到他娘的墓前哭嚎,“是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为夫没有保护好你……”
“对不起,我不该那么逼你的……檀郎他很好,可偏偏不是你我的孩子……”
“他不像你,我原本想对他好的,但是……”
谢残玉看着父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看着他前言不搭后语地反省自己,可是墓里的那个人早就不在了……
很想走过去对他说,你是活该,但是谢残玉就站在身后,他踏不出那步,因为那个时候他就明白了,他娘没有错,他爹也没有错,有错的从来都是谢充和他这个本不该生下的孽种。
谢充毁了本该美满的一家人,谢残玉也不该生下,他的存在时刻在提醒他娘,做出辱没门风,背叛夫君的事情……
也同时提醒他爹,是他的无能致使妻子被凌/辱……
他娘死了,带着无尽的屈辱和自怨自艾。
他爹死了,带着对谢充的怨愤和对妻子的愧疚。
只留下谢残玉,他厌弃自己的存在,偏偏血缘是擦不干净抹不掉的污迹。
如果有选择,他宁可不出生也不想谢充志得意满。
“公子是要报仇吗?”于笙紧紧攥着谢残玉的手,小脸上满是担忧与愤懑。明明是那谢充强占女子,又逼得他们家破人亡,为何现在又要故意粉饰太平。
“谢充长子摔断了腿,又无功名在身,二子是与东阳县主所生,自小失智又身有残疾,幼子年少,是青楼里的风尘女子生下的,东阳县主视为眼中钉,能活到现在已是不易……”谢残玉算得上是谢充的二子,若非谢充昔年对他的忽视,想必东阳县主早就将他处理了。
于笙懂得不多,但也从谢残玉的话中听出谢充的意思,“他是想要将公子的身份宣扬出去,又怕你坏他的事,遂来想先安抚住你?”
谢残玉点头,“三年前我去了北疆,他派去跟踪我的人只得到我身死的消息,本来我是想暗中进京,但是后来便不这样想了。”
“公子,你要正面抗衡?”于笙有些担心,虽然知道谢残玉厉害,但是谢充那人如今已是当朝大员,无论如何,硬碰硬总是自家公子吃亏的。
“将他杀了无用,那样的死法并不能慰藉我娘的在天之灵。”谢残玉计划了数年,如今正是好时候。
————
谢充的行迹未有多久便以一份纸信的形式呈到皇帝的桌案上。
越霖手边一沓奏折整整齐齐,手下的笔终于顿了顿,他看向上座的皇帝,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皇帝视线移过来,先是勾唇一笑,而后玩味地看他,“怎么?现在才觉得朕长得颇合你心意?”
越霖垂下头,不语。
皇帝也不在意,越大人一向这样,他自位上起身,走过来将人揽住偷了一吻,“昨夜是朕不好,不该将你留着不让回府,但是……”堂堂皇帝竟露出一丝委屈来,“近半月未曾与你见面,彻骨的思念都要抑制不住了,你难不成就无半分这样的感觉么?”
越霖好似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反而犹豫了下问道,“陛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他亲眼看着方才还一脸玩闹的皇帝倏忽变了脸,朝堂上的这个人阴沉难辨,可是一见越霖又是一副模样。
摩挲着他的下颌,皇帝如闲聊般开口,“那个人进京了,谢充那个老东西果然去找他了……”
皇帝口中的“那个人”,越霖不算陌生,甚至他们还有过一面之缘。
只是这些并不重要,越霖开口,“陛下想做什么?”
“嗯……还没想好……”皇帝眸中一抹暗色,“谢充与宋尚书原本势同水火,不过听说近些时候他们又时常见面,听闻……两家有意结亲。”
“宋尚书不会愿意的。”越霖接上,“素闻宋尚书对其独女几乎要宠上天,他不可能将爱女嫁到太师府的,即便现在,谢充与左都督斗法,宋尚书夹在其中地位尴尬……”
“谢充有四个儿子……”皇帝意有所指。
“一个摔断腿,一个痴傻,一个年幼,另一个……”越霖抬头看他,“谢残玉再是惊世人才,他的身份,也是摆在明面上的……”
他们都懂,谢残玉的身世并不光彩,宋尚书那样爱女成痴的,又怎会允许自己的女儿沾惹污点,而且在此中间还横亘着一个东阳县主。
“如果宋尚书之女对谢残玉一片痴心呢?”皇帝忽然开口。
越霖怔住。
“长风啊,你素来冷静得过分,但是偏偏算错了人心,那宋嫣对谢残玉痴心一片,而且宋尚书那样奸滑的一个人,可不仅仅是只会疼惜女儿的,比起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身世名利,他看重的是谢充能给他的东西。”
“人心是不可捉摸的,谢残玉出身再上不了台面,在表面上,谢充说他是南疆孤女为他生的,又有谁会拿着真相去质问?”
越霖神色几变,良久才开口,“那你呢?”
皇帝微愣。
越霖直视他的眼睛,不夹杂任何情绪,仿佛看着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你的心又是怎样的?江山、朝堂、万民、三宫六院、阴谋诡计、真心假意……哪个是真的,哪个又是假的?”
皇帝是想开口的,但是他忽然不知从何说起,他记得越霖与他一起时的每一个细节,但是时而又觉得虚幻得很,虽然表面看来,他早就将越霖的一颗心软化了,可是这会儿他才幡然醒悟,他们二人的距离是天堑地壑……
“薛诚,你眼中的世人都是卑劣无/耻的……”越霖这是第一次认真的唤他的名字。
皇帝却并不觉得高兴,他甚至立刻就反驳起越霖的话,“不是我恶意揣测世人,而是人性本恶,人都是利己的……谢充有发妻,却为了仕途另娶东阳县主,他有了权势地位还不够,还强掳别人爱妻,逼着人家家破人亡……”
“宋尚书呢?他当真如表面那样爱护女儿么?”皇帝像是被越霖踩着痛脚似的,非要要剥开人心给他看,“他本是贫寒举子,若非宋夫人娘家当年几乎倾尽家财为他铺平前路,你以为他能到今天的地位?”
“可是,宋夫人是他逼死的……”皇帝扣住越霖的肩膀,“他自诩与宋夫人举案齐眉,但实则为了赚足名声而已,为了宋氏有子继承,他在外安置了好几个外室,但是天不遂人愿,没有一个为他诞下儿子……”
“在内将宋夫人哄得团团转,一副情深意切的模样,却不料被宋夫人撞破他的好事,本就因生不出儿子郁郁多年,宋夫人岂能受得住一心一意的丈夫多年在外有外室的打击……”
皇帝冷嗤,“还有晋王、长公主,淮阳侯……他们哪一个不是面上一套心中一套,你以为人人良善?那都是假象!”
“所以呢?宗室脏污纳垢,你呢?”越霖自始至终脸色不变,“你是否也是如他们一般?还有我……你又觉得我是否也是如谢充之流,只要一朝得志,便又是另一副丑陋面孔?”
越霖从前不想问,也不想深究,可是今日他看过薛诚近似狰狞的讽斥,忽然就想将那多年蒙蔽的薄纱给撕破。
“在你眼中,所有的人都是恶的,只是时间早晚的区别……”越霖走近一步,“陛下,我也是一样,不是么?”
薛诚自即位已然近十年,亲政不过三年,但是越霖知道,他早就不是那个谦谦有礼,朗笑说要泽被苍生的坚毅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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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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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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