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市的夏天很爱下雨,连日来少有晴天,连带着家里也潮得厉害。
江霁初把地上的画一幅幅挂在墙上,或者收进刚买的柜子,考虑到本市的天气状况,画都进行过特殊处理,但这么脆弱的东西还是更注意点好。
他把那幅还没命名雨夜图挂在了最里面,谢寄偶尔会来看他画画,万一不小心被看见就不好了。
虽然之前有跟谢寄要求过使用一次肖像权,可谁好意思让喜欢的人看到自己画的自己和对方的亲吻图。
最外面挂的是谢寄指名要的蓝蔷薇,画早就画好,这两天他亲自做了后续处理,好保护画的后续存放,等谢寄来了可以直接拿走。
“小初,西瓜切好了。”
“来了。”
江霁初离开画室,妈妈从厨房里端来一盘切好的沙瓤西瓜。
他拿起一块看起来最红的递给妈妈,自己又拿起一块。
“怎么样,很甜吧?”
“嗯,很甜。”
“你从小就喜欢吃甜的。”
通过这些天的相处,谢寄指纹成功录入进江霁初别墅外大铁门的指纹锁里,此刻他站在门边,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只言片语,忽然就有点挪不动步。
但他没有多久犹豫的机会,门被从里面拉开。
刹那间谢寄已经收敛好神情,端出一副温和儒雅的神态。
江母见到他有些吃惊,随即友好道:“谢先生来找小初?他就在里面,快请进。”ΗtτPS://Www.sndswx.com/
谢寄:“我来时没和霁初打招呼,是不是打扰到伯母和霁初了?”
江母:“没有没有,我就顺路给小初带个瓜,这就走来着,你们玩。”
谢寄眼中的笑意有一瞬的凝滞。
却也只有一瞬。
送走江母后,他和江霁初进了屋。
江霁初:“怎么这个时候过来,外面还下着雨。”
谢寄黑发只被雨打湿了末梢,拒绝了他递过去的毛巾:“出门取趟东西,正好路过,想着过来看一看,你干什么呢?”
江霁初:“吃瓜,你尝尝,很甜。”
谢寄依言尝了一块西瓜,点头认同:“是挺甜。”
西瓜甜的像是在糖水里沁过,可谢寄舌尖却泛起苦味。
江家父母对江霁初是真的很好,大雨天还专程拐来,就为了送个江霁初喜欢吃的西瓜。
江霁初:“那幅画画好了。”
谢寄回过神:“蓝蔷薇吗?我看看。”
他擦了擦手,走进画室。
蓝蔷薇被挂在最明显的位置,故意等他来取。
世事无常,冥冥中却总有些东西是注定的。
比如他哪怕不记得,也会在江霁初生日时送上同款腕表,会让江霁初画出祭坛复式里的蓝蔷薇。
即使之前见过,他还是对着画看了又看:“你是真的很有灵性。”
江霁初坦然接受,类似的夸奖他从小到大听了太多。
谢寄:“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那就开始画新的画了?”
江霁初:“对,想把那天生日会上的场景画下来,已经画得差不多了,你要看吗?”
谢寄:“看。”
他被江霁初带去了另一个画架前。
这幅画画的是生日会上的大团圆合影。
江霁初:“当时想叫你一起,但是你不在。”
谢寄听出江霁初语气中的试探之意。
他当时确实是有意没去合照。
古邻溪在Z市的老宅楼阁高耸,青砖绿瓦间尽是为江霁初庆生的欣喜。
江霁初现实世界形单影只的十九年间,怎么会没隐隐期盼过父慈母爱亲友环绕。
他不恢复记忆时不觉得,一旦记起来,眼前种种都成了镜花水月,而江霁初陷在其中,如同沉睡进世间最暖润宁静的梦里。
而他则是梦中最残酷最违和的符号,仿佛一个不经意就会把江霁初的梦踏得粉碎。
谢寄控制着表情:“我当时有点事,现在补给你一张?”
他心知两个人拍,和当时一群人拍的意义不同,可江霁初还是说:“好。”
他们的手机都有拍照功能,谢寄还是郑重其事地陪江霁初翻出相机,用三脚架架好,设好定时拍照,再陪江霁初站到相机前。
刺目的白光闪过,谢寄就要去看拍出来的照片,手臂却蓦地被抓住。
江霁初:“谢总,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想告诉我。”
谢寄心中一动。
他这次前来并非所谓的顺路坐一坐,而是……想带江霁初走。
他对谢泉他们说过,从真·祭坛找到通往祭坛的路是不得而为之的方案,在此之前,他们有更简单、更有效的办法。
从女王封闭记忆的程度能看出来,这一关卡针对的是他和江霁初。
他像一把钥匙,而江霁初就像那扇门。
钥匙向左,门就会被打开,他将带江霁初回到残酷冰冷的现实。
钥匙向右,门就会被锁上,连同真相一起。
联想到选择的内容,关卡主题不言而喻。
江霁初就是本关卡的“阵眼”。
只要江霁初记起来,关卡或许就会不攻自破,当然,代价也不言而喻。
恢复记忆需要触发点,真·祭坛就是那个触发点。
把江霁初带到真·祭坛前,就能结束一切。
江霁初正看着他。
谢寄知道江霁初生的好看,可抵御住最开始的侵略感就会发现,这种好看远超皮相。
他们并不是在虚假的世界生活了二三十年,而是以本来的身体进入关卡,关卡规则强行把时间线向前推了几年,让他们的事业、感情都达到一个可以留恋的状态。
但实际上他们进入关卡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月左右,二三十年的记忆全都是被硬塞进脑子里,所以人的机能、气质都和原来相似。
江霁初的气质是在日复一日的苦难中打磨淬炼而成,宛如一柄将要出鞘的刀,幻境以虚假的记忆为刀封上一层娇生惯养的薄蜡,遮去锋芒,换了些不谙世事的天真。
而他要硬生生拔刀出鞘,将薄蜡尽数撕毁,让这柄刀在痛彻中重见天日。
只是痛彻的不止江霁初一人。
修剪得体的指甲因攥得太紧嵌进肉里,谢寄望着江霁初,静默像过了一个世纪:“我想带你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江霁初:“那个地方有什么问题?”
谢寄按住江霁初肩膀换了位置,从后面把人抱住,声音艰涩:“它可能,不如你现在的生活快乐,甚至可能有点苦。”
江霁初顿了顿,还是问道:“你会陪在我身边吗?”
谢寄肯定地回答:“在,我会永远在你身边。不背叛,不放弃,我们有很长的路要走,生活那么长,我们还可能会遇见一些矛盾,但总能一个个解决。”
江霁初头蓦地疼了起来,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势。
他揣在口袋里的那只手微微攥紧。
其实他活到现在,没吃过什么苦,却像是习惯了疼痛一样,一声都没吭。
身后是自己喜欢的人的胸膛,耳边是饱含情意的话语,江霁初在疼痛与缱绻间尽可能地保持清醒。
谢寄一定是知道了线索,或许干脆已经记了起来,只是出于某种原因不肯坦白相告。
但谢寄还是想告诉他的,所以说让他一起去某个地方,以更迂回的方式告诉他,或者尽量拖延时间。
谢寄一贯果决,现在这么委婉,必然有其苦衷,比如……会伤害到他。
但谢寄还说了,会永远陪在他身边,不背叛他,不放弃他。
江霁初几不可查地笑了笑:“那好像,也没有多苦。”
他听到谢寄竭力压抑的呼吸,如起誓般:“我会尽我所能让你快乐。”
江霁初:“我知道。”
他的后颈被印下一吻,随之而来的是头部更为猛烈的痛感,洪水不断冲击闸门,他整个人都快要裂开。
他忍不住颤了下。
江霁初他不想打扰到两个人难得的好气氛,尤其他明白谢寄在说的事很重要。
现实世界十九年,祭坛七年,那些实际存在的经历在江霁初未察觉的情况下替他撑起了场子,令他“无师自通”地淡漠着表情瞒下痛感。
就连谢寄都以为江霁初的颤动是不习惯,或者害羞。
他笑了笑,重新站直。
江霁初:“什么时候走?”
谢寄:“越快越好,你可以找伯父伯母告个别。”
江霁初:“我知道了。”
谢寄没有多留,他相信江霁初能从他的态度猜出些东西。
他想给江霁初一些思考的时间。
他再次拥抱了江霁初,抱着《蓝蔷薇》出门。
江霁初把他送到车上,像以前一样目送他远去。
雨水垂成一串串珠帘,谢寄也就没有看到,在他离开后不久,江霁初甚至没来得及回到房间内就昏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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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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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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