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园门外,沿街的绿树洒下一道树影,行人走在树下躲避夏天的炎热,温暖的阳光灼烧着地面,夏日暑意渐起。
两架马车停在正对着朝园大门的树下,康乐坐在马车上急切地望向里面。
方才一时气极走出来,如今想起还有正事没办,得等到父兄出来说句话才行。
落下窗帘,康乐轻声叹气。
一时不如意便事事不如意,娘家破产无望,她只能指望父兄给她做主了。
当时出嫁,家里备了一份厚厚的嫁妆给她,可是出嫁后自己还跟做姑娘时一样花钱无度,家里那个酸秀才又看不上普通的活计,非要考中进士去做官,整天待在家里读死书,不挣钱也对家里的事不闻不问,跟个死的一样。
现在康家破产,她手上的银钱也不多了,只有两个小铺面还能勉强赚些补贴家用——从前的好日子就要一去不复返了,怎能让她不着急。
身边的贴身侍女如月小声安慰,“老爷跟公子不是还在跟玉家小姐商量吗,再怎么说他们也是小姐您的娘家人,不会不管您的。”
“他们就不该瞒着我。”
得知父兄对她的隐瞒,康乐愤愤不平,暗骂自己的计划都被他们两个打乱了,“若是早点告诉我,我早做谋划也不至于落败至此。”
如月也叹了口气,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老爷跟公子隐瞒小姐,真是无情。
眼前主仆二人最愁的不是这件事,如月提醒康乐,“等老爷出来,您可得跟他谈谈您跟姑爷的事。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怎么姑爷一个读书人还打人呢。”
康乐只觉得侍女句句都说到了自己的心里,委屈难过涌上心头,竟拽出一张绣帕掩面拭泪起来。
她与孙秀才虽是夫妻却没有多少感情,平日里相敬如宾日子也还过得去。自从得知康林被发配,康家没有依仗后,孙家母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一改从前畏缩胆小的模样,对她非打即骂。
家丑不可外扬,小小受点委屈康乐为了大局又不是忍不下,只想着自家翻了盘后,她一定好好收拾那个臭男人。
可惜康家终究没能翻盘,而她还要回去面对那个男人,还有婆婆。
一想到他们两人对她的打骂羞辱,康乐一天都不想再忍,这日子过不下去了,她今天就要跟父兄说这件事,一定要跟孙家和离。
不过一会,康守居与康齐走出门来,与玉容卿谈好条件总算有个留个容身之所。看到康乐的马车还在门口,二人都没瞥眼瞧,自己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哪里还管得着一个外嫁的女子。
康乐下马车来求他们,“爹爹,哥哥,我在孙家这半个月可是受尽了委屈,你们一定要帮我出头啊。”
康守居甩开袖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你这孩子,不看看咱家都什么情况了,当初嫁给孙秀才是你自己要求的,我给你备的嫁妆也足够你吃一辈子了,就算康家倒了,当爹的也没把注意打到你身上,你还想怎样啊。”
“我的嫁妆早被相公和婆婆掏空了,从前手上钱多没在意,如今才发觉他们偷了我一半的嫁妆,连我的首饰都拿去变卖,我手上现在只剩两间铺子了。”
一向心高气傲的康乐委屈地掉眼泪,拉起袖子给他们看,白嫩的手臂上头青紫一片,哪还有她做姑娘似的水灵。
“天呐!没有王法了!”
从来没有担当不愿掺合事儿的康齐都怒了,他本不想管妹妹妹夫的家事,却怎么也没想到孙秀才会出手打人。
康乐抹抹眼泪梨花带雨。
“从我嫁过去第一天,他们就偷我的嫁妆变卖成银钱,然后用这些钱置办田产铺子记在他们母子名下。要不是表舅出事,他们露出真面目,我还被蒙在鼓里呢。”
奇耻大辱!
难时人来踩一脚也就罢了,竟然从一开始就心怀不轨,简直辱没了读书人的名声!
康守居拉着康乐上自己的马车,“走,爹爹跟你去孙家,咱家就是破产了也不至于让孙家踩在头上欺负!”
康家人的对话被大门里的玉容卿听的清清楚楚,回想当年康齐管家后风光无限的康乐,她竟生出些同情来。
又想起当初自己不在意婚事让娘亲为她随意打算,若没有遇见李沅,她可能就嫁给那孙秀才了。
如今想来真是后怕。
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他们母子看着老实,小算盘竟打到了新媳妇的嫁妆上,真是无耻下流。
派人找了小梨来,吩咐她去查一查店里的账目,看看有没有孙秀才的。又让常柏和靳松去跑两趟去别家店铺里查一查。
见小姐为了康家人打听消息,莫竹不解:“小姐好不容易赢了康家,怎么还帮他们呢,也不怕他家死灰复燃。”
玉容卿抬手拍拍他的脑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家钱庄还有十年的开办权,别人求都求不来。康齐懦弱但心眼还不坏,康乐能给她父兄出主意,说明是个聪明的,我保康家是多个朋友,连退路都不留的话,难保他们不做对玉家不利的事。”
莫竹似懂非懂。
“这叫化敌为友,为我所用?”
玉容卿笑了,“真聪明。”
夏日烈阳爬上山头,整个徐州城被笼罩在热气腾腾中,连清水河都被阳光照热了。建在河畔两侧的茶楼酒馆飘着轻盈的冰纱,蓝白色的纱布随风而动在水面上拂过,灵动优美。
乐坊中的歌女犹抱琵琶半遮面,伴随乐声动人,唱出潺潺流水环徐州,夏日炎热中平添些许清凉之意。
道路两侧绿树茵茵,康家的马车停在民坊中,家仆上前敲门,普通的宅院中走出一个窈窕女子。
看到是康家的马车,女子也没惊讶,看了马车上走下来的康乐,女子悄悄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的喊了一声姐姐。
康齐下马车来厉声呵斥:“你谁啊!我妹妹是这孙家的主母,你什么身份敢叫她姐姐!?”
女子楚楚可怜朝门里喊了一声,“表哥~是姐姐回来了,还有姐姐的娘家人。”
矫情做作的模样可真恶心。
应声走出一个文邹邹的秀才,上来站在女子身边轻声安慰她别怕,又看向康乐一家人,冷言道:“不知岳父舅兄到寒舍有何贵干?”
“你少给我装傻,你偷了我妹妹的嫁妆还敢打她,我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男人!”康齐这辈子没大声对人吼过,原先怕自己会丢康家的脸面,眼下康家破产,他反而破罐子破摔没负担。
一家子十几号人涌进孙家小院里,签了死契的康家家仆进屋里去搜田契铺面单子。
一伙人气势汹汹,孙秀才和表妹被吓得不轻,没想到破了产的康家还有这么多人手,同他们想象中的家道中落完全不一样。
正在这时,门外一个老大娘绕过小径,火急火燎地冲着他们这边而来,刚靠近宅院便哭天抹泪,穿透力极强地哭叫着:“哎呦我的老天爷呀,这是招惹了哪家祖宗?连门都给撞坏了!”
康守居闻声回头看,刚才进门的时候的确不小心把门撞歪了,也怪孙家酸苦,院子朴素简单,连门都老旧了。
两家人到齐了,康守居十分严肃的对孙秀才提起两家和离的事。
“你偷盗我女儿的财物,还对她动手,这些事儿要是告到公堂上,我想你也就没资格继续考科举了,今日写下和离书,两家以后也好相见,不要闹的你死我活一起丢脸。”
孙秀才护着表妹生气道:“岳父说笑了,你女儿从嫁进我家就刁蛮任性毫不讲理,拿我跟我娘当下人一样对待,现今我只是以牙还牙,有何不可!”
康齐凶道:“你一个穷秀才要不是我家接济,恐怕还住不上这宅子。我妹妹脾气大也没对你动过手吧,你打人还有理了?”
眼看着儿子被人“欺负”,孙母可不是吃素的,冲上去推了康齐一把,阴阳怪气道:“是你们家康乐不守妇道在先,她不敬婆母不尊相公,成亲一年无所出还不让我儿子纳妾,我们只是给他点教训罢了,有本事就告上公堂,看看你们康家丢不丢得起这个人!”
墙倒众人推,原先对着康乐话都不敢多说一句的孙家母子,眼下竟然敢公然挑衅康齐和康守居了,虎落平原被犬欺。
家仆们搜出来两张田契还有三张铺面单子,加在一起少说也有五千多两,的确有康乐嫁妆的一半。
“无耻!”康乐红着眼睛不肯在他们面前落泪,指着孙秀才吼道:“我真是瞎了眼才嫁给你这种人,你给我等着,我绝不会让你好过!”
康家要的是和离,上公堂可就撕破脸了,看对面母子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嘴脸,康家竟也无计可施。
就要陷入僵局的时刻,门外走来一个小丫鬟偷偷把如月叫出去,塞给她一些东西又说了几句话。
如月走过来把东西交到老爷手上,康守居听她说的话后,顿时得了救星一般。
几张单据捏在他手中,康守居明明白白的说出这一整年孙秀才在各处花销都记在康家名下,拿了康乐的嫁妆去变卖,当铺的存票都在这儿,偶有几次孙秀才买簪花饰品和女子衣物的欠款也都记在康乐名下。
闻言,不仅孙家母子变了脸色,康乐更是怒从中来,“你什么时候买过簪子衣裳?我怎么不知道?”
好像明白了什么事,她转头看向被孙秀才护在身后的表妹,顿时恍然大悟。
极度的愤怒悲伤让康乐说话磕磕巴巴,一度哽咽,“原来如此,我说哪里冒出来个表妹,原来是你的姘头。”
刚才还战战兢兢,一脸惊恐的表妹悄声回嘴,“姐姐你误会了,我真的是孙家的表妹,而且……我对表哥是真心的,求你成全我们吧。”
声音又小又乖巧,说出来的话却叫康乐不堪入耳,上去推开孙秀才,扬起手来就给了她一巴掌。
“小贱人,我说你怎么不叫我嫂子叫姐姐呢,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康齐上去困住孙秀才的手脚,不让他帮那女子一起欺负康乐,“拿自家娘子的嫁妆去哄别的女人,好你个孙秀才,脸都不要了!”
孙家宅院中闹出的声响太大,这会儿门口围满了人来看热闹,康老爷也不让人拦着,卸了大门让街坊邻居们都来看看孙家人的嘴脸。
孙家母子偷盗媳妇嫁妆转为己用,又背着正妻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竟然还领到家里来登堂入室。
做出这种违背道德的事是要被人戳断脊梁骨的,孙母见外头人越来越多,忙催促儿子早做决定,给康家一张和离书求个宁静。
康乐觉得不够,仅仅是一张和离书简直便宜了他们。
“孙晁勾搭别家女子对我不忠,我要他跟那个贱人一起去蹲大牢!”
康家人都还没说什么,孙母忙乍起说不成,“她肚子里已经有孙家的骨肉了,怎么能去那阴暗的牢房,我们给你和离书已是仁至义尽了,难不成非要换成休书才肯罢休?”
有骨肉了?
康乐登时觉得胸中气血翻涌,呕出一口酸水来,指着对面三人气红了眼,“好你们孙家,一个个拿我当傻子哄!”说完就气晕了过去,被如月好生扶住。
康齐带着康乐先回家去,康守居留在此处跟孙家商讨。
几番争论后,康家留给孙秀才两亩薄田,收走了其余店铺和康乐出嫁时带过来的家具佣人,签了和离数,两家今后再不往来。
送走康家人后,孙母看着被拆掉的大门还觉得可惜,孙晁忙安慰她自己还藏了不少银票在表妹那里没被他们搜出来,靠着那些银票足以过几年好日子。
孙晁在表妹面前微笑着许诺,“等到明年秋试我一定高中进士,到时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再也不用看康家人的脸色。”
表妹温柔的应下,依偎在他怀中乖巧懂事,越发得他欢心。
——
躺在熟悉的闺房中,康乐仰望着床帐眼中含泪,她身为庶女一直被嫡母欺负,好不容易把嫡母嫡兄都熬死了,这才没风光多久就掉进了孙家的坑里。
她感念父兄愿意为她出头,替她做主,却始终忍不了自己的愚蠢短视,竟然让孙家母子骗得团团转。
夫妻两个一个月也不过同房一两次,成亲一年多了都没有孩子,没想到那个表妹才来了不到三个月就怀上了,亏她还把那小贱人当亲妹妹哄着,给她买这买那,没想到她竟然背着自己跟孙晁有一腿。
被人背叛的滋味不好受,康乐自己也尝到了,今天的耻辱,她一辈子都不会忘。
躺在空荡荡的床上,屋里值钱的东西都拿去变卖了,若不是玉容卿出手借钱给康家渡过危机,只怕她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了。
真是个烂好人。
康乐缩在被子里回想自己对玉容卿做过的事,如今才知道自己用在她和玉白身上的心机是有多不耻。
她原本不讨厌玉容卿的,只是羡慕她的风光无限,嫉妒她受到的宠爱和关注,渐渐的便成了恨。现在细想,从一开始便真正待她好的人,除了娘亲兄长,便是玉容卿了。
现在她在徐州城中连个能说话的朋友都没有,孙家这事儿传出去,谁还会来娶她一个家道中落的女子,她就要孤独终老了。
自己要强那么多年却换来这样一个下场,康乐悲从中来捂着被子偷偷的哭。
如月在外头敲敲门,通传说:“小姐,有人来看你了。”
爹娘和兄长方才已经来过了,康乐想不到还能有谁来看她,便装睡不应声。
门外的人不请自来,也不等康乐应声便推门进来,大喇喇坐到她床头上,笑道:“让你跟我们耍心眼儿,这下栽跟头了吧?”
听声音就知道是贺小梅。
如此不客气的落井下石让康乐猛地掀起了被子,还没回嘴就看见床尾站了一个人——玉容卿。
想要躲回被子里已经来不及了,贺小梅按着被子不让她跑,奸计得逞似的说:“还想跑,我们两个不计前嫌来看你,你可没有拒绝的权力。”
“你们来做什么?”康乐闷闷不乐躺回床上,知道自己斗不过她俩,干脆躺平。
“听说你被孙家人气坏了,我们两个想到你人缘不好连朋友都没有,就来看热闹呗。”贺小梅玩心不减,看她面容憔悴、头发散乱,伸手给她捋捋头发。
玉容卿看着两人一言不发。
被两人盯着,康乐很不舒服,干脆看着玉容卿说:“要是我家没破产的话,我也不会遇到这些破事……”
玉容卿冷静地看着她,“康家早在半个月前就该破产了,是那位沈方在背后为你们支撑,但他本意也不是要救康家,而是想借你们家的手搞乱徐州市场。”蜀南文学
那位沈方的真正意图,玉容卿暂时还没有想到,问了很多商人都说不认识这么一个富商。
康乐侧过头去,又说:“要不是父兄对我隐瞒了沈方的事,我一定能救活康家。”
“不,你不能。”
玉容卿冷冷的打碎了她的幻想。
康林一家被流放的信息传出来的时候,玉容卿就想到这是请君入瓮的计谋。她假意中计私底下联合其他的老板一起跟着康家调低价格。表面上是在同康家打价格战,背地里已经去查康家货物的来源。
住在码头附近的陆雪生也接跟仓库有关的活儿,玉容卿从他那里得知康家库存的变化。
几经调查,发现有人偷偷用船队为康家供货,定金是一个陌生人付的,船上都刻有一个“昌”字,玉容卿便笃定了有个富商在不计成本的支持康家。
那时玉家船队正在回程途中,玉容卿快马传书让船上的伙计注意碰到的船上有“昌”字标记的,尽力拦截。
无论是买是暂扣,都要把那些船里的货物控制在手中。
于是昨天发生了断货一事。
原本供货可以很快恢复,毕竟玉家船队也扣不了“昌”船多久,但康家和百姓们不知道这一点,康家与沈方联系从来只靠沈方单方面送来书信,人都找不着,如何互通消息。
于是康家原本的供货商和一些掌柜伙计们看康家要垮便纷纷来要账,把康家家底彻底掏空。
“他们完全可以再等几天,但是你选择压低价格竞争,完全无利可图,平白消耗供货商和伙计们的信心,让他们心慌自己会得不到报酬,这才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玉容卿没有愧疚,她让康家破产和她来看望康乐这两件事并不冲突。
“康家原本就是拴在了康林的线上,有了他,你家能用钱换来方便,现在没了康林,你家亏空的坏账两三年内根本还不清,你才做出钱庄那件事来骗百姓们的银两。”
被戳破计谋,康乐羞愧地藏起自己的表情,“你别以为你保了康家一命我就会感激你。”
玉容卿撇过头去不看她,“我没打算要你感激我,也不觉得咱俩有什么感情,我只是陪着小梅过来而已。”
曾以为会老死不相往来,如今面对面也没有多少情分可讲,但玉容卿依旧不忍心看她一只骄傲的孔雀落了光彩,而且康家大部分店铺都变卖了,只剩下个钱庄不能转让。
三人在房间中聊天,多是贺小梅说些打趣的话,康乐不领情爱顶嘴,玉容卿忍受不了康乐任性的脾气,拉着小梅离开。
要离开康家的时候,玉容卿还安慰康守居,“只要专心经营钱庄,康家就不会倒下,康叔叔可以让康家哥哥和康乐姐姐去钱庄中多看多学,我看康乐是个有想法的,若加以引导,然后必定有所作为。”
女子从商已经有了她这个先例,康守居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没心眼不成器,女儿毛病虽多但心眼儿也多,若有心培养,或许能成。
总归康家已经落到这种地步,还有什么比后继无人更让人心慌吗?
康守居听了玉容卿的建议,心中有了自己的答案。
几天后,夏天的傍晚闷热,李沅去店里买新鲜的梨回家做冰糖炖梨为玉容卿解暑。
费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总算将康家的事解决了,李沅没有细打听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喜欢听卿卿亲口讲给他听。
这一阵子玉白没有来朝园骚扰他,日子安稳宁静,每天等着卿卿回家。偶尔在街上遇见她,便是不可多得的礼物,能在避着人的地方讨几个亲亲。
买梨的时候看见孙晁带着自己的老母亲租了一辆拖菜车搬家,李沅稍稍瞥了他两眼,觉得没意思便没有再瞧。
周边街坊瞧着孙家母子二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李沅也听了两句去。
“我听卖梨的大娘说,孙晁准备跟表妹成亲,结果所有的钱都被表妹卷跑了,母子两人没有生活来源,只能卖了房子回老家去。”
“好像是康家往上头递了信,说孙晁生活不检点,导致他往后六年都不能再参加春秋试,前途无望。”
吃饭的时候,李沅同玉容卿闲聊起来,他本不是喜欢打听事儿的人,只是记挂当初玉容卿差点儿跟孙晁议亲一事,心里总想针对他。虽然他不配。
小心思被玉容卿敏感的察觉到,伸手捏捏李沅的耳朵,他身上凉凉的,比贴着冰块还舒服。
“都考中秀才了还是个不开眼的,康家就算破产也比孙家强上百倍,他竟然不识好歹欺负康乐,这下遭报应了。”
玉容卿毫不客气的讥讽让李沅笑开了花,清冷的美人儿笑起来就像是阴天云层透下来的一缕金光似的让人心暖。盯着俊美的脸,她喝光了碗里的汤,将碗递给李沅。
在李沅面前,她就是个不能自理生活的废人。
盛饭吃饭是每人都会的基础,自从玉容卿发现她向李沅寻求帮助的时候他脸上不自觉流露出来的情绪温和又舒心,她多了让李沅帮她各种忙的习惯。
“卿卿热不热?”李沅一边盛汤一边询问,他手边就是团扇,随时都能拿起来给她扇风。
这两天热的厉害,李沅习惯穿衣少还受得住暑气,玉容卿却穿的端庄,领口高高的遮住不该露的痕迹,看着便热。
玉容卿摇摇头,“天黑后洗澡就好,这会儿我还受得了。”
吃饱饭后下人进来收拾桌子,夫妻两个出去散步,回到卧房的时候,小婵已经让人准备好了洗澡水,玉容卿进门时想推李沅先去铺床等着,他却揽着她的腰一动不动。
难道是她的话不好使了?
玉容卿清了清嗓子,“我去洗澡,相公先去铺床好不好?”说出来的话又软又轻,是在撒娇。
李沅笑了一下,宠溺地搂紧了玉容卿,然后侧过脸去蹭了蹭她的脸颊,诱哄道:“我铺了床,能不能同你一起洗?”
怪不得突然不听话,原来是打上坏主意了,玉容卿在他怀中小幅度挣扎了一下,没挣脱,洋装生气皱着眉头道:“不成不成,我疼,我不同意。”
疼。
玉容卿用这个理由拒绝他不止一次了,这次想来也是轻而易举。贴在身后的男人好像僵住了似的,玉容卿回头看见一张落寞的脸,不知怎么,李沅竟然不高兴了。
“卿卿,你跟我说实话,我是不是做的不好,所以才总是让你疼。”不是不高兴,是在反思自己。
其实没那么疼……只是稍微有点难受,但每次都会难受是真的。
玉容卿不过随口一说,被他这样正经的问出口,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犹豫半天才支支吾吾从口中蹦出几个字,“不是不好,是你太……大,我承受不住。”
分明是在说他弄疼了自己,语气却像是暗戳戳地夸他。
李沅抿了抿唇,身子贴紧了她的后背,俯身在她耳边低声说:“承受不住才要多放松,日子久了总能磨合得来,不然我买些软膏,一定能让卿卿满意。”
突然说什么呢,玉容卿忙转头捂住他的嘴,再说下去指不定又蹦出什么虎狼之词。
虽然她喜欢看高岭之花为她而开,但是夜夜都看花,她可受不住。经不住李沅软磨,玉容卿只得松了口,“洗澡可以,不许碰我也不许动手动脚。”
成亲一年多了,平日里事事都应,房、事上防他跟防狼似的。
李沅好笑地点点头,嘴巴被捂住只能发出含糊的声音:“好,我乖乖洗澡,一定不让卿卿分神。”顺势舔了下唇边的手心。
痒痒的触感让玉容卿一愣,随后触电般松了手,耳尖瞬间染上薄红。
迈进浴桶里,玉容卿跟李沅对坐着,她不敢像之前那次坐在李沅腿上,怕他一个忍不住就把她吃掉了。虽然李沅会信守对她的承诺,可玉容卿不敢保证自己不会被美□□、惑。
温热的水打湿肌肤,玉容卿体温渐升,小腿碰到李沅的腿,他的皮肤凉凉的,让她忍不住想要贴近。
正在做小动作的腿被李沅一把按住,故作严肃说:“卿卿不要乱动。”
动到不该动的地方,他可是会吃人的。
美人严肃起来的模样竟然有点好看,不同于以往的好看,让人觉得他是尊贵的神祗,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可玉容卿却不怕他的严肃,抬头看着李沅,坐起上半身来凑过去,对着那张被水雾氤氲的脸慢慢露出一个笑来。
李沅没忍住,也笑了起来。
他俯身凑到了玉容卿面前,温热的呼吸扑在脸上,带了一点花香气,李沅低声道:“你怎么过来了,不怕我咬你?”
面对这张脸,谁能忍得住。玉容卿贴着李沅的唇瓣摩挲,声音含在嘴里,绵绵情意自然流露:“那我先亲你一下,你再咬我?”
竟然是等价交换,也就她能想出这种交易。李沅闭上眼睛默许了她的提议,低喃道:“只亲不咬行不行?”
玉容卿认为自己稳赚不赔,表示同意。李沅嘴角弯着笑了笑,张开口由着玉容卿将软舌、伸进他嘴里,还带着晚上吃的酸果冰酪味道,酸酸甜甜。
闭着眼睛让感官放大,她试探着舔了舔李沅的唇瓣,见他静如仙人没有反应,便怂着要退缩。
她果然做不来这勾引人的事。
察觉娘子要跑,李沅低笑一声,双手握住了按在浴桶边上两条细胳膊,将人拖进自己怀里贴着。主动权被夺走,玉容卿不安地动了动,李沅便扣住的她后脑勺,将这个玩闹似的亲吻变做了激烈碰撞的深吻。
分明靠在他微凉的肌肤上,玉容卿却感觉自己更热了。
第二天,玉容卿给自己放了两天假,跟李沅躺在床上腻歪了一早,起床后送他去书院。
回到朝园,玉容卿打了个哈欠,昨晚睡的太晚,她都没睡够,于是回卧房补觉。
中午太阳大天气闷热,玉容卿没有被热醒,是被小梨喊醒的。
“二公子过来了,说有事儿要找您聊。”
听到是玉白过来,玉容卿有点意外,自从上次被她撞见玉白跟李沅推搡的事,玉白便好久没来过朝园了。玉容卿不担心自己哥哥会跟她闹矛盾,也就不在乎他为何不来。
换好了衣服去见二哥哥,玉容卿坐下来同他吃冰酪解暑,却没想到玉白嘴里说出来的话让她后背发凉。
玉白说他花了一个的时间去查,最后得出一些“有趣”的结论。
掉在河中半身不遂的康瑞。
死在深山葬身狼口的吴大。
还有那位高高在上无人能近身却死于剑伤的庆王殿下。
“好巧不巧,他们三人都受了严重的击打,肩膀、胳膊都有明显的骨裂,就连位置也十分相似。”玉白分析的头头是道,拿出证据来摆在玉容卿面前,是仵作的验尸结果。
“据我所知徐州城中并没有这样武艺精湛到能与庆王相比的人。”庆王武艺高强,北梁人人皆知。
所以玉白推测,“杀了庆王的人,与杀害康瑞跟吴大的,是同一个人。”
“有人目击到康瑞落水前有个男人形迹可疑,身高六尺,穿白衣墨底,好巧不巧,妹夫买过一件一模一样的。”
玉容卿咬紧牙关,她心跳太快,一时说不出话来。杀死庆王的人就在她身边,她一直都是知道的,但是他从来没跟自己说过康瑞和吴大的事。
为什么……
为什么李沅不跟她说呢,分明她已经给过他机会了。
思绪混乱,玉容卿低头沉默,听玉白在她耳边好言相劝,“小妹,妹夫心思深沉不是你可以看透的,我知道你用情很深,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这种陈年旧案你还翻出来,二哥哥到底想证明什么。”
玉白上来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冷静下来,“小妹,我知道看清一个人很难,但是妹夫他真的心思太深了,他杀人如麻,手段残忍,我不相信这样一个人能够给你幸福。”
杀人如麻,手段残忍。
为什么她爱的李沅要对她隐瞒这一切。
是因为不信任她的爱,还是太过害怕失去才不敢对她说。
听到二哥哥这样评价李沅,玉容卿没有一点怒意,反而悲从中来,如同被骂的人是她自己一样,“那我便休了他,从此两不相欠,今生不再见?”
她在问玉白,刚走到门边的李沅也恰巧一同听进了耳朵里。
玉容卿的表情很不对,眼睛红得要哭出来了,玉白有点怕了,“小妹你没事吧。”
玉容卿摇摇头,哑声道:“多谢二哥哥,让我看清了李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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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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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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