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一向高傲得不可一世的梦语殿下,突然一反常态地放下原有的骄傲,语气柔和道:“子衿少侠,既然来了,可否赏个光,移步到殿里小酌一杯?”
她猜想,尊贵为一国之君的殿下,邀请一个游方侠客喝酒,那是多么令人诚惶诚恐的事儿?子衿少侠就算没有感到受宠若惊,也会放低姿态卑微几句软言。
哪成想,子衿非但没有感激之类的言语,也没有任何自降身价的举动。
她在等少年恭维的话语,不知道为什么?别人若是想要奉承她,她会感觉很恶心,唯独对于子衿,她觉得是一种奢望。
子衿犹豫了片刻,直接道:“殿下真是好清闲,叛军的刀都快要架到脖子上了,竟还有心情喝酒。”
没等梦语殿下作答,子衿便作死地来了一句:“殿下还是好好想想御敌之策吧,至于喝酒,过了这一关,一定奉陪。保重!”
语落,梦语殿下便听到黑暗中响起一道远去的脚步声,那声音不是很大,却在这无可厚非的寂静里被无限放大,仿佛每一步都在践踏她的尊严。
“子衿少侠既然敢来,难道连一杯酒也不敢喝吗?莫不是还害怕我一个娇小女子?”梦语殿下突然提高嗓音喝了一声。
黑暗里,她听到了那个远去的脚步声突然停下。
“有何不敢!”
那道声音仿佛是贴着她的耳边响起。
少女的雪面竟情不自禁地晕红下去,耳根隐隐发热。
转而,少女冷笑了一声,便寻着那折回的脚步声,走回了婵娟殿。
一路上,少年并没有多说一句话,少女也是闭口不言,只是乖乖地跟在后面,不远也不近,完全没有任何君主的架子。
其实少女也不知为何?她竟会因为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少年而放下骄傲。
不过倒也不是骄傲,应该说那是她自那场大病之后,性情中的改天换日。
置地的宫灯照得婵娟殿的庭院橘红一片,越是走近,那光晕越是红得耀眼。似是那剥皮的血橙,越是往里剥愈发红尘似血。
俩人就坐在庭院的石凳上,今夜无月也没有星辰,婵娟殿却格外明亮,倒也不全是宫灯的效果,而是石凳旁的大榕树上,无数的萤火虫隐隐作祟。
落座后,梦语殿下吩咐侍女端来一壶佳酿,那壶是木质的,壶口似鹰勾,弯弯翘上,壶塞却是银质的,木与银的结合是固味最好的材质。
侍女轻轻把托盘放桌上后,梦语殿下便挥手示意她们退下。
子衿的目光停滞在那精致的壶上,脸上泛起一抹残笑,似是猜到了这酒的品名。
梦语殿下突然起身,弯腰揭开那银质壶塞,然后一手托壶底,一手提壶把,朝着托盘里的两个金质杯子里斟酒。
子衿虽有些出神,但也还算清醒,慌忙起身阻拦,诚惶诚恐道:“使不得,殿下贵为九五之尊,怎可为我一个平民百姓斟酒,实在是受不起。”
梦语殿下淡然一笑,她要等的就是这句话,她不喜欢卑躬屈膝的人,但也不喜欢腰板挺得太直,比自己还要冷漠的人。
这对于她来说是一种亵渎!
子衿的手触到了她紧握壶把的手背上,顿时产生一种触电般的感觉,他颤抖着缩了回去,将指尖也掩入袖袍,脸色有些心神不宁。
梦语殿下看出了他的窘迫,便故意道:“怎么,子衿少侠的手可以提剑斩那黑斑猛虎,却畏惧我一个弱女子?”
说着,还故意用手臂蹭了一下他臂弯,挑逗意味十足。
子衿却一笑置之!
他心想,这哪是一个普通的弱女子呀!真正的手段,兴许比那黑斑猛虎还要恐怖!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只是识海里,那胡思乱想的火花,点燃了本不该有的火油桶。
就在子衿愣神之际,梦语殿下已经把一个酒杯递到了他的眼前,另一只手捻着另外一个酒杯。
俩人相视一笑,子衿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撩起袖袍拭去嘴角的残露。
梦语殿下却还在端着酒杯,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她的心里具体在想什么?她自己也没有分寸,只是觉得一切都在猝然间。
“子衿少侠都不用干杯的吗?真没情趣!”那句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被她强行压了回去。
子衿把那酒杯轻轻放回托盘里,撩起袍襟向后一扬,端坐了下去。
梦语殿下端着那空洞,好像缺了点灵魂的酒杯,毫不尴尬地凑到了薄唇,轻抿下去。
“子衿少侠好像还没回答我,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梦语殿下一边坐下,一边问道。
霎时,一股浓烈的淳香味儿顺着子衿的喉咙,一直畅通无阻地翻涌到鼻孔。
子衿心里感到很诧异,这酒为何是喝下去以后才有反应?
面对梦语殿下的突然质问,子衿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倒也不是他故作深沉,而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
看着梦语殿下淡定如初的脸颊,他想起来了傍晚他在城隍庙院子里,突然看到皇宫里隐有天火燃起,他便情不自禁的一个人走到了莆苑。
或许他看到的天火,就是那黑斑猛虎引来的那阵黑风,至于他是怎样闯过戒备森严的皇宫,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莆苑,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
先前梦语殿下那句:“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却是令他吃惊不少,因为他确实有些一无所知。
顿了顿,子衿还是坦然道:“或许我真的只是路过这里。”
梦语殿下对他的回答不甚满意,可还是没有借题发挥。只是淡然道:“子衿少侠一定是在想,这酒为何是这样吧!”
子衿浅浅一笑,算是肯定她的猜想正确。
他已经做好了听她娓娓道来的准备,然而她的回答却让有些猝不及防,甚至说极为尴尬。
“这个嘛,我以后慢慢告诉你!”梦语殿下的口气极为委婉。
子衿虽感到有些出乎意料,但终究也还是没有表现在脸上。
梦语殿下起身再斟满酒杯,这次却没等她开口,子衿便回味似地端起酒杯吟了下去。
放下酒杯,子衿突然问道:“殿下布置得怎么样了?”
“棋盘在手,领兵,将军。”梦语殿下轻吐出这八个字,然后端起酒杯喝了下去。
同样是两股浓烈的醇香搅合在一起,一股醉人,一股醉秋。俩人的脸上皆有半片晕红。
酒过三巡,梦语殿下突然道:“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
子衿问道:“殿下是想问,我为什么与你素不相识,而要答应你留下来对付叛军吗?”
“你完全可以不用卷入这场争斗。”梦语殿下直言道:“况且对面有魔界妖人助阵。”
“嗯。”子衿微微点头,道:“你说得对,正是因为叛军有魔界妖人助阵,我才愿意留下来。”
“哦?”梦语殿下困惑道:“你与那些妖人有仇?”
“不共戴天。”子衿说得极为轻巧。
梦语殿下面不改色,异常淡定。
子衿又道:“其实我也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
梦语殿下看了他一眼,蹙眉道:“子衿少侠是想问,我是真的敌不过那只黑斑猛虎吗?”
说完她的脸上又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那么你现在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梦语殿下问道。
“嗯。”子衿的嘴角微微上扬,同样以那抹残笑开天辟地。
……
……
这是俩人第二次交谈,同样是在夜里,只是今夜无月。
子衿已经离开,梦语殿下看着桌上那壶与酒杯,冥冥之中心生灵犀,只是稍纵即逝未能抓住。蜀南文学
子衿回到城隍庙时,由于月光始终没有光辉,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不过意识中他觉得已经很晚了。
他推开院门,雅鱼却早已立在门口等候,微弱的灯光下,雅鱼的身躯显得有些楚楚可怜,子衿看了不禁心里一酸。
“你怎么还不睡?”子衿走了上去,轻轻抚着她的肩,言语中多少有些愧疚。
雅鱼握紧他的手腕,扑倒在他的怀里,喃喃道:“你都还没回来,我怎么睡得着。”
子衿把她搂得更紧,指尖抚过她披散在双肩的秀发,问道:“你知道我去了哪里?”
“嗯。”雅鱼轻声道:“她是你意识中非见不可的那个人吗?”
子衿使劲儿摇了摇头,模棱两可道:“不是,我见到她时,那种意识便消失不见。”
西风拂过发梢,吹来的记忆却是零散的,识海并没有将它们集中,只是粗略碾碎然后释放出去。
子衿觉得心里糟透了,甚至于上升到烦躁,他也不知道自己所做一切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可他还是踩踏着意识的轨迹,寻寻而去。
“有狐大哥呢?”子衿突然问道。
“他说出去打探一下消息。”雅鱼放开了他,“你走后没多久,他就出去了,直到现在也没回来。”
话音刚落,院门哐的一声便朝两边开来,发出滋溜地回音。
“子衿兄弟,又出大事了!”
高有狐迎面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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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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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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