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即上前跟阿忠道:“是内人糊涂,今日真的只是误会,内人看魏老夫人受伤,一时情难自控。”
阿忠没理他,尊上愿意给他脸,他才是这京城赫赫有名的兵部尚书,如若尊上不给脸,且看他这官帽子能戴多久?
孙尚书看他不搭理自己,又求到马车旁,道:“国师大人,臣也糊涂,不该由着内人来闹的,您放心,此番回去后,臣一定严加管束。”
“那就辛苦孙大人了。”
楼衍发话,那扇巴掌的侍卫才终于停下了手。
孙夫人的脸整个儿都肿了,猪头似的,端庄优雅的模样半分都没了,整个人还有些站不稳,摇摇晃晃的,红着眼睛恨恨的盯着马车,但阿忠一个眼神甩过来,她声都不敢吱一下。
魏如意看着不愿意下马车的楼衍,不知为何,她的脚步格外的沉,沉到竟迈不出一步走到他跟前来。
楼衍似乎等了会儿,却车帘也没掀开。
他看得到站在台阶上那个红着眼睛的小姑娘,眼里满是悲伤。她知道了自己只能再活几年了吧……
阿忠想提醒他下来,但楼衍却默默收回了目光。
如若她后悔了,也好,让她找一个可以陪她一辈子的人,总比此后孤零零守着自己的枯骨过日子强。
“走吧。”
楼衍淡淡一句,阿忠都没反应过来:“尊上,您不是特意……”
“废话怎么那么多,走了。”阿义心思细腻些,反应过来,立即驾着马车就走了。
阿忠回头看了看魏如意,又瞪了眼孙夫人,才赶紧走了。
孙尚书恭送着马车离开,心里虽然也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只深深望着马车离开后,才冷着脸回头淡漠看着孙夫人:“回府!”
“老爷,你可是兵部尚书,怎么能容许人如此待你?楼衍他再厉害,也不过是因为得了皇上的信任而已,只要查出他贪污……”孙夫人天真的说着,孙尚书却黑了脸,压低了声音寒声道:“看来你想要拿着一纸休书回府了。”
孙夫人浑身一颤,张着嘴怔愣望着他,微微握紧了手心,没敢再说。
孙尚书随之走到魏如意跟前来,浅笑道:“如意,你也别计较,你二姑母一直是这样的直爽性格,她没有恶意,只是误会了而已。”
“如意明白。”魏如意不愿意再多说什么,也没搭理恨不得吃了她的二姑母,转身便进府去了。
孙夫人看着她这幅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气得恨不得追上去再大骂一通,木英当着她的面就把刀给拔了出来,寒声道:“小姐好性子,奴婢却是个暴脾气,今儿谁敢再嘴碎一句,奴婢就砍了她的脑袋!大不了一命抵一命,奴婢命贱,可不值钱!”
孙尚书看着如今撕破脸到这个地界儿上,上前便扯着孙夫人上了孙家的马车,连夜走了。
木英真是气得够呛,这一个个的,都以为小姐好欺负么。
她收回刀跟着进了去,才到南风院,就见知雨端着水盆站在屋外。
“小姐呢?”
“小姐说她想一个人待会儿,里头已经备了沐浴的热水了,但小姐不让人伺候。”知雨担心的说着,怕方才的事会让小姐伤了心。
木英瞧了瞧,也只能叹口气,拉着知雨坐在了门口守着。
魏如意把自己整个人都泡在热水里,前世的事情再次浮现在脑海里。血流成河的国师府还在自己面前,一张张曾经熟悉的面孔全部倒在血泊了,面容扭曲着,这全都是因为自己……
她一定能阻止这一切,并且治好衍哥哥的,对吧?
她安慰自己,不然她的重生有什么意义呢,她是来赎罪的,是来做恶鬼让前世那些背叛者得到应有惩罚,既如此,她如今又在消极着什么?她有资格消极吗?
魏如意从水里出来,目光清明的望着房中的一切,窗隙间的风吹进来,将一侧的月牙色的轻纱吹到飞起,她缓缓起身,踩着地板取过素白的长袍穿好,才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月光已经被乌云遮去了一半,厚厚的云层布在天空。
要下雨了。
第二天清晨,京城好似被一层灰色的轻纱笼罩了起来,四处都是雾蒙蒙的,大雨淅淅沥沥下着,大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魏如意撑着伞,缓缓从马车上下来,看着前头不远处就是荣王府,脚步停住。
“小姐,您一早来这里做什么?”
“看看。”魏如意一夜未眠,她也说不上是为什么,就是心里不安,她要亲眼看到荣王的尸体,才能放心。
不出她所料,卯时刚过,紧闭的荣王府大门便被人从里头拉来了,一个白着脸的小厮连滚带爬的跑出来,拉着门口的护卫便喊道:“荣王殿下死了!”
护卫们闻言,立即便赶了进去。
大门就这样敞开着,魏如意似乎还能闻到湿漉漉的雨气里已经夹杂了血腥味。
没多久,进去查看的侍卫便一脸古怪的跑了出来,直奔皇宫去了。看他的表情,不仅仅是荣王死了,而且死的十分难看。
“雪无痕。”
魏如意轻声一句,暗处飞影一过,便闪进了荣王府内去。
不多会儿,一身青灰长衫的雪无痕便回到了魏如意跟前,皱皱眉,才道:“死了。”
“确定是他?”
“嗯,而且不是假死。”雪无痕想起方才看到的场景,似乎还一言难尽,魏如意想起荣王此生的遭遇,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撑着伞回到了马车,看着昔日辉煌一时的荣王府,由着它慢慢湮没在这烟雨中。
她想,荣王死前,一定恨吧,他知道了前世的失败,可就算早有准备,这辈子还是个死。
那自己呢,重活一世,是不是能扭转前世的结局?
她的头挨着马车靠着,听着马车轱辘滚过带起的雨水声,心里闷闷的说不出话。
皇宫内,皇帝坐在床上听着大臣们回禀最近京城里的事,听着听着,就有点儿昏昏欲睡。
他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他自己都能很清晰的感觉到。
“皇上……”
高公公的呼声传来,他才勉强睁开眼睛:“怎么了?”
高公公想着方才赶来的侍卫所说的话,犹豫了一下,皇帝瞥了眼底下的大臣,挥挥手将他们都打发出去了,才道:“说罢。”
“是荣王殿下,自尽了。”
高公公轻声说着,皇帝原本合着的眼睛忽然睁开,半坐起身望着他不敢相信般道:“自尽?朕了解他,他怎么可能自尽,他……”
高公公让到一侧,那侍卫便上前来,跪下道:“回禀皇上,荣王殿下的确死了,而且死状极惨。他割断手腕的血脉,似乎放了一整晚的血,还留着一张纸条。”
侍卫回忆起那满是血腥味的房间,还有点想呕。
皇帝的手微微颤抖起来:“放血……他的纸条说了些什么?”
“说……”侍卫结结巴巴的,看了看皇帝微狠的脸色,才吓得伏在地上道:“说,自己不配做皇家人,今日起,将皇家血脉尽数归还,死后纵下十八层地狱,也……也再不做您的儿子……”
“再不做朕的儿子,要还朕皇家血脉!”皇帝大吼出声,先是不敢置信的的愤怒,而后才是接受事实的难堪,他白着脸大口的喘息着,瞪着底下跪着的侍卫,脸紧绷的厉害:“荣王他,没说别的了吗?”
“没有,王爷死的时候,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头上用木作的发簪挽着……”侍卫尽力描述着,高公公垂着眼敛,闷闷的叹息。他还记得当年荣王幼时被送走的时候,七八岁的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只天真的以为皇帝还会将他接回来,却没想到一去,就是那艰辛十几年。
直到如今,要用自尽以彻底了断跟皇上父子关系的地步,这一切,谁造的孽,他清清楚楚。
“孽子!”
皇帝大吼一句,却耐不住身体虚弱,一口血吐出来,人便无力的倒在了床上。
一群人吓坏了,皇帝只由着人擦去嘴角的血后,才阴鸷着眼睛,寒声道:“既然他这么不想做朕的儿子,那朕就如他所愿,他如今既已是庶民,以庶民之礼下葬,不许葬入皇陵,将他丢去他那被赐死的母妃坟边去。”
高公公早习惯了他的无情,不过无情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是震惊了。
他迟疑了一下,皇帝便立即质疑的看过来。
高公公立即跪下:“奴才这就去办。”
“你是不是觉得朕太过无情了?”皇帝问他。
高公公跟了他一辈子,知道自己一旦说实话,就只有死路一条,立即道:“是荣王咎由自取,皇上这样做,乃是成全他。”
皇帝听到这样的话,才冷着脸打发他走了。
陈家。
陈老太爷和陈坚因为护驾有功,已经被皇上嘉奖,赏赐了不少的东西来,顺带还赐了婚,那就是没成功嫁给荣王的萝宁公主,转赐给了陈有才。
陈有才现在一脸懵逼。
圣旨宣读完,宣旨的公公便夸赞了一句好福气,便走了。
陈有才:“……”
“也好,虽是扶桑公主,总比那于家小姐好些。”二夫人在一旁美滋滋的说着,其实她是担心陈有才一天到晚的流连花丛,根本不打算娶妻生子,如今皇上赐婚,这滑头小子总没有理由不给她生孙子了吧。
陈老太爷却没有多高兴,看着高兴的二夫人,再看看一脸抗拒的陈有才,只皱着眉头回房去了。
跟扶桑联姻,可不是什么好事。
魏如意听说这桩赐婚的时候,还在来福楼内。
今日来福楼冷清了不少,瑞王才死,荣王又以这样的方式死了,现在满京城的还在抓荣王同党,哪个不要命的敢这个时候跑出来招摇?
谢妈妈说了一些申掌柜的安排后,魏如意就让她带着知雨下去说话了,毕竟母女两这么久没亲近过,也没好好说话了。
屋子里只余下木英和雪无痕。
雪无痕看一向贪吃的魏如意竟然只默默看雨,声都不出,奇怪道:“这雨有什么好看的?”
“小姐哪里是在看雨。”木英轻声一句,雪无痕只越发把头凑了过去到处瞅:“若是不看雨,那看什么?”
魏如意看他这不依不饶的,浅笑起来:“有时候看山是山,山水是水,可有时候看山又不是山,看水也不是水。”
雪无痕眉梢挑的老高,扭头装没听到。
木英跟魏如意对视一眼,噗呲笑起来。木英瞧魏如意总算不那么沉默了,提议道:“小姐,您自己的绣坊都开了,还没去看看呢,要不咱们去转转,兴许江南那边有什么新鲜的衣裳样子呢。”
魏如意看她担心自己的模样,轻轻笑着叹口气:“去吧,正好也给衍哥哥瞧瞧有什么好料子,他总是穿的素淡,兴许别的颜色也好看呢。”
魏如意说着,雪无痕也自觉的跟了起来,还撩了下额前的长发:“我虽然帅,但人靠衣裳马靠鞍,我觉得我也有必要去看看。”
魏如意和木英没理臭美的他,出门就去绣坊了。
绣坊是直接拿原来的绸缎铺子改的,本来就是三层的小楼,一楼全是各色布料,等到了二楼便是裁制好的成衣,男女老幼皆有。
有专门负责量尺寸的绣娘和描样子的画师在角落的方桌旁坐着,看起来十分完善。
“小姐,您上三楼,奴婢给您量量。”绣娘笑起来。
魏如意看着跃跃欲试的雪无痕和看的眼花缭乱的木英,浅笑:“都去挑挑吧。”
雪无痕立即问她:“应该不要银子吧?”
“从你工钱里扣。”木英赶紧道。雪无痕苦着脸,木英也不搭理他,等魏如意上楼后,就小心翼翼的挑了起来。
她一直在战场,以前小时候,父亲还在的时候,还会每年带她上市集去买几尺的花布来请隔壁婶子给她做衣裳,可自从父亲没了以后,她除了两套一模一样洗的发白的衣裳后,几乎都没舍得买过新衣裳,一来想攒钱开武馆,二来她也从未想过嫁人。
但这儿的衣裳,每一件她都好喜欢。
就这样挑了一个下午,木英选了一件窄袖的黑色撒花掐腰长裙,干净又利落,而且还便宜。
雪无痕则是恬不知耻的挑了七八套高级定制的各式男装。
魏如意交代绣坊的人尽快赶制出来,却记下了木英只是看着那黑裙子就满足雀跃的目光。
从绣坊出来,天色不早了,魏如意想了想,没去陈家,而是回魏府去了。
才到魏府门口,就见国师府的马车在门口停着。
她想起昨晚,二话没说,提着裙子跳下马车飞快的往府内跑去了。
“衍哥哥!”
魏如意在穿过垂花门的一刹那,就看到撑着伞站在南风院里的楼衍。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长发用玉簪挑了些简单挽在后头,长眉入鬓,清冷的凤眸似含着星星,在见到她的瞬间,魏如意看到了里面的柔软。
她笑起来,扔了手里的伞,几步上前,便扑到了他怀里。
楼衍没想到她会如此,垂眸看着扑在怀里的她,想告诉她这里还有外人在,但魏如意只扬起小脸笑看着他,道:“衍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又想你了。”
楼衍瞧见她这小模样,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轻声道:“二师父在屋里。”
“二师父……”魏如意小脸一红,赶忙松开了手,楼衍却自然的抓住了她要收回去的手,替她撑着伞,牵着她一道往花厅去了。
二师父捋着胡子,笑眯眯看着进来的璧人,连连感慨:“还是当年你师尊和你师娘成婚时,如此叫人赏心悦目过。”
楼衍没理他,将伞交给一侧的阿忠,才跟魏如意道:“这次来,是有话问你。”
魏如意紧紧抓着他的手,点点头:“问吧。”
“你知道我的毒……”楼衍没再看着她的眼睛,怕看到自己不敢见到的情绪:“让我的寿命只剩下几年了,如若你不想再嫁,今日便由二师父做公证……”
“二师父还是做证婚人吧。下月就是婚期,父亲不在府中,二师父既是长辈,便让二师父来做证婚人。”魏如意打断他的话,笑眯眯道。
二师父原本还担心,但看魏如意这模样,就知道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毕竟他这徒弟这么优秀,寻常人想要这几年还没有呢。
“做证婚人有什么好处没?”二师父腆着脸问她,魏如意眉眼弯弯:“没有。”
二师父喉咙一梗,一旁牧云已经笑得不行了,二师父这样厉害个人,竟就没再魏如意这儿讨着过好。
楼衍感受到那小手握在手心的力量和温度,他侧目望着她:“不怕吗?”
“衍哥哥在,我怕什么?”
“若我不在了呢?”楼衍问她。
魏如意眼眶一涩,手抓的更紧:“我会留住你!”若是留不住,那就君生妾生,君亡,妾随之!
夜里的晚膳很简单,但也很温馨。
二师父坐在上首的位置,楼衍跟魏如意坐在一起,清淡的家常小菜,丫环们忙碌却各个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木英和知雨更是站在门外跟阿忠阿义叽叽喳喳的说着话,牧云则对雨思佳人,不晓得他的佳人现在有没有在想他。
因为荣王和瑞王的死,京城一下子安静起来,谁也不敢再有额外的动作,可小夭和大春二春也一直没找到娄若和孟昶的踪影,这两个好似就此人间蒸发了一般。
不过魏如意倒也过了半个月稍稍能放松的日子,暗处虽然波涛汹涌,但表面上,大家还是一团和气的,直到南边传来消息,说萧王巡城的过程中,击退了突袭的敌寇,而镇国府的老将军也因为这次袭击而阵亡了,大将军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消息忽然传来,满朝哗然,谁不知道镇国将军府的两位将军是神勇无敌之人,近乎百战百胜,在南边几十年,敌寇莫说来犯,就是露脸都不敢,怎么还会突然来袭击了?
一连串的问题在朝堂上被热烈议论着,一部分人怀疑乃是守城军内部出了奸细,但另一部分人只夸赞着萧王英勇善战有勇有谋。
楼衍看着龙椅上疲态尽显的皇帝,没有参与这次的讨论。
真正情况如何,他想皇帝一定最清楚。
“行了,既然萧王平定了这次叛乱,朕自会嘉奖。”皇帝说完,又吩咐楼衍:“国师与兵部和几位老大臣商议一下,看看再调派谁去接任南边合适。”
皇帝并没有直接让萧王接管的意思。
底下的大臣们暗自对视着,楼衍应下,等皇帝离开后,便有不少大臣围了过来,但楼衍不过是一个清冷的眼神扫过来,众人便都乖乖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言。
孙尚书走过来,恭谨道:“国师大人,那下官召集几位大人迟些去您府上商议吧。”
“嗯。”楼衍应下,心里已经有了人选,他想,也是皇帝最中意的人选。
陈府。
魏如意替陈坚把脉后,才点点头:“伤势好了大半了,舅舅多注意休息,切莫再动武就行。”
“他听说了镇国府两位将军竟被敌寇打得一死一失踪后,差点就去请命要自赴南边了。”二夫人说完,还不忘瞪陈坚一眼。
陈坚却依旧义愤填膺:“那些敌寇宵小,用偷袭之术,伤我北燕大将,我不亲手斩下他们的头颅怎么消这口气!”
魏如意看了看一侧的陈老太爷,陈老太爷只闷声道:“若非有内鬼,两位将军怎么可能这样轻易出事?”
他目光里透着睿智,陈坚微微一愣:“父亲的意思是……”
“这件事没有证据,也不容我们多言。皇上忌惮镇国府已久,若不是你们都陆续回了京,陈家如今还不知什么下场。”说完,看着魏如意道:“你只管再开几个月的药,让你舅舅再躺上半年最好,外头的事,不该我陈家插手。”
“父亲!”
“陈家是保家卫国的!”陈老太爷扭头呵斥道。
陈坚看着他脸上青筋暴起的样子,默默压下了心里的想法。ΗtτPS://Www.sndswx.com/
的确。他陈家是保家卫国的,不是来勾心斗角的。镇国府两位将军出事,看父亲的意思,多半有皇上背后的默许,至于萧王,也不见得手上就干净。
待陈老太爷离开,陈坚才不甘心的躺在床上:“龌龊,他们家满屋子的龌龊。”
“行了,也不怕招来杀身之祸。”二夫人忙警惕的看了眼四周,魏如意出来时,脑海里还回想着陈坚的大骂。
皇室可不是满屋的龌龊?好好的人,生生都给逼成鬼了。外人都说阴毒的荣王最像皇帝,但她看来,披着羊皮装好人却处处下死手的萧王才最像皇帝。一样的不择手段,一样的狠辣无情。
魏如意来到镇国府的时候,镇国府门前的皇家守卫几乎都散了。
“都是今儿散的。”木英道,说这话时,眼里带着些怜悯。
“那我们可以进去看看贵妃了。”魏如意轻声说罢,提步往里去了。
镇国府的人看到她来,立即迎了进去,但空荡镇国府内到处都布满的悲伤味道却让人难受。
屋檐的雨水一滴滴落下,滴答滴答,院子里的花草也都被风雨摧残的歪倒在地上,一片狼藉。
魏如意见到柔嘉的时候,她只穿着单薄的里衣站在窗前,面容憔悴的透过窗户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魏如意过来,制止住要叫她的丫环,上前拿起披风轻轻给她盖好:“娘娘若是再病了,镇国府的事谁来料理呢。”
镇国府就她一个女儿,男人们全部去战场了,但昨日的消息传回来后,几乎可以确定,镇国府的血脉断了。
“如意。”
柔嘉转头看到是她,浅浅笑起来,苍白的唇角扬起的笑,不再见以前的爽朗明媚,而是染上了苦涩。
魏如意不忍心她如此,柔嘉一直是她还相信后宫仍有净土的希望,可看到她如此,知道,从此往后,后宫里再没有那个爽朗明媚,不带任何心机活着的人了。
她想皇帝的损失更大吧,从此往后,再没有那样全心全意不夹杂任何算计爱他的人了。
“娘娘,你的身子好凉,去床上坐着吧。”魏如意劝她。
柔嘉木木的由她扶着到床边坐下,由她盖好被子,才轻声道:“你是第一个来看我的人。”
魏如意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脉上,余毒还未完全解了,但至少不会危及性命了。
柔嘉似乎没等着她回答什么,只目光空洞的望着前方,轻声道:“不知道我还活不活得下去。”
“娘娘……”
“昨儿府里请的大夫说了,我不是天生不能怀孕,是因为被人下了药。如意你知道吗,我原本怀过孩子,可是滑胎了。”柔嘉的眼眶湿润起来,手紧紧抓着被子。
魏如意当然知道,当时皇帝也知道,胎死腹中,皇帝下的手,而且不允许任何人告诉她罢了。
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可柔嘉似乎也不需要安慰。
她一辈子洒脱,并不代表她完全没主见,她只是太相信皇上罢了。毕竟那个明君,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是自己的夫君啊。
她合着眼睛低声抽泣起来,屋子里没人上前来劝,魏如意只默默让人去准备洗漱的水来,又叫人点了安息香,等柔嘉慢慢在哭泣中睡过去,魏如意才让人替她擦去了脸上的泪水,道:“先让娘娘好好睡一觉,再叫小厨房准备些吃的。”
丫鬟们纷纷应下。
魏如意离开时,有人拉住她,哽咽道:“静和公主,您还会再来吗?”
“会来。这里有任何情况,都叫人通知我。”魏如意轻声安慰道。
“多谢您。”丫环跪下来重重给她磕了头,魏如意看到她,想起桔儿,心底柔软了些,将她扶起后又叮嘱了几句,才出门了。
出来不远,便见宫里来了人。
“小姐,咱们避一避吧。”木英提醒道。
魏如意也是这个意思,皇帝并不乐意她来这里。
她带着人躲在一侧,不一会儿就见一行捧着不少祭奠用品的太监们进来了,过了半个时辰,柔嘉便被人用小轿子抬出来了。
“小姐,难道皇上此时还要接贵妃入宫去?”木英担心道。
“他应该心里还是有贵妃娘娘的,而且镇国府还有一位将军仍然下落不明,他需要把柄在手里。”魏如意想清楚皇帝那阴暗的心思,便心凉的厉害。
木英也没说话,她们这些将士出生入死保家卫国,得到的却是狡兔死走狗烹。
“娘娘是聪明人,应该不会有事的。”木英安慰道。
“嗯。”魏如意应下,转身要上马车离开,便看到个熟悉的人影。
那人瞧见她也是先愣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才笑着走了过来:“我还想来拜会贵妃呢,没想到先碰到了静和公主。”
魏如意看着她头上还簪着白色的花,淡笑:“倒不曾听闻郡主跟贵妃娘娘有何瓜葛。”
齐筝得意的抚了抚头上的发簪,又摸着自己尚还平坦的肚子轻咳了两声,一旁的侍女忙上前解释道:“我们郡主现在身怀王爷的遗腹子,皇上已经擢升郡主为瑞王妃了,而且王妃来见贵妃娘娘,没有谁规定一定要告诉公主吧?”
魏如意看她这尾巴翘到天上的样子,倒是没怀疑什么,不过齐筝这肚子也算争气,只要她生下一个儿子,那后半辈子也有了依靠,更加不必担心了。
“如此,就先恭喜王妃了。”魏如意说完,提步便带着木英要走,又听齐筝道:“听说你下个月也要成婚了?”
魏如意浅笑,侧身看她:“倒劳王妃还记得。”
“我自然是记得,不过听说武宁侯不在京城,到时候你生母一定会出来吧?”齐筝冷笑。
“劳烦郡主关心了,出不出来,我也不知道。”魏如意目光渐冷,现在灼华也把她拉到阵营里了吗?齐筝难道就这么蠢,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出来折腾?
齐筝看她生气了,知道是踩着她的软肋了,只笑道:“到时候本妃一定会送上厚礼的。”
“多谢。”
魏如意淡漠回她,齐筝去镇国府探问的侍女也回来了,再听说柔嘉在刚才已经被接入宫去了,眉头拧了下,又看了眼魏如意,才讽刺轻笑:“都是托了你的福,我才能得到今日的东西,你放心,往后我一定待你好。”
魏如意还以一笑:“希望王妃说到能做到。”
齐筝略有些不屑,现在瑞王死了,她一想到自己如今成了寡妇,可魏如意却还能嫁给衍哥哥那样的人物被宠爱着,就满心的不平衡,本来衍哥哥该是她的!
她上了马车离开,木英轻轻讽刺:“也不知她是哪里来的底气还想着与小姐争高低。”
“自然是有人哄着她有底气的。”魏如意在她提到娘亲时,就知道,背后必是灼华在捣鬼。
“您是指……”
“回去吧,婚期将近了,我们也该好好准备了。”她绝不会允许这些人再来搅合她的事。
很快,楼衍和众位大臣们便商定好,推选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将担任了去南边接管镇国府重兵的任务。
这个小将旁人或许不知道是谁,但从军的人都很清楚,他便是皇帝安插在军营里的一枚棋子,不需要他做什么,只要他盯着人就可以了。推举他出来,皇帝一定是最满意的。不过楼衍却要借这个人的手,翻些事情出来。
朝堂上,皇帝满意的点点头:“国师办事,朕一向放心。”
楼衍拱手行礼,那小将也出来行了礼,说了些冠冕堂皇的话。
等下朝后,那小将还特意来跟楼衍套了近乎:“听闻下个月国师大人就要大婚了,虽然下官马上就要出发去南边,不能去讨杯喜酒喝,但还是先恭喜国师大人!”
楼衍难得露出几分笑意:“将军此去辛苦,沿途一定多加小心,不要辜负皇上厚望。”
“国师大人放心!”
他自信一笑,在军营这么多年,等的就是如今这个机会,他怎么会不加倍的小心呢。
而且楼衍现在待他与旁人不同的态度,也让他很受用,提步就昂首挺胸的出宫去了。
可才出宫不远,就遇上了个头发蓬乱衣衫褴褛的女人扑倒在了他跟前向他求救。
楼衍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眸光微淡。
萧王快回京了,那太子和昭王的南巡,也该结束了。
马大人走到他身侧,低声道:“已经安排妥当了,京兆府怕是要头疼了。”
“只有京兆尹的倔脾气才敢把这个案子上报。”楼衍淡淡说罢,便走了。
马大人想着皇帝今日上朝时强撑着的样子,再看楼衍淡然离开的背影,心道这天要变了。
那小将名唤鲍兹,在那女人倒在自己面前后,他本来是打算叫人拉开的,谁知那女人开口便喊:“青天大老爷,您一定要救救民女啊!”
青天大老爷?
鲍兹笑了笑:“你要报案,去官府。”
“民女也是走投无路了,大人,您一定是个为民的好官,求求您救救民女吧,不然民女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她哭喊着,
鲍兹听着她夸自己是个好官,倒是挺受用。想着这么个妙龄女子跑出来报案,多半是被哪个无赖看中要强娶回去做小妾的事儿,自己抬抬手就能解决了,便道:“行了,本官虽然还有事要办,但看你可怜,便让人送你去官府吧。”
女子忽然一把抱住他的大腿,露出那楚楚可怜的小脸来,道:“大人,民女不信别人,就信您,您救救民女吧,您是个好官,一定会救民女于水火的对吗?”
鲍兹看着美人如斯,虽不是好色之徒,可哪个男人不喜欢这样动人的美人楚楚可怜的求人保护?
他轻咳两声,想着反正皇上才交代下来任务,他迟那么一点点去处理也不打紧,便俯身将她扶起,看着她两眼泪汪汪的娇弱模样,更是没有防备:“行,那本官就好人做到底,走吧。”
说罢,直接带着女子往京兆府去了,去了以后,还亲自进去旁听了,但这不听才好,听完,久经沙场的他差点没软了腿。
“民女要状告公爹!他见色起意,见民女生的好,竟妄图据为己有。借我们夫妻随他南下行商的水路上,假造民女已死的假象,行将民女囚禁一事,还请青天大老爷做主,杀了那畜生!”
她的话说完,堂外围观的百姓们都惊呆了,这事儿也已不可控的速度迅速传遍了大街小巷。
魏如意是用完晚膳的时候听说的,听白杏巴拉巴拉说完,也知道,楼衍要开始真正动手了!
“小姐,你可不知道,那女子真是不要脸,勾引公爹还有脸说,叫我的话,早一头撞死了。”白杏轻哼着,旁边好几个丫环表示附和的点点头。
魏如意淡淡看着,心里只替平王妃不值。明明她什么也没做错,可到头来,人们谴责的却不是那个作恶的人,而是受害者的她。
“我乏了。”魏如意打断白杏的话。
白杏愣了一下,忙道:“那奴婢再去看看那女子还腆着脸说什么……”
“闭嘴!”魏如意冷声呵斥,白杏怔住,魏如意看着她一脸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样子,心里那口闷气到底忍下了。她没有教化这群人的义务,这群人也不会懂的,她们根深蒂固的三从四德,以男人为天。
“但愿你们一辈子平顺,不会遭遇这样的事。都退下吧,这件事不许再议论了。”魏如意将她们打发了下去后,才抬手看了看手腕上平王妃送自己的那个玉珠,玉珠依旧盈亮着。
“小姐,小夭说,坊间已经有人在提平王妃的事了,您可要干涉?”
“不用,很快皇上就要召见我了。”魏如意平静的坐下喝茶,想起当初装失忆勉强蒙混过关,但这次老太妃不在了,柔嘉贵妃也失势了,皇帝不会再忌惮那么多了。他一定会怀疑,平王妃之事的泄露与自己有关。
她手指缓缓敲在桌子上,看着今儿一早楼衍命人送来的信,会意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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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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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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