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风甚是喧嚣,吹得厉害却丝毫不减空气中的闷热,树上蝉鸣声声扰乱心弦,厅前廊下一片阴凉地,李沅站在门外窗下,听完了他们兄妹的对话。
他本该想尽办法弥补这一切,或许可以冲进去说那都是玉白凭空来诬陷他,或者他去威胁那个所谓的证人,让他改口供。
但是听到玉容卿说“认清他”之后,李沅哽咽了,微张着嘴唇发不出声音,像是在委屈自己不能与玉白争辩又像是打算下一辈子的棋盘被人一把掀翻了。
就像是一直以来都做错了一样。
从他骗酒后的玉容卿说要在一起时,他的心思就已经不正当了,他从来没有被人爱过更没有机会成为另外一个人心上的珍宝,所以他费尽了心思也要跟她在一起。
而对于卿卿来说,即便没有他,她也可以嫁的很好过的很好。
可是他不同,如果他的生命中不曾出现玉容卿,那他现今坟头上的草都已经三尺高了。
他杀人如麻、手段残忍,是不争的事实。既然做了就知道迟早有被扒出来晾在太阳底下的一天,可是他慌了。
身体就像僵住一样不听使唤,李沅紧咬牙关,额头上冒出豆大的虚汗,不自觉蜷缩起来的手指聚拢到一起握成拳,手背上青筋乍起,连带着手臂上的肌肉也痉挛起来。hτTΡδ://WωW.sndswx.com/
玉容卿知道了他的真面目,知道了他费尽心思在她面前隐藏的丑恶嘴脸,她会用什么样的目光看待他,会用怎样的话语斥责他?她会用一纸休书将他赶出朝园……他该怎么办?
卿卿讨厌他了。
她终究还是看清了他。
一想到这里,李沅心如刀绞,仿佛浑身的伤疤再次鲜活起来,一寸一寸深入他的血肉搅乱他的心跳,让他痛不欲生。
再也没有人会像她一样对他好了,李沅迈着僵硬的步伐,扶着墙离开前厅。一路撞见几个担心他身体的小丫鬟,都被李沅怒吼着不许靠近。
浑身都在痛,心更痛。
在他的认知中杀掉对自己对卿卿有威胁的人是理所应当的事。直到现在他也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有错,可是当这些事传到玉容卿耳朵里,李沅就开始害怕了。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只想一步一步逃开玉容卿,不想接下她的休书。
偏僻的院子里空无一人,存放杂物的院子少有人来,李沅关上门靠着墙缓缓坐下。
又是那种感觉,意识和身体分离,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动作,整个身体都紧绷起来,就连呼吸都不畅快。
他已经很受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从前发疯发狂只会让他的神经麻木减轻痛楚,现在的疯狂却让他精神崩溃,又想痛哭又想大笑,脸上的表情是狰狞恐怖,绷起青筋的拳头打在身后的墙面上,“咚咚”几捶下去,墙面都砸出了坑。
混了沙石的血肉模糊滴答落下,李沅呆滞着看向自己的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举动。
卿卿说过要他珍惜自己的身体,他却发了疯似的糟践自己。
“不要离开我,不要让我走……”李沅无意识的低喃夹杂着痛楚的呻、吟。他站起身来趴在冰凉的墙面上,头痛万分,脑袋控制不住地往墙上撞。
意识模糊之间,他感受到了曾经数次在噩梦中折磨他的窒息感,那个陌生的女人掐着他的脖子让他滚,让他去死。
她说:“你这个孽种!你生来就是个错误,你死了对所有都是好事,只有你死了我才能解脱!”
女人的声音像诅咒一般在他脑袋里乱撞,李沅心底深深的绝望就像幽蓝的深海一样将他吞没,连带着他的意识和不受管控的身体都冷了下去。
李沅站在墙面前,就像那天晚上下大雨,他站在院外面墙思过。可是这一次,卿卿不会再原谅他了。
疼痛的身体从癫狂陷入死寂,李沅头抵着墙我想起他这半生见到过的那些人。八岁之前的人生混乱不堪,他连那个要杀他的女人是谁都记不得。只记得一场大病,醒来后便坐在马车中被送进了皇宫。
那个高高在上身着龙袍的男人是他的父皇,亲手将他送去做质子,养育他的母妃是个两面三刀的女人,与他一同长起来的兄弟姐妹都嫌弃他出身低微。就连唯一待他亲近的平阳王,也只是想要利用他皇子的身份为自己争名夺利。
如果他手段不狠,怎么能活到现在。如果他心存良善,如何斗得过那些豺狼虎豹。
可是这一切都无法改变他杀人的事实,他有什么能跟玉容卿解释的呢,他不过是一个早就应该死掉的人。
死在那个女人的手下,死在钕金的折磨中,死于权谋党争的暗害。
这一刻与死亡有何异。
如果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会不会得到她一丝怜悯。
正在李沅发疯神游之时,一人在院外推不动被关上的门,三两步翻墙进来,一下就看见了伫立在院墙面前失魂落魄的李沅。
衣着雪白,手上粘稠的血液滴落下来沾染了半透明的轻纱,整个人一动不动仿佛断气了似的。
“公子!”萧成惊叫一声上去查看,手还没碰到他的肩膀便被一道凌厉的掌风打过来,不偏不倚地击中了他的左臂,骨裂的痛感让萧成登时嘴唇发白。
他在李沅一步之外疼得跪下来,为了不让李沅误伤,他低下头尽显卑态。
“公子,您受伤了,要属下去找高大夫给您看看吗?”
萧成问了好几遍,李沅一个字都没回他,连句“滚”都懒得再重复。他一点力气都没有,手心痒痒的,只想攥紧常年陪伴自己的佩剑,然后给自己一个痛快。
“公子您不要这样,不管发生了什么小姐都一定会站在您这边,如果让她知道您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小姐一定会伤心的。”
面对萧成的好言相劝,李沅的情绪没有太大起伏,连那双狠厉的眸子也激不起一丝涟漪。
李沅曾经无比坚信他与卿卿之间深厚的感情,但在此刻听到萧成的话,他却沉默了。
她还会站在他这边吗?
提到玉容卿的时候,李沅虽然没有回话但身体有了小幅度的动弹,萧成知道还有挽救的机会,继续道:“小姐是最关心您的,如果发生了严重的事,您也不要独自撑着,同小姐说两句也好过在这里捶墙。”
墙面上有两个不小的坑,萧成看到李沅手上额头上流下的血就什么都明白了,他也看到过几次类似的情况,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李沅会在情绪极端的情况下发疯,等情绪消解下来才能恢复清醒的神智,一到疯魔时候不是杀人就是练剑,自残还是第一次。
等人缓缓转过身来,萧成偷偷抬头看他,见他额头上流下的血染红了半张脸,绝美的神像被肮脏的血污遮掩了不染凡尘的美。眼神落到别人身上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暴虐的光,被那目光掠过的萧成身子打颤,差点以为自己死期要到了。
这该是个阎罗是个从十八层地狱爬上来的恶鬼,萧成犹豫着要不要接着劝,生怕自己说错一句话就小命不保。
他知道公子在这种状态下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带着恐惧的心情再次偷看了一眼,那双清亮的眼睛被迷蒙的水雾遮掩,连带着眼底不明的狠厉、痛苦、绝望都被泪水模糊,两行清泪流下。
“她还会原谅我吗?”李沅带着哭腔问他,也是在问自己。
能让冷漠的李沅问出这样一句话,可见事情并不一般。萧成想起前不久李沅让他去跟踪玉白的事,大概猜到是玉白查到了与李沅行凶有关的证据。
萧成扶着受伤的左臂起身,“小姐一向疼爱您,即便不能原谅也不会连一点夫妻情分都不顾的。”
在萧成的耐心劝解下,李沅回复了一半神智,悲伤的情绪依旧难解,让他扶着自己去见玉容卿。
得见她才行,得亲口听到她给自己一个答案,不然他死都不瞑目。
前厅房中,玉容卿从玉白手中拿过了那些证据口供,统统塞给小梨保管,悲伤沉沉的压在心上,玉容卿呼吸都慢了下来。
是李沅杀了他们。
当她得知康瑞、吴大的死讯时,李沅就坐在她的对面一脸毫不知情,他太会演戏太会隐藏自己的情绪,玉容卿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就好像自己从来不曾认识他一样。
今天早上还亲密无间,这才中午,玉容卿就感觉她跟李沅之间的距离变得模糊不清了。
她喜欢心思单纯的人,受不得那些精于算计的,所以她才能更贺小梅保持这么多年的友谊,而对康乐始终心有芥蒂。
可是李沅,他是不一样的。
玉容卿觉得自己身上又冷又热,连自己心里的想法也不清楚。她到底该怎么去见李沅,到底要如何面对他……
聒噪的蝉鸣声中小婵推开门禀报说:“小姐,姑爷好像身子不舒服,刚才扶着墙进了内院,奴婢们想上去扶他都被拒绝了,您要不要去看看他?”
“李沅回来了?”玉白惊讶。
看到屋里还有玉白在,小婵忙向他行礼,“见过二公子,姑爷他刚回来,奴婢们也是在路上碰见的。”
虽然是兄妹,但朝园的内院也不是玉白能进出的,便催促玉容卿拿个决断,然后去内院直接跟李沅说开。
“无论是休书一封让他离开朝园,还是向官府报案揭发他杀人的事实,都听小妹你的抉择。”
害怕玉容卿会一时感情用事,玉白又补充说:“小妹,哥哥给你相过面,你命中有一劫,是一件你能得到却不该得到的东西,维有抛弃它做个了断,你这一生才能顺遂平安。”
玉白轻易不给人相面,一旦说出口就是一个人中命数的大吉大凶。
他不忍心眼看着自己的妹妹因为那个男人而葬送了后半生,即便要他做个挑拨离间的坏人,他也认了。
玉容卿淡淡说了句,“我知道了。”
她起身去内院找李沅,刚进内院就看见萧成扶着身形不稳的李沅向她走来,他状态很不好,一身的血满脸的泪,玉容卿下意识要迎上去抱他,想到他曾经在自己面前演戏,脚步又停下了。
两人相遇在假山旁的小路上,玉容卿让两个丫鬟去守着不让人过来,再怎么说李沅也还是这个家的男主人,总要给他留些脸面。
一阵压抑的沉默过后,玉容卿冷着脸面无表情,唇角扯开一条缝,“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李沅小心翼翼的把受伤的手藏到身后,“我……不小心摔了一跤。”在她面前反应比刚才灵敏多了。
“二哥哥说你杀了康瑞和吴大,你认吗?”
不带任何情绪的声线顺着耳膜灌进去,李沅呆滞在原地,哭红的双眼落下两滴泪来,唇瓣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果然还是来质问他了,那没有一丝一毫怜悯的神情淡漠严肃,如同他是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人,她的脸深深刻在他心脏上,如潮水一般汹涌的悲伤席卷而来。
李沅眼眸中盛满了不舍,还有一丝淡淡的伤心委屈。只要他给出回答,他们两个就要走到尽头了。
无论自己用了多少心机,也终究没能在她面前塑造一个完美的自己。
至少最后一面,要给她留下一点好印象。
敢作敢当。
他说:“我认,是我杀了他们,无论卿卿需要送我上公堂还是下私狱我都毫无怨言。”即便到了这种时候,他也没有勇气直面她的休书,只求玉容卿能给他一个体面。
玉容卿的心在滴血,温柔可人的他,冷漠无情的他,凶狠残暴的他,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李沅。
忍着心底的悲伤,玉容卿继续问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他们有罪,府衙会审判他们,不需要你来充好人。”
“我没有充好人。”他从来没有想做好人,李沅硬气回她,“康瑞带着人去酒楼羞辱你,我本想稍微教训他一下,竟然撞见他喝醉了酒在巷子里强迫一个女子,他喊的还是你的名字,我当时气疯了,把那个女子看错成了你,所以下手才没了轻重。”
说话愈发激动,就算是为了证明他的清白,李沅也不得不清醒起来,“我隐约记得那个女子手臂上有个圆形胎记,卿卿不信大可以去寻她来问清楚。”
至于吴大那一次就更简单了,“吴大受了打压怀恨在心,越狱要去杀害岳父岳母,我在路上见他殴打发妻抢夺孩子,我不觉得杀这种人是错。”
“你!”玉容卿迈上去扬起手就要打他,落下手时却停在了他脸边,攥紧手掌收了回来。
从前惯会杀了人后装无辜,现在给他解释的机会,他竟连句谎话都不说了。
玉容卿打也不舍得打,看他身上都是血,精神状态也不怎么好,自己连句狠话都不敢对他说,生怕伤了他的心叫两人生出嫌隙。
“事关我玉家的颜面,既然真相明朗,公堂就不必去了,罚你在侧卧关一个月,除了去教学之外不得踏出房门半步。”玉容卿给萧成使了个眼色,让他带李沅去侧卧养伤。
李沅有些惊诧,颤着声音问她:“卿卿你不生我的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玉容卿双臂抱在胸前,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我……我……”李沅说不出口,他不想让玉容卿觉得自己是个爱逢场作戏的虚伪的人,即便他真的是这样的人,他也不想让玉容卿知道。
李沅说不出口的话,玉容卿便替他说:“你不想让我知道你也有恶的一面,所以你即便杀了人也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你想让我看到你身上的美好,所以把自己阴暗的那一面深深的隐藏起来。”
可是相公你知道吗,爱一个人就是要爱他的所有,无所谓好与坏,黑与白。
如果我爱的只是你的美你的温柔体贴,那这世上所有温柔体贴的美人都可以做我的相公,但是我没有选择他们也不觉得他们跟普通人有什么不同。
我眼中看到的人,心上捧着的人只有一个你。
因为你就是你,美好的也是你,坏心思的也是你,我爱的就是你,而不是怎样的你。
听了这话,李沅的眼泪掉得更凶了,他咬紧下唇点点头,为自己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的行为感到不耻,他轻轻抽泣压制着喉咙涌上来的哭腔,依旧有细小的泣音盖不住。
玉容卿掏了手帕递过去给他擦眼泪,“既然是关私狱就要正经一些,这两天我就不去看你了,让萧成照顾你吧。”
能够得到玉容卿的理解,李沅已经足够开心了,哪里敢有别的奢求。
目送李沅离开,玉容卿心底的难受才稍稍缓解一些。刚才同玉白对话的时候,她并不生气李沅的作为,而是觉得自己很无能。
曾经的李沅受过太多委屈和苦难,所以他保护自己的方式才这样极端。
他们在一起也有段时间了,依旧没能弥补他受过的伤。
她要怎么做才能让李沅不再那么痛苦。
走出内院,玉白就在院门口等她,表情凝重。他没有听见内院里面有任何的争吵声,也没有看见李沅走出内院——他的小妹还是没能放弃跟李沅的感情,义无反顾的接纳了李沅的一切。
如果这世间的一切会因为小妹的温柔善良而变得稍微平和一些,玉白也不会如此急躁。
沉重的深蓝色穿在他身上像是无尽的沉默,玉白抬头看着她,“事情本有更简单的解决方式,可是你刚刚放弃了。”
“你在说什么。”
玉白上前拉住玉容卿的手走出家门,兄妹两个坐上马车前往码头。
正对着码头的茶楼上,玉白给玉容卿倒了一杯茶,玉白难得有这么正经的时候,玉容卿也不催促,安静的等待他告诉自己她现在可以知道的事。
一壶茶水喝干,玉白望着窗外千帆过尽江水流,缓缓道:“小妹,你想的太简单了,你以为你让他留在这儿能跟他过安稳的日子,殊不知他身上又背了新债。”
“二哥哥什么意思,不如直说。”
茶水的热气在二人中间升起,玉白轻声道:“沈方来找我了,他给了我两个选择,一是我们把李沅送出徐州,二是他们亲自将李沅带走。”
闻言,玉容卿的心里咯噔一下。
“如今你是铁了心要保李沅,我也不能背着你把他砸晕了送出去,只能等他们来替我们做选择了。”
玉容卿不敢相信,李沅在徐州的消息没有几个人知道,知道的人也都死的差不多了,而李潇跟李沅关系那么好,怎么可能会出卖李沅。
听她半天不答话,玉白又说:“你之前问我贵人是何许人,我现在告诉你也不算太迟,我曾在平阳王府中待过一段时间,那位贵人便是平阳王李佑昌。”
“李佑昌?”玉容卿突然想起了什么,当初帮康家续命的供货船上都有“昌”字,岂不是平阳王在背后要搞乱徐州。
玉白说到此处,也知道她猜得差不多了,无奈道:“沈方和沈一方是平阳王的左右手,我前不久在酒坊与沈方相遇,得知王爷要逼李沅回京,我才费尽心思要你休了他,避免卷入朝廷纷争。”
“不……”玉容卿摇摇头,“他是我的相公我的爱人,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他们伤害李沅。”
“我的傻妹妹。”玉白蹙起眉头,好心提醒,“他们留着李沅还有大用怎么会伤害他,王爷要害的人,是咱家。”
话音刚落,码头上突然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轰隆隆震天响,茶楼的窗户都被震得晃动起来。
随着爆炸声音看过去,浓烟四起,大火灼烧随着晚风吹拂很快燃烧了所有的货物——被炸掉的是玉家的仓库。
玉容卿睁大眼睛,慌忙要下楼查看被玉白拉住袖子,“别去了,这个时间正是午后人少,旁边有清水河,不会有人受伤的。”
“你早就知道?”玉容卿甩开他的手,一脸不敢相信,“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至少可以……”
“你可以做什么?”玉白反问她,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二哥哥从来没有这么严肃过。
他转头望向窗外,拈起茶杯轻尝,江水依旧,风也悠悠。
“小妹,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他们是将相王侯,在他们眼中玉家是救下皇子的功臣,也可以是囚、禁李沅的罪人。是什么做了什么都在别人的权衡利弊之中,哪里由玉家自己分辩。
“要么让李沅去京城,要么玉家为他陪葬。”玉白静静地吐息,爆炸的烟尘吹过来,他也不关窗,只问玉容卿,“小妹,你怎么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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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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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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