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救了我好多次的男子,那个在战争上奋勇杀敌的男子,那个答应我会相信我的男子,他怎么能……怎么能感染上痘疮死去呢!
我不相信,我绝对不相信……
是夜,成沁换上了我的衣服,躺在了床上,我换了一身黑衣,悄悄跑去了后门。
虞美人后门已经没有人在看守了,因为啊大啊二也染上了痘疮,本来昨日阿娘还找了两个新人,结果那两人表面看着没事,但当值了一天又全都病倒了。
阿娘为此又得找新的人,只是时间太短还没来得及找,所以今晚,是虞美人看守最虚弱的时候!
我悄悄地跑出了虞美人,往夏侯冽的太守府跑去,怕被别人认出,我还特地画了个男子的妆容,穿着一身黑衣。
夜色凄清,以往热闹的夜市全都没开,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风一吹来,冷的我身上的骨头又开始发痒了。
我竭力控制住自己要挠的冲动,拼命跑向了太守府里。
就要到太守府的正门,我忽然停下了脚步,悄悄探出头一看,看守正门的两个奴仆正在打着瞌睡。
我四处看了看,忽然在一堵墙边发现了一个木桌子。
我眼神一凝,踩上了木桌子,在木桌子的帮助下,我双手一撑,就爬上了墙。
借着月光,我看见墙下面的泥土有凹下去的痕迹,我心一跳,今晚也有人来太守府!
我小心地往下一跃,将自己留下的痕迹给掩埋掉,走去另一处痕迹那里蹲下身子看了看。
伸手摸了摸凹下去的泥土,我眉头一皱,痕迹凌乱脚印又小,这是一个女人的脚印。
带着心中的疑惑,我小心翼翼地潜进了太守府。
太守府的防守比我以往见到的还要空虚,记得流民动乱那时被他藏在卧室里,都是五步就能看见一个士兵,十步就能见到一群巡逻的人。
而现在的太守府,里面一个士兵都没有,更不用说是巡逻了,稍稍一想,我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现在夏侯冽生病了,得了痘疮,树倒猢狲散,那些士兵都对他避恐不及,怎么可能还愿意替他做事看守府邸?
我咬了咬牙,忽然替夏侯冽有些不值。
直到要潜入大堂时,我才看见了两个士兵,他们睡意朦胧地倚靠在门上,我甚至能听到其中一个人打呼噜的声音。
我悄悄走到一边,轻轻把一扇门推开了一道缝隙,弯着腰爬了进去。
一进去,我先是猫下身子,然后悄悄把门给关上,等了好一会儿,我才抬了抬头四处张望。
忽然,我眼里瞳孔一缩,竟然看见了秋月!
秋月正小心翼翼地从偏殿里出来,她踮起脚尖来走路,看到窗外守着的两个士兵脸上闪过一抹紧张。
她走到一处拐角处咬了咬唇,似是在犹豫要去哪个方向。
凌乱的小脚印,这里又看到了秋月,我瞬间全都明白了过来,秋月摆脱了阿娘的禁锢,从虞美人里跑了出来!
现在看她样子,她应该是不熟悉太守府里的布置,还在找夏侯冽所在的房间。
我咬了咬唇,眼里闪过一抹犹豫。
今天晚上,我们只有一个人能见到夏侯冽……
脑海里还没思考个所以然来,手上就已做出了动作,一颗碎石子被我扔在了一个花瓶上发出“哐当!”一声。
我立刻蹲了下来藏在某处,门外,士兵们听到动静立刻从外面走进来,正好抓住了还在四处找地方藏起来的秋月。
“还以为是什么胆大的小偷,竟然是一个女贼!”一位士兵粗声粗气道,将秋月给抓住。
秋月慌忙喊道:“我不是女贼,我只是来探望五皇子的,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另一位士兵狞笑一声,将秋月给绑了起来,“探望?白天光明正大的不来,怎么偏生晚上来?还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除了偷东西还能干啥!”んτΤΡS://Www.sndswx.com/
秋月眼看就要被他们拖了出去,尖叫道:“你们放开我,我是虞美人里的姑娘,与五皇子心心相印,你们敢把我拖出去,小心我、我——”
“啪!”一位士兵重重地打了她一巴掌,连我看了都觉的脸上一疼,他暴躁道:“你骗谁呢,五皇子身份何等尊贵的人会看上一个青楼女子?”
“他现在都成了一个病痨鬼了,就算你以前和他好过,现在也一定是贪他钱财偷偷混入太守府里!”
“就是!”另外一位士兵附和道,将秋月给拖了出去,秋月喊叫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远。
我心砰砰直跳,迅速地站了起来往大堂某个地方跑去。
我来过太守府,知道里面的地形,很快,我就找到了夏侯冽住着的地方。
手放在门前正要推开,我忽然身子一顿,有些不敢面对里面的场景……
脑海里莫名闪过夏侯冽浑身长满痘疮的场景,我不由狠狠打了一个寒颤,摇头呢喃道:“不,不可能的……夏侯冽不会有事的,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吱——”门被我推了开来,与此同时室内吹来了一股阴风,让我冷的骨头又冒起了一股嗜血的痒。
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终于,我走到了夏侯冽的床前,掀开遮挡的帘子,我眼里瞳孔一缩——
一具全身包裹着白布的“木乃伊”出现在我面前。
夏侯冽全身都包裹着白布,只有眼睛和嘴巴露了出来,而从那露出来的肌肤中,我看到了一个脓疱!
我用手捂着嘴巴,泪水忽然从眼眶里流了出来,怎么止也止不住。
怎么会……夏侯冽明明已经放入棉花了,他为什么还会感染上天花……不,这是假的,这不是夏侯冽,不……
泪水四溢,从脸上滴落到夏侯冽的白布上,一滴跟着一滴,不一会儿就把他白布某处地方给浸湿了。
床上躺着的“木乃伊”忽然睁开了眼睛,我倒退了好几步,拼命眨着眼睛将泪水给眨去,认真地看着那双眼睛。
多么希望床上躺着的人不是夏侯冽啊……
可我认得那双眼睛,那双如墨般晦暗深沉的双眼,只有夏侯冽才会拥有……
泪水又一次模糊了视线,我努力深呼吸,不让自己的哽咽声发出来。
夏侯冽一直盯着我,我也在看着他,我们都没有说话,安静的室内,唯有我的啜泣声越来越明显。
忽然在某一刻,夏侯冽张开了嘴,声音性感的犹如有股电流从我皮肤上穿过:“媚烟。”
我再也忍不住地“呜!”了一声,哽着声音道:“夏侯冽,我明明让你一晚上都不要把棉花拿出来的,你为什么会感染上了痘疮,为什么……”
“媚烟。”夏侯冽直勾勾地盯着我,打断我的话,“我没有被感染到。”
“谁要你这么烂好人去帮助那些病人啊,你就不会躲远——”我说着说着,忽然整个人都卡壳了,盯着夏侯冽,怔道:“你刚刚在说什么?”
夏侯冽嘴角微勾,轻笑了一声:“媚烟,我说,我没有被感染上。”
我呆滞了片刻,忽然上前几步伸手摸了摸他露在外面的一颗脓疱,一摸上去就发觉不对,这脓疱竟然是软的,还有弹性?
用力一捏,这个“脓疱”就从夏侯冽的脸上给掐了出来,我拿来一看,这竟然是个用泥捏成的脓疱!
我惊喜道:“夏侯冽,你没有得痘疮?”
夏侯冽轻轻点了点头:“媚烟,我惜命。”
因为惜命,所以更加不会让自己感染上痘疮这种恐怖的疾病……
我理解了他话语里的意思,低垂着头喃喃道:“惜命就好,惜命就不会让自己置于危险的地方,惜命才能活的更久……”
夏侯冽开口问道:“媚烟,你怎么——”
我心里一紧,怕他发现我的心思,转过身背对着他主动打断道:“夏侯冽,你没有事就好,我先走了。”
走没几步,手就被一双更强劲有力的双手给握住,身体被人往后一扯,我撞入到夏侯冽的怀抱中。
夏侯冽将嘴巴贴到了我的耳朵上,喷出来的炙热气息让我耳朵立刻烧了起来。
“媚烟,你是在生气吗?”
我眼眶忽然又红了起来,我使劲眨着眼睛,希望能把眼中的酸涩眨去。
生气?我怎么会生气呢,夏侯冽死了不是更好,他死了,我就能摆脱出他的禁锢了,他死了,我就自由了……
我深吸一口气,声音微冷:“我没有生气。夏侯冽,放开我,我要走了。”
身子被人强硬地转了过来,夏侯冽那双晦暗的眸子此时亮若繁星,“媚烟,你生气了。”
他伸出全被白布裹着的手,抚在了我微红的眼眶上,声音很轻,很淡,却在我的心湖中荡起了一池春水。
“如果你不生气,怎么又哭了呢。”
我眨着眼睛倔强地瞪着他:“我才不是因为你骗我而生气,我只是在气自己,气自己这么笨,竟然真以为你得了痘疮,我气自己蠢……”
夏侯冽的眸子此时温柔极了,他就这么看着我,任由我骂着自己,甚至是骂着他。
骂着骂着,我眼眶中的泪水又出来了。
我恼极他这时候的眼神,怎么这般温柔,为什么不冷酷一点?冷酷一点,我也不会感觉这么委屈了……
我用手锤了锤夏侯冽的胸膛,气恼道:“你放开我,我要回去,你放开我……”
夏侯冽忽然闷哼了一声,似是被我给锤伤了,我赶紧扶着他,紧张道:“怎么回事,夏侯冽你别吓我啊?”
我话刚说完,就看见夏侯冽胸膛上的白布渗出了点点血丝,那一抹殷红真是刺眼!
我更加慌了,把夏侯冽扯到床上,语无伦次地说道:“你赶紧躺着啊,怎么会流血了,怎么……”
夏侯冽如我所愿躺在了床上,但那双坚实有力地手却一直抓着我,他轻轻开口:“媚烟,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我愣了愣,身体忽然一阵眩晕,猝不及防下倒在了他的怀里。
我心一惊,赶紧道:“夏侯冽,你把我给放开,我会压到你伤口的!”
哪知夏侯冽却不管不顾地抱着我,用力地抱紧着我,我都被他抱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他不理会我的挣扎,忽然说起了自己的身世:“当今圣上有三个皇子,一个是大皇子,也就是太子,第二个是三皇子,最后一个是我五皇子。”
“我自小不受宠,生母是一个卑微的婢女,一出生就被太后给抱走养到身边。太后其实一点都不喜欢我,因为我生母卑贱,小时候更是体弱多病,被御医断言活不过六岁。”
“她也不喜欢皇后生的太子,皇后母家权重,她最喜欢的是德妃生的三皇子。”
“德妃家世在所有妃嫔中是最低的,样貌也是最不出挑的,但她却是最有福气的一个。”
夏侯冽说起德妃时,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恨:“媚烟,我有时候在想,如果我是德妃所生,是不是我的处境就不用这么艰难了。”
“我的生母跟德妃同时生下我和三皇子,据说如果不是德妃先派人拦截了皇上,可能这三皇子的头衔就落在我身上了。”
我抿着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用力地回抱着夏侯冽。
身为皇家子弟,出生那一刻起除了能享受高高在上的尊崇,也得承受皇宫里的明争暗斗。
他们从小到大都充满着算计,骨子里流着的是勾心斗角的血。
五皇子察觉到我的回抱,把我挪了挪位子,身体更是贴紧了我。
“四年前,我献上诗词给皇上,皇上龙心大悦,本想把我升为正三品,但三皇子不服气,禀告了太后。太后为他做主,说我这种补齐的诗词终究只是后来者,怎可把原创的风头给盖住。”
夏侯冽眸底一片凉薄,薄唇轻吐:“太后让皇上把我降级,好履行他当初作下的承诺。”
我心一紧,难以想象当时夏侯冽遭受着怎样的非议煎熬,他那时心情肯定不好受,明明这首诗词只有我和他知道,他用了那么多的心思,换来的却是这种结果……
“夏侯冽,皇上怎么这么听太后的话,难道是太后位高权重,他是一个孝子?”
我想不明白,上一世看电视剧,任何一个阻碍皇上权力的人,都是不得皇上喜欢的。
就像是这太后,电视剧里的太后要么不问朝政,要么就是插手干预朝中大事最后不得善终。
夏侯冽轻轻地笑了,用手抚着我的长发,低声道:“我的媚烟真聪明,皇上自然不喜太后指手画脚的,但太后的母家非常有权势,三代都是当朝大将军。”
我脸上一肃,大将军,掌控着国家兵权,怪不得……
不过——
我眉头一皱,“这跟你装病有什么关系吗?”
他幽幽道:“当然有关系,朝廷快马加鞭送来书信,说是太后染上了痘疮,想要我回京侍疾。”
我心重重一跳,着急地看向他:“这一看就是一个陷阱。”
他再次夸了我一句聪明。
我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我其实一点都不聪明,只是上一世看宫斗剧穿越剧太多了,这种情节稍稍一想就想到了。
屋内忽然一片静谧,我和夏侯冽都没开口说话。
我担心夏侯冽胸膛上的伤口,都不敢往他胸口上压,而是侧着身子枕在他的胳膊上。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过了很久的时候,开口道:“夏侯冽,我该回去了,我出来已经——”
“媚烟。”夏侯冽忽然打断我说的话。
我抬头一看,发现他正盯着我,那黝黑深邃的瞳孔仿佛要把我的魂儿也吸了进去。
他缓缓开口:“媚烟,今天我很开心,你能过来见我。”
我鼻子一酸,话语带着丝埋怨和委屈:“夏侯冽,你应该提前告诉我的,你知不知道我出来有多危险,我都差点被人发现了!”
“我下次不会这样了。”他道。
我瞪着他:“你还有下次?!”
夏侯冽这下一句话也不说了。
我忽然想到了秋月,轻笑了一声:“夏侯冽,其实今晚不止我来找你,秋月也来找你,只是被我用了些计谋让她被人发现了,你会不会觉得遗憾,少了一个温香软玉——唔!”
嘴唇忽然被人堵住,这是夏侯冽第一次如此亲密的亲我,他撬开了我的嘴唇,让我一点点沉沦……
待我要喘不过气来时,夏侯冽才把我松开,明明此时他全身包裹着白布丑到不能再丑了,我却觉得他动作很潇洒帅气。
他瞥了我一眼,慢条斯理道:“家里有只小野猫,小野猫总是喜欢与我闹脾气,一生气就用爪子挠我,没办法,我顾不得路边的野花,只能专心伺候着这只小野猫了。”
我脸一红,垂了垂眸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总觉得今天的夏侯冽怪怪的,今天的气氛也是怪怪的,美好的让我觉得自己似是在做梦。
“夏侯冽,我该回去了……”我软糯糯地开口。
夏侯冽轻“嗯”了一声,把我的头给按在怀里,“你今晚就在这里睡,等时辰一到我送你回去。”
我低头看了看他胸口上那团鲜艳的血渍:“可是你的伤……”
“不碍事。”他轻描淡写地说道,见我犹豫,语气忽然变得有些脆弱:“媚烟,就让我抱一下你。”
我心一软,主动抱住了夏侯冽,面对这个男人的任何要求,我从来都是无法拒绝的。
谁让他是我染上的毒呢,戒不了了,一辈子都戒不了了,就算这毒会把我给毒死……
耳朵边听着夏侯冽雄劲有力的心跳声,我睡得特别踏实,被人叫醒的时候,还感觉不够睡,困意朦胧。
“小姐、小姐!”耳边有道声音就像蚊子那样,一直在那不停地嘶嘶叫着。
我眉头一皱,一巴掌扇过去,“啪!”的一声,声音没有止住,反把自己的手给扇疼了起来。
睁开眼一看,成沁一脸懵懂地看着我,而她的头上,正放着我的手。
我讪讪地收回了手,不好说刚刚把成沁当做了蚊子想要拍死她。
成沁见我醒来,小声道:“小姐,你刚刚是梦游了吧,我听人说这是一种病,得去治,不然会很危险了。”
我轻咳了几声,“我会找个时间去问问大夫的,对了成沁,昨晚没有发生什么事吧?”
成沁摇了摇头:“昨晚风平浪静,什么都没发生,反倒是小姐您,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成沁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也很好奇自己是怎么被夏侯冽送回来的,但这问题显然不能跟成沁说,免得她这小脑袋瓜又不知神游到什么地方。
我装作高深地说道:“从哪儿来,就去哪儿去,小姐我自有办法。”
成沁小鸡啄米般地点头,有些崇拜地看着我:“小姐您真是无所不能。”
我们交谈间,嬷嬷忽然从门外敲了敲门,成沁立刻一板一眼地站了起来,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收起了之前与我的闲聊之态。
我轻轻一笑,让嬷嬷进来。
嬷嬷进来后朝我福了福身,与我说起刚刚打听到的消息,“小姐,秋月小姐被太守府上的侍卫在大街上压着,要把她送到冷心楼,据说是她昨晚偷跑去太守府里被士兵抓住了。”
我一脸愕然地看向嬷嬷,发现嬷嬷正一脸探究地看着我。
我知道嬷嬷也在怀疑我是不是跑出去看了夏侯冽,但她抓不到我的辫子,没有依据。
我心中沉稳,面上皱着眉头问道:“嬷嬷,秋月不是被阿娘看起来了吗,怎么她还能偷跑出去,是不是假消息?”
嬷嬷看了我好几眼,才收回了目光,平静道:“不是假消息,那丫鬟跟我说亲眼看见了秋月小姐被压着送回来,估计现在已经来到虞美人里了。”
我装作一副失望的样子道:“秋月怎么这么想不开,五皇子已经得了痘疮,她就不怕有性命危险吗?一个孱弱女子,半夜还跑去太守府——”
我叹了口气,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嬷嬷慢慢道:“小姐想明白就好,五皇子已经染上了痘疮,全晋州都知道,痘疮有多可怕小姐比我更清楚,可千万不要做出秋月小姐那样的事。”
嬷嬷心里还是不放心,所以在提醒着我。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跟嬷嬷再三保证不会偷跑出去看五皇子,眼角余光瞄了眼成沁,发现这丫头眼观鼻口关心地低垂着头,没有露出丝毫异样。
我在心中不由满意一笑,成沁看来是个能演得了戏藏得住秘密的。
我们刚聊完秋月,结果李园外面传来了一阵吵闹的声音,我和嬷嬷对视了一眼,赶紧跑出去看了看。
打开李园大门,秋月正被士兵推搡着前进,双手背在身后还被绑上了绳子。
秋月挣扎着不走,押送她的一个士兵不耐烦地推着她往前走,怒道:“都已经到了虞美人里,你犯下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了,还唧唧歪歪个什么?!”
秋月咬了咬唇,面上不甘,声音嘶哑道:“我不是小贼,你们凭什么说我是去偷东西辱我名声!五皇子不会放过你们的,等他病好了之后,一定会替我出气!”
士兵被气笑了:“你半夜三更跑去太守府,说是要见太守大人,谁信啊?什么见面不能白天见,你非要夜晚与太守大人相见,传出去了还是你辱太守大人的名声。”
“更何况,太守大人现在都自身难保,你一个身份卑微的红尘女子,凭什么说太守大人一定会惩罚我们,真是好大的口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太守夫人呢!”
士兵一手拽住秋月的手,一手按住她的肩膀,把她压着往前走,大声道:
“告诉你,今日早上我们禀告太守大人你私闯太守府的事情,还是太守大人亲自下命令让我们把你压着回虞美人。”
秋月眼睛一瞪,不相信地摇头喃喃:“不会的,五皇子不会这么对我的……你一定是在骗我,骗我……”
“够了!”从冷心楼赶来的阿娘大喝了一声,走到了士兵面前笑着道:“这位爷,我家秋月年纪小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她计较。”
阿娘边说还边用身子蹭了蹭士兵的身体,手里拿出银子塞入到士兵的怀中,谄媚道:
“虞美人很快就会重新打开门做生意,到时候爷记得过来玩啊,流莺一定好生招待……”
春花不知何时起来到我旁边,轻声道:“媚烟,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成为像阿娘这样的人?”
我盯着前方的阿娘,话语平静:“春花,阿娘比我们活的都要好。”
春花轻嗤了一声:“卑贱的活,自然活的比上等人要容易,她们习惯弯下自己的头颅,习惯被人辱骂欺凌,习惯伺候着男人。”
我反问:“虞美人里的所有人,本就活在男人的肚皮上,有什么不对?”
春花话语一噎,有些恼怒看着我:“媚烟,阿娘都说你是虞美人里所有姑娘中最聪明的,你今日怎这般愚笨!”
“难道你就愿意在虞美人这种地方过一辈子?!”春花不甘心地问道。
我看着她,缓缓开口:“春花,聪明人是活不久的,只有蠢的人才能活得久。还有,在虞美人过一辈子,要是混成阿娘那种辈分,也未尝不是一条好的出路。”
“媚烟,你——”春花还想说下去,但不远处的娘打断了我们的交流。
“春花,媚烟,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过来替秋月松绑!”阿娘冷声道。
我赶紧跑上前去给秋月松绑,秋月倒在地上像是失了魂儿般一动不动,她现在肯定是在想,夏侯冽为何要这样对她?
真是陷入爱情中的可怜人啊,我在心底再一次告诫自己:媚烟,记住了,不要变成秋月这个样子。
春花也跑过来给秋月松绑,压着秋月来的士兵已经被阿娘给哄走了,等我们松好绑后,阿娘又道:“把她给我扶去冷心楼。”
可能是出来的太过匆忙,阿娘并没有丫鬟跟随,我和春花只能临时当了她的丫鬟,伺候着秋月。
春花有些不情愿,撇了撇嘴,不过这种特殊时候,她也不敢表达自己的不满。
等我们就要到冷心楼时,一直被搀扶着走的秋月忽然回神了过来,身子打了一个激灵叫道:“阿娘,秋月要回秋园休息,等秋月休息了在来跟阿娘请安!”
她挣扎着不肯进入冷心楼。
我在心中暗叹,已经晚了……
阿娘站到秋月面前,一脸阴郁:“秋月,今日你不想进这个楼也得进,别想着有人会救你!”
阿娘一甩袖子,率先一步踏入了冷心楼。
秋月害怕地摇着头,把头看向我和春花,哭着道:“媚烟姐,春花姐,秋月不要进去,你们别把秋月拉进去……”
秋月摆脱了阿娘的看守,夜里瞒着所有人偷偷跑出了虞美人就算了,偏偏她去太守府的时候还被人抓住了。
第二日她被士兵压着在大街上走,基本全晋州的人都知道这件事,简直让虞美人颜面尽失!
阿娘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秋月的,秋月被压着去冷心楼,等待她的肯定是生不如死的刑罚。
秋月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会在要踏入冷心楼时如此抗拒。
春花凉凉地盯着秋月,痛打落水狗:“秋月,已经晚了,在你决定要去找五皇子的时候,今日这冷心楼就免不了要走一遭!”
春花用力地将她给拖了进去,秋月用祈求的眼神看着我,我微微别开了头,避了她目光,“秋月,早点惩罚好过晚点惩罚。”
反正这惩罚,是怎么也免不了的……
秋月眼里闪过一抹灰败和恐惧,阿娘的惩罚是我们虞美人里所有人的噩梦,怎么躲也躲不开的梦魇。
秋月被我们拉入了冷心楼,阿娘坐在主位上,手中已经拿起了五根圆圆的小木棍,一脸阴冷地盯着秋月。
秋月颤抖着身子要往后退,却被我和春花不断推搡着往前。
“阿娘,秋月已经知道错了,求阿娘原谅……”秋月一把跪了下来,朝着阿娘不断磕头。
阿娘没说话,等秋月磕的额头都肿起来时,才道:“秋月,错了,就得罚。”
她亲自扶起了秋月,手摸了摸秋月已经磕破皮的额头,缓缓道:“这么娇嫩的一张脸,要是留疤,日后五皇子问起来,就得怪罪在我身上了。”
秋月惊慌道:“阿娘,五皇子不会怪罪阿娘的,是秋月自己弄的,不关阿娘任何事。”
阿娘把秋月的手给拉了出来,木棍就要往她手上套,秋月身子一颤,竟然用脚揣着阿娘要逃脱!
阿娘倒在地上,气的骂道:“你们还不给我按着她!”
春花一个箭步上前,手就压着秋月,我紧跟上也把秋月压着。
“阿娘,秋月知道错了,呜!求阿娘不要罚我……”秋月见挣脱不开,就一个劲儿地啜泣求饶。
她是真的安逸太久了,安逸到忘了阿娘惩罚的人时候不喜大吼大叫,越是叫的厉害,阿娘的心就越烦躁,下手就会越狠。
等阿娘将木棍都套入到秋月手指里时,秋月忽然尖叫了起来:“阿娘,五皇子曾对秋月说过下月是他生辰,他要请我去府上弹琴,你伤了我的手,秋月就不能去了!”
阿娘动作一顿,眸子冷冷地盯着秋月:“你这是在威胁我?”
秋月哭着摇头,“阿娘,秋月没有这个意思,五皇子好早就跟我说过了,说我弹琴很动听,还说他生辰的时候,不仅晋州有名望的官员会参加,就连宫中也会派人下来。”
明晃晃的威胁,秋月在拿五皇子给阿娘施压!
现在已经到了月底,五皇子的生辰看着也不远了,她在警告阿娘,要是把她的手给弄伤了,五皇子病好了后怪罪下来,阿娘得遭殃。
阿娘气极反笑:“好,很好。”
她把秋月套在手里的木棍放下来,从腰间抽出了鞭子,拶刑看来要变成笞刑。
哪知秋月又叫道:“阿娘,五皇子生辰那时还要我去跳舞,说要我穿着红衣跳动人的惊鸿舞!”
我们跳舞所穿的衣服都是极露的,这鞭子打的狠了,留了疤痕在皮肤上,就不可能跳舞了……
冷心楼内忽然一片死寂,楼里只回荡着秋月啜泣的声音。
阿娘直勾勾地盯着秋月看,眸子是一片翻滚的怒意,她第二次道:“好,很好。”
她命丫鬟去拿一物,丫鬟不一会儿就拿了一个布包进来,布包一打开,里面竟然插了上百根银针!
阿娘声音极轻极慢,却在冷心楼里异常清晰:“我小时候看见过一个奴婢,伺候主人不开心了,主人就把缝衣服用的绣花针拿出来,一针一针地扎入奴婢的身体里。”
“奴婢哭喊的很大声,但第二日却什么伤口也见不了,那主人就跟我说,这世界上最让人痛也最让人看不到的,莫过于十指扎针,毕竟这手指头,可是连着心呢。”
秋叶身子颤的更厉害,声音哆嗦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阿娘,五皇子说了、说了——啊!”
她话没说完,阿娘就拿起一根针狠狠地往秋月手指头上一扎!
果然是痛啊,痛的秋月连五官都扭曲了,那凄惨的叫声仿佛是被人放在火刑架上烤着的那样。
一针扎下去,她的手指头就冒出了殷红的血滴,阿娘又扎了第二针,第三针……
秋月十个手指头都被扎上了十支针,从针尖处冒出的鲜血滚落到她的手掌,又滴落在了地上,“啪嗒”地绽放出一朵朵殷红的花儿。
春花忍不住别过头去,秋月的双手鲜血淋漓,实在太凄惨了。
唯有我,逼着自己将这场刑罚从头看到尾,看着冷漠行刑的阿娘,看着凄惨嚎叫的秋月……
到最后,秋月终是忍受不了痛苦晕了过去,那刺耳的叫声终于消失。
阿娘没有让丫鬟把秋月抬回秋园,而是让我们把秋月亲自抬回秋园。
我们被阿娘阴森的目光看着,无不应答了下来。
春花一路上都没看秋月,很小心与秋月接触,但秋月那鲜血淋漓的手还是印在了她的衣上,她一个劲儿地说着晦气。
我的衣服也被沾上了一点,回到李园时,成沁看到后大惊:“小姐,你被谁打伤了?”
我这才发现衣服肩膀处有好几个鲜艳的手印,无力地扯了扯嘴角,换了一套衣服才细细跟成沁说起冷心楼里发生的事情。
成沁心有戚戚,让我一定不要忤逆阿娘的意思,还说她以前刚来的时候,阿娘惩罚人比现在还过分。
我连忙问成沁阿娘惩罚人的手段,成沁一一说来,果然是一个比一个狠,根本不把丫鬟奴仆当人看。
感概间,嬷嬷一脸凝色地走了进来,看着我严肃道:“小姐,您让我盯紧着翠庭,今天她就被我抓到,往你的吃食里面下东西。”
我心一凛,“被下药的吃食有没有保存下来?”
嬷嬷点了点头。
我想了想,让成沁去冷心楼里通知阿娘,再去膳房。
去到膳房,翠庭已经被嬷嬷拿白布把嘴堵了起来,双手双脚都绑上了绳子,她看见我,就“唔唔唔”地叫个不停,目露祈求。
我别过头去,跟嬷嬷问了下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
嬷嬷道:“有丫鬟发现翠庭准备吃食的时候,从怀里拿出了一瓶东西,瓶子里装的是液体,她将液体倒在了汤里面。”
翠庭“唔唔”地叫个不停,仿佛是在说她没有这样做。
思忖间,阿娘就到了。
阿娘脸色一片从容,看来早上对春花的发泄让她心中的阴郁都清空了。
我向阿娘说了翠庭这件事。
阿娘看着翠庭,沉吟不语,我趁机提出了要求:“丫鬟翠庭服侍我时竟然想要谋害我,罪当处死。”
阿娘眉头一蹙,道:“别人也只是看见翠庭倒了些东西进去,没准那东西是养颜美容的圣物呢?媚烟,你可不要错怪翠庭的一片好心。”
我眼眸一暗,若搁在平时,一个丫鬟是生是死阿娘都不在意,但翠庭不一样,她以前曾是公孙府的丫鬟,阿娘肯定把她的背景都调查出来了,所以才会犹豫。
也是翠庭身份特殊,我不能随便处死,想要处死她必须得阿娘在场作证,才能不被某些人落了把柄。
我看着那碗被下药之后毫无异样的汤,一个计谋浮上心头,我笑吟吟地看着阿娘:
“阿娘说的对,要是翠庭是为了我好,我可不能错怪好人处死了她,只是这汤不知是下毒了还是没下毒,得找个人来试药——”
我话一顿,把头转向一直在挣扎着的翠庭:“不如就让翠庭来试如何?”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蜀南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美人骨更新,第58章 针针扎心免费阅读。https://www.sndswx.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