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指总是凉沁沁的。
尹蘅克制着自己,同她一同坐在床上,严肃的望着她问:“你嘴里说的想轻薄的人,是谁?”
尹蘅有一种感觉,她此时唤着的人,不是他。
可是,和一个醉了的人这般正经的谈话,本就是多余。
李诺嘿嘿一笑,扑的更紧了,捏着尹蘅的鼻子说:“你啊,就是你,你看你这鼻子,还有这眉眼长的多俊啊……”
撕拉一声,李诺前襟的衣服开了,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看露出来的白色裹衣,美滋滋的拍了拍胸脯说:“怎么样,还是有点料的吧?”
尹蘅喘息的频率顿时就和方才不同了。
他其实也喝酒了,这点酒却还不足以让他醉,但被李诺这只妖孽一折腾,理智还在,身体却不听使唤了。
她果然是来要他命的。
尹蘅几下就把李诺衣服退了,自己脱时,只穿了一条白色单裙的李诺像只小狗一样的拱在床上,屁股正对着尹蘅。
这样的姿势……尹蘅衣扣再也来不及解,又是撕拉一声,他身上的朝服也被给扯坏了。
李诺还美滋滋的在床上拱呢,小脸蹭着被单,幻想着被面是那英俊儿郎胸口的衣衫,腰突然被一双大手掌住了。
“你干嘛……哎?你干嘛?”李诺被翻了过来,那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掌心,还有熟悉的唇瓣……梦中儿郎顿时换做了尹蘅。
她又做梦了?
更深露重,不再伸出墙头的那棵红杏梢头挂着朦胧的月轮,树影斑驳的投在窗上,寂静安逸,紧闭的窗内却隐约丝缕的透出抑扬顿挫之声。
屋内燃着的油灯火苗儿轻佻的晃,尹蘅跪在李诺面前,低头看着身上皮肤也因为酒喝多了掺着微红的李诺,就像一颗饱满的蜜桃,挂在树上甚是诱人。
她脖颈上还有他刚留下的红印。
扬手一挥,油灯呲的灭了,李诺本就视线不稳,一黑就更是什么也瞧不清楚了,索性伸出手去一阵乱摸,身边人的手心很暖,体温却比她低不少,这炎炎夏日,夜晚也是有些闷的,现成的凉垫子不贴白不贴,李诺毫不犹豫的撑起身子将其扑倒,直接趴在了他身上。
凉意瞬间传来,她满意的哼唧,赞了一声舒服。
尹蘅平躺着,还在极力克制着自己,毕竟李诺失去孩子还不足三月,他此时若是对她……不知道会有什么伤害。
可她这般上下其手,将他当玩具一样的折腾,让他已经完全分不清是欲还是贪,只知道在这一刻,他恨不得将她和自己揉在一起。
“你当真要这样折磨我么?”尹蘅说话时嗓音都哑了,李诺不知道是不是睡糊涂了说梦话,恰到好处的咯咯笑了一声。
绷着的那根理智神经,彻底断了。
尹蘅习武,冬日体温较高,夏日体温偏凉,都是他自行调息控制的,此时失控,体温骤然升高,甚至比李诺还高,顿时将两个人熨烫的汗如雨下。
李诺不再像在军营那晚,疼的直叫,反而抓着尹蘅不肯松手,一边贪婪的享受着,一边肆意的媚笑着,时而小声催促他,时而嗲的推拒他,尹蘅喘息,调整,再喘息,已经完全控制不住她和自己了。
或许说,从一开始,他就压根没能控制的了她。
李诺放肆的笑起来,身子也跟着不停的抖,尹蘅怕吵到外面的人,用吻封住了她的嘴,直到两个人静的喘息声都快没有了,黑暗中他才翻身下床,站在床边望着瘫在床上眉眼带笑已经睡着的李诺。
去李诺的浴房浇了整整两大桶冰水,方才消下去的身体反应因为想到李诺泡在浴桶中的样子,又迅速回了春。
尹蘅愤而转身,回到房中将李诺拉进怀里,任是她困的倦的不满的嘟囔,他还是没有一点儿怜惜的又将她压在了身下……
李诺迷迷糊糊,睁开眼表达着情绪:“你这样,人家……有点疼。”
想起晚间宴会的时候这个坏蛋抓着他捏来捏去的时候,尹蘅眼神一黯,咬住李诺的耳朵惩罚一般的低吼:“就是要让你疼到下不了床!”
李诺本是轻声喊疼,随着被折腾,又迅速变成了欢快的呼声。
……
对尹蘅来说,这当真算是一战再战,带兵打仗都不像这般酣畅淋漓,开怀痛快。看着她在他怀里辗转反侧,脸色红润,稍微一碰就会兴奋的到了顶点,他内心也说不出的满足。
终是不舍得再折腾她的时候,天已蒙亮,尹蘅披着破掉的朝服坐在床边用手指轻点着李诺的鼻尖,嘴角尽是爱怜的轻声说:“以后不许再这样了。”
李诺小猫一样的蹭了蹭他的手心,翻个身继续去睡了。
春娇已经侯在门口,尹蘅出来时她头都不敢抬,却打从心里为夫人高兴。
“不要吵醒夫人,她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尹蘅声音冷冰冰的,但还是难掩倦色。
“是……”春娇低着头窃笑。
晨起阳光充足,注定又是一个艳阳天。
尹蘅尚未从宫里回来李诺就醒了,起身看着乱七八糟的床铺,还有双腿之间麻痛的感觉,想着想着就明白了。
“尹蘅!你这个混蛋!!”李诺嗷的一声吼,春娇赶忙开门进去,只见李诺双眼含着泪,将被子捂在身上,像只受伤的小动物一样。
“夫人,夫人你别哭啊……”春娇一看李诺哭了,顿时慌了,拿着手帕给李诺擦眼睛,李诺抓住她的手说:“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可以这样!”
春娇心疼李诺,将军这样年轻,身体又好,晚上难免将夫人折腾的够呛,况且夫人失了孩子没多久就承了男女之事,确实伤心难过,难免想不开,赶忙安慰她说:“夫人这般聪慧,还想不明白么?将军这是爱恋你啊!你们都成婚三年了,男女之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李诺抬手擦眼泪就望见手臂一直延伸到胸口的红印子,这一看才发现浑身上下都有,脖颈和胸口处尤为明显……恨的牙痒痒,恨不得把被子当尹蘅给撕了。
李诺躺下去用被子捂住脸说:“他这像是强我一样的到底为什么啊……就不能好好商量,谈个情再做个爱的,那不是才能浓情蜜意么?”
春娇脸唰的就红了,她知道夫人开放,但没想着说话竟这般孟浪。
李诺揪心的说:“凭什么我每一次都要在没知觉的情况下进行啊?他是爽了,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感觉啊!”
其实,她揪心的不是这个,而是怎么就这样无知无觉的被给吃了?尹蘅到底怎么想的?看起来一副冷冰冰的德行,却这般……色狼?
春娇纠结的问:“夫人哭就是为这个?”
李诺掀开被子看着春娇问:“不然呢?”
春娇只是个摇头。
“已经两次了,我今天晚上是不是也该扑他一回?”李诺攥紧小拳头,下定决心样严肃的看着春娇,春娇尴尬的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好,想了想才又问:“两次?”
李诺没回答,这些话还是不要告诉春娇了,她其实这段时间又想通了,她肚子里揣的那个孩子就是尹蘅的,那次在军营那个梦,应该不是梦……不然尹蘅怎么那么淡定,不但不生气,她失了孩子还照顾的事无巨细?
春娇出门时还在思索,总觉得夫人如果去扑将军,画面实在是太……羞了。
与此同时,刚从宫里出来的尹蘅,抬头瞄了一眼有些刺眼的阳光,心窝子一阵难受。说实话,就算他在战场上不小心错杀了平民,都不曾生出过负罪感,可今早上不知道怎么了,愧疚个没完没了了。
想着李诺一会儿见到他可能出现的表情,他胸口就像又被人给了一猛拳,疼的直抽。
京城女子最爱逛的柳条街,尹蘅以前是从不来的,今日也破例带着莫夜来了,胭脂香膏,珠钗配饰,一一过目之后,选了一只雕刻精美的玉兔腰坠,用红色绳结系着,这样就算李诺总穿淡色衣衫,配起来也好看。
回到家中,李诺破天荒的在门口迎了他,尹蘅还在想怎么解释昨夜的事,李诺却接了他的衣衫说:“夫君自不必说,夫妻间这样是很正常的。”
尹蘅惊了,他这娘子的心,真不是一般的大,以为她得惺惺作态一番,唯唯诺诺哭哭啼啼呢,没想到……她反而安慰他?
回到东院,李诺仰头望着尹蘅说:“清早我就让春娇去市场买了两只猪腰,一会儿我亲自下厨爆个腰花给你补一补。”
尹蘅深吸一口气,推开李诺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诺看着尹蘅的背影实在憋不住,嗤嗤的笑,想不到尹蘅被调戏的时候也是挺萌的。
不过猪腰她还真的让春娇去买了,倒不是专门给尹蘅补,是她自己馋腰花的味道了,郎中说的三个月差不多到了,辛辣料她少量能吃了,用红红的辣椒大火爆腰花,想起来都美。
李诺想到这里窃笑几声,去灶房看春娇准备吃食了,而回到房间的尹蘅从关了门就站在原地一直没动,大脑一片空白,连接下来该做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从前有人对他说过,率先动情的男人早晚会死在女人身上,这句话如今不管从哪个角度想都是没错的,倘若他再这样下去,要么死在李诺手里,要么死在李诺……身上。
摸到那只玉兔腰坠,寻了一只长方形的雕花红木盒子,将它整齐的放好,待下月十五,他想亲自为她系上。
“看来你是从未将我的话放在心上。”那讨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尹蘅将红木盒收好,转身望着站在窗边的黑衣人,不悦的说:“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黑衣人轻笑出声,虽带着面具看不出表情,可走路的姿势都能显出他对尹蘅的不屑,亦或说是,敌视。
“天府君的线我们会继续跟下去,你有新的任务。”说着他将一封信放在了尹蘅桌案上,临走的时候又停了脚步,微侧头回望着尹蘅说:“以后每月十五,主上会亲自来看你。”
说罢便没了踪影,轻功了得。
尹蘅捏着红木盒子的手指一紧,因为动怒,喉头一阵腥甜,可还是硬被他压下去了。
而京城西街的客栈里,汴元信一身黑色龙纹常服,一边用朱笔批着文书,一边听着面前人汇报。
“陛下所料不错,梁国皇帝在宴席上确实将画轴的事搪塞了过去,交予户部侍郎处理,说三日内就有结果。”说话的人是燕国使臣团中一直跟在使臣身边的一位随侍。
汴元信停了手中的笔,偏头看着桌案上未卷起的那副画,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容。
“你且去吧,梁国给与不给都给我回个信儿。”
那人走后,侯在一旁的邓将军沉声问:“陛下,这尹蘅宠爱夫人的传言也不知可不可信,他那个人向来阴险狡诈,也可能外界传的宠溺是他装出来的。”
汴元信微一摇头说:“不管是不是都无妨,石子已经丢进水了,掀不起风浪,涟漪总会有的,间隙不是一两天就形成的,不管他们之间谁与谁形成了间隙,都是能够被我们利用的利好条件。”
如今的燕王景顺依旧是个废柴,朝政被宦官冷涅一手把着,不到二十年时间,燕国光是皇帝就换了三任,这样的国家,存在又有何用?
只不过麒麟国与燕国并不交界,他也没有合理的灭燕理由,这盘棋,总归是要从梁国开始下的。
邓将军继续说:“薛庞延果然要派尹蘅去戎河山,看样子他是对戎河山志在必得,就是不知道……”
汴元信放下手中的笔,走到窗边将木窗略推开了一点儿说:“尹蘅一定不会去戎河山,如果不出我所料,半月之内,咱们就能在大都见到他了。”
若是尹蘅将夫人送去了燕国,那薛庞延就不可能再派尹蘅去戎河山,心中有怨的将领在外,总是君主不得高枕的理由,若是尹蘅不给……薛庞延对尹蘅早就有提防的心,如此更不可能让他带那么多兵去戎河山会邻国敌军。
邓将军瞪大了眼问:“陛下的意思是……尹蘅会去麒麟国?”
汴元信将桌案上的画轴卷起,笑的越发自信的说:“王妃的生辰快到了,赶在这之前回去吧。”
林大人三日内带着户部众臣翻阅了七八十卷户籍卷轴,颇有些模样的还挨家挨户去走访寻找,燕国使臣也看在眼里,奈何一直没结果。
到了约定第三日的黄昏,尹蘅着便服出现在之前和薛庞延会面的客栈,他知道薛庞延不会在宫里见他,这样的事定会召他来这里商讨。
薛庞延依旧喜欢站在窗边,望着街上来往的人群,只是与上一次的惋惜不同,这一次不但惋惜,还连连叹气。
尹蘅默不作声,冷冰冰的站在门边,等着薛庞延将戏演足。
“尹爱卿的意思如何?”薛庞延最善于的就是将问题抛出去,哪怕他早就有答案,还是希望这答案是从旁人口中说出来的。
“臣同意将夫人送去燕国。”尹蘅终是缓缓开口,薛庞延背过身得意的笑了,这个答案他等了整整三天,尹蘅到底还是没有让他失望。
“这……你可是想好了?朕倒是觉得无需顾忌燕国那些人,毕竟夫人于你,还是最重要的。”薛庞延假惺惺的说罢望向尹蘅,嘴角藏着一抹得意的阴险笑容。
尹蘅微摇摇头,还是那句话,牺牲小我,成全大义。
薛庞延是主上的大鱼,他听从主上的安排也钓了这么多年了,不能因为一个李诺就前功尽弃,何况梁国皇家还和他有着血海深仇,终有一日,他会让他们都还回来。
但一定不是现在。
薛庞延是只狐狸,但凡演戏给他看,都一定要演的越真越好。虽然,这又要委屈了李诺。
以前的他不在意,如今越来越在乎,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尹爱卿真乃我梁国之栋梁,为大义不拘小节的英雄。”薛庞延说着激动的走到尹蘅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夫人此去燕国,许要三月半年,朕听闻夫人心思玲珑,也不会在燕国吃了亏,就算真的有什么委屈,待朕得了那军马,便全送于你与部下们,去那燕国出出气,也好好杀一杀他们的威风,让他们知道,我们梁国不是什么东西都能被觊觎的!”
虽然知道面前这人伪善到了极点,尹蘅还是将所有的情绪敛了,只透着对夫人的怜惜和不舍,点了点头说:“臣……领命。”
尹蘅走出客栈房间,下楼梯时依旧一脸平静,直到骑上追风,扬手一鞭,握着缰绳的手背才因为怒气而青筋暴出。
从窗口望着尹蘅离开,薛庞延坐在桌边接了随侍递过来的茶,得意的说:“其实他心里很清楚,我一定会将他夫人送去的。”
随侍是个男人,说话却不阴不阳,嘴角还点着两点花黄,一双眼睛生的也是惯生秋波,百媚荡漾,他凑过来拿起茶壶又为薛庞延满上,小声的说:“是,奴听闻尹将军宠爱自己那妻子的紧,能做出这样的让步,实属不易了。”
薛庞延冷笑一声:“你懂什么,从刘志开始,尹蘅就表现出自己的脾气,无论是斩杀刘志还是砍了苍山谷的那些罪民,他都是在无声的向朕示威,但这并没什么,尹蘅是一条好用的猎犬,他偶尔出去乱咬咬人,无伤大雅。”
户部侍郎带着画轴来将军府的时候,尹蘅也刚回来,实际上是他先去了一趟户部,将这件事的结果吩咐了下去。
李诺望着并行而来的二人,打开了林大人递过来的画卷,左看右看觉得画的倒是有几分像她。
“我真人应该还要好看一些的。”李诺也给春娇看了看,春娇捂着嘴小声笑,林大人也被李诺逗笑了:“燕国使臣传达了燕王的旨意,燕王陛下诚意邀请夫人去燕国做客。”
林大人说罢偷偷看了尹蘅一眼,他就立在一旁,没什么表情,只是看向李诺的时候,眉眼间满是不舍。
李诺一听就乐呵了:“真的?燕国的烤羊腿可是很有名的,去了能吃到么?”
林大人笑着点点头说:“别提那烤羊腿,夫人就是要烤全羊,也是行的。”
“什么时候出发?”李诺有些迫不及待的问,林大人倒是没想到将军夫人会这般激动:“明日,夫人可随身带一位近身丫鬟,其余的都不必操心。”
李诺点点头,很随和的又问:“大人,我这也算是作为使臣出使么?”
林大人但笑不语。
林大人走后,李诺脸上一直存在的纯真笑容突然就散了,尹蘅本来想说点什么,看到她这转变,话语一瞬间噎在了嘴边。
原来,她刚才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他差点都被她骗了。
李诺平静的看向尹蘅,对身边的春娇说:“你去给将军泡壶茶来。”
春娇走后,李诺走向尹蘅,随着二人之间距离的缩小,尹蘅若不是极力忍着,几乎要被她逼的后退了。
她人虽小,气场却真的够足,尤其是这种时候,隐忍不发不知道憋着多大火的样子……
李诺微仰头看着尹蘅说:“尹蘅,刘志之后,我以为你不会再坑我了。”
就这一句外加一个看不出是不是责怨的眼神,尹蘅的心又是一阵抽疼,不得已只能偏开头,不再看她的眼睛。
“你可以用我承诺给你的那个要求,只要你开口,不管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做。”尹蘅说。
李诺笑,一转身,面朝着那棵红杏树又问:“宴会那晚之后,你故意躲了我三天,就是为了这件事儿么?让我去燕国。”
尹蘅依然默着,沉默在李诺看来,就等于默认。
她转身望着他,微笑了笑问:“我能换来什么?”
尹蘅平静的望着她开口:“至少五千匹良驹,亦或更多。”
李诺闻声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故作放松的说道:“倒是划算。”
尹蘅拧着眉头,掩在袖口中的手不由得又攥了起来,他此时此刻真的很想将她抱在怀里,听听她的心里话,问问她到底有多怨他,可他不能,屋顶上有人,自从宫宴过后,来盯着他的人,又增加了两个。
李诺看似漫不经心的走到树边,百无聊赖的抬腿轻踢着树干道:“那你呢?你又得了什么?升为一品,还是?”
心疼。除了心疼,他什么也没得到。
可他不能说。
起风了,尹蘅微抬头看着红杏微微晃动着的树叶,声音轻的都快被风吹走一般的答:“我从未依靠夫人牟图过官位。”
李诺浅浅一笑,没有牟图官位,那说明牟图的是比官位还要重要的东西,她到现在也不知道尹蘅到底在做什么,住在西院的红袖突然就失踪了,生香也不知去向,她身边的人,除了春娇,解语和冬媚也都是神神秘秘的。
他牟图着什么,对她利还是不利,以前她看不清,如今更看不清,区别在于,他整三年未曾动过她,可这一次连她身子都夺了去。
她这宠物当的,着实憋屈。
“罢了,我就当公费旅行了,你既躲着我,那就好好躲着我,最好躲到再也再也见不到我……”李诺说罢回房间去了。
尹蘅听到李诺这最后一句瞬间攥紧了双拳,李诺的门已经关上了,他方才泄了气,低着头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哽了一句:“……你莫要胡说。”
他怎么能再也不见她?
春娇端着茶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没有人了,进屋一看发现李诺正在衣柜里翻衣服呢。
“夫人,这些还是我来替你准备吧。”春娇赶忙将壶放下,去到李诺身边,刚要接手才发现李诺腮边挂着两行泪。
“夫人您这是……”
李诺将手里的衣服一扔,索性坐在地上,一边抹眼泪一边委屈的说:“我又不是个物件儿,说拿去换什么就换什么,真是最没良心薄凉汉,玩腻了就要换!”
春娇也不知道夫人这是哪儿来的一套一套的,柔声安慰着她说:“您不就是去燕国做客么?过阵子就回来了,将军大人不会让您受委屈的。”
“你知道什么啊!我听殊王说过,燕国国主就是个毛孩子,哪儿有什么喜欢女人的癖好,真正变态的是把持着燕国国主的那一群死太监!我们此去,凶多吉少!”
李诺越想越是恨的牙痒痒,盘算着要不趁此机会直接逃跑算了,反正现在她也有一定生存能力了,找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做个小生意,让这群混蛋谁也找不着她,虽不能像现在这样丰衣足食,至少也不用再动不动就给人坑了。
“啊……”春娇听后也大惊失色,李诺望着她说:“如此这样,你还愿意随我去么?要不就让冬媚去吧,她好歹会些武功。”
春娇赶忙摇着头说:“冬媚哪儿会照顾夫人的起居,若是情况真如夫人说的那般,有春娇在,夫人生活上至少是不会吃苦的,春娇可能不能为夫人分担太多,但倘若真的遇了凶险,春娇还是能挡几剑的。”
李诺一把将春娇拉在怀里,这小丫头比她小一岁,但是忠心的很,之前见到有人袭击她们也真的是直接向上顶的,她信。
李诺拍了拍春娇的头顶说:“等你回来,我就找个好人家把你嫁了,你这么好的孩子,不该一辈子伺候人。”
春娇笑眯眯的说道:“嫁了人不还是个伺候人,与其那样,我还不如伺候夫人呢!”
李诺心里虽不舒服,但感动还是占据了上风。
燕国使臣团接到李诺时,天还未全亮,李诺特穿了一身与卷轴上相同的楚裙,月白的颜色烟蓝边儿,宽袖垂地窄腰带绦,裙摆两侧垂脚处都是金线挑的花纹,这料子还是前阵子尹蘅差人从庆国买了带给她的,成衣后她就上街穿了一次,那会儿没带防晒的帽子,不知道就被谁描了去。
李诺的发式也是春娇精心打理的,及腰长发梳顺披在身后,上由珠钗绾了,垂几缕在侧鬓,再扫一个桃花妆,一出现就惹了众人的眼。
尹蘅一身朝服护送她到门口,眼看着她被扶着上了宽敞的双骑双乘马车,连头都没回,看都没看他一眼。
车队开始行进,李诺越过微透的窗纱看向站在府门外一直未动的尹蘅,不看罢了,一看就一肚子气。
春娇将两只绵软的大靠垫塞在李诺肘下,剥了几颗刚熟的鲜葡萄给李诺,李诺从没这么早醒过,吃了几口就又困了。
打个哈欠趴在车上,据说从梁国首都舜天到燕国首都弓州,车队不眠不休要走十余天,若是赶上中途休息,没个二十天恐怕是到不了的。
别的都好说,这大热天赶路实在是让人糟心。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她到弓州时便是仲夏了,听使臣说,弓州的仲夏比舜天凉爽的多,蚊虫也少,如此甚美。
方才出了城,车队就停了下来,李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就听外面吵吵嚷嚷,有人好像在极力阻止着什么,接着车帘就被人一把掀开了。
看到殊王那张熟悉的脸,本已经坐直身子的李诺又慵懒的趴在了垫子上,哼哼了一声:“我当是谁,你这是来送我的么?”
殊王用手里的折扇敲了敲手心,一步登上车直接盘腿坐在了李诺身边说:“不,我是来与你同乘的。”
“你这人真是……”李诺嗤笑一声,往边上挪了挪,给殊王多让了一些位置,春娇也缩到了角落一边,殊王看着她缩的不舒服便说:“你且下去,我的马车就在后面,你去乘那辆。”
春娇惊讶的啊了一声,看着李诺,李诺也不反对,春娇也不敢拗着殊王的意思,只能将剥好的葡萄往李诺面前推了推,下去了。
而此时,马车依旧未走,使臣站在车边上一脸为难的看着车里的状况,梁国的殊王他是知道的,虽然是个闲散王爷,可皇帝都不怎么惹他,由着他无法无天。
听人说,殊王也是个看惯了胭脂林,赏遍了美人玉的主儿,这尹夫人带回去保不准就是要孝敬那些人的,若在路上就给殊王搞的名声不好了,可如何是好……
使臣一脸悲痛的说:“殊王殿下,这确实使不得啊……”
殊王斜睨着使臣说:“如何使不得?你是觉得本王身份不够坐这马车?还是觉得本王的身份不足以让你们一起请到燕国去?”
使臣一脸瘪,殊王说的都不是,他怕的是将这尊佛爷一起带到燕国去,他们供不供的起……
“既然都不是,那就速速出发,有事无事都勿要来打扰。”殊王说着一挥手,他的随身侍卫已经将使臣大人隔开,将马车帘子拉下来了。
李诺捂着嘴咯咯的笑,捏了一颗葡萄塞在嘴里,殊王也笑望着她问:“我来了,你可安心?”
李诺点点头,倒是真的安心了。
殊王随着李诺一同去燕国的消息没一会儿就传到了尹蘅耳朵里,此时他正被薛庞延召见,有再多的情绪也不能表现出来,倒是薛庞延听了汇报居然连阻止的意思都没有,只让多增派一些亲兵,护着殊王和李诺的安全。
尹蘅从宫里回来,一进东院的小院门就是一口血,胸口炸裂了一样的疼,看到站在李诺房门前的那人,赶忙恭敬的低下了头。
那人罩在拽地的红色大氅里,脸上也带着面具,纯金打造的,就连手也被金色的手套护着,从外表看根本分不清男女。
他摊开手,手心里是一枚黑色小药丸,尹蘅接了之后吞下去,胸口那股撕裂的疼终于是缓解了不少。
那人转过身,静立了许久才终于开了口,是女人的声音,娇媚的如同天籁。
“你这性子随了谁了?动不动就能气出两口血来,如此看来,你若做错了事,都不需要等我责罚,找几个人多气气你,你也就去了。”
尹蘅低着头说:“求主上惩罚。”
红衣人浅笑一声:“我能惩罚你什么呢?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不过好在你同意送她走了,还算是懂得悬崖勒马,也不枉我这些年对你的栽培。”
绕着尹蘅走了一圈,红衣人略一动就已经站在了屋顶上,抬手拂了一把身边的红杏树叶,树叶齐刷刷的变成锋利的刀片样打在东院的门上,将方才尹蘅吐上去的鲜血全都给抹了。
“到底还是个单纯的孩子,让你装出一副对妻子情深似海的样子,怎么装着装着,就装成真的了呢?”
尹蘅低着头,单膝跪地,一言不发。
“罢了罢了,我也就是担心你才来看看,你无事就好了,好好保护你自己,你可是你们这一脉,最后的希望了。”
“是……”尹蘅说话间,屋顶的红衣人已经没了踪影。
李诺怕热,有殊王帮她摇着扇子,她睡的很舒爽,再醒来时,晌午的毒日头火辣辣挂在空中,车内却凉爽的让人察觉不到正值酷暑。
李诺瞅了瞅脚边的几大块冰,再看向已经将外衫褪去的殊王,揉了揉眼睛坐起来。
殊王内里穿了一件鹅白色丝质长袍,黑色祥云纹皂靴,他不算是很魁梧的男人,身高只比李诺略高一些,但向来穿着讲究,服饰要么颜色夸张,要么就是素净的白,出尘不染的。
发式就更讲究了,殊王府里用于簪发的箍样式多不胜数,他时不时还效仿女子扫一些薄粉,涂点淡妆,长相本就阴柔,这样就更别有一番风情。
这些在李诺眼里,却构不成任何诱惑,主要是他们真的太熟了,知根知底的熟。
殊王将折扇收了,微挑起身边的车帘望了一眼外面,啧啧两声说:“这燕国看样子也是穷的不像样了,使臣出使连辆像样马车都拿不出手。”
“我瞧着,这车挺好的啊?”李诺看了看车才又看向殊王,发现他一脸你莫要明知故问的表情,这才赶忙狗腿的笑着说:“这车,是你准备的?冰也是你后面那辆车带着的?”
殊王得意的扯了扯嘴角说:“我听闻这群蠢人要用马将你驼回去,连夜派人送了他们一辆马车,但总觉得不放心,便自己也跟过来了。”
李诺对殊王竖了大拇指,将自己的软垫子分给殊王一个,都慵懒的靠着又才聊起来:“你上次和我说的,燕国的烤羊腿,真好吃?”
殊王眉头微挑:“怎么,我的话你也不信?”
“那是相当的信!”李诺眼冒亮光,作为一个无肉不欢的人,还没吃到烤羊腿似乎就已经闻到羊肉的膻味了。
殊王说:“不过这一路上,定是相当凶险的,你莫要得意,能不能顺利出得了梁国,再顺利走得过燕国,还不好说。”
李诺早就想到了,既然这又是尹蘅专门准备给她的大坑,怎么可能没有危险,但她希冀的是他能有点良心,不至于像上次一样让她被人打个好歹,若是她再因此受伤,她就要开始计划逃离将军府了。
李诺摇了摇脖子说:“左右脑袋就一颗,真撂在哪儿,撂就撂了,死之前让我吃饱就行,上一次差点给狼咬死,我没死就是因为饿着肚子呢!”
殊王被她逗的笑出声,用折扇轻敲了她脑门一下说:“所以,你是想说保护你的最好办法就是饿着你么?那样就刀枪不入了,被人插个几刀,只要还惦记着烤羊腿,就死不了?”
李诺白了殊王一眼说:“瞧你这话说的,咱俩谁跟谁啊,你怎么舍得饿着我呢?”
行了一天,顺利到达了滨州,这是离开舜天之后第一个比较大的官驿,验查了文牒,使臣便来请李诺和殊王进驿站休息,用过晚膳李诺就沐浴睡了,倒是睡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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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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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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