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庞干净明朗,光看五官,就能透出满满的少年意气。
他眉眼间的痞气和恣意,相对于在他身侧,正在提着扫帚打扫的女孩,就有些过于刻意了。
不显,纯熟。
云枝的指尖触上照片中的陆与白,心脏仿佛有电流通过的战栗感,一浪接着一浪,如泉水击石时不断朝她涌来。
连带着,拼命想要记起,却无从寻知的回忆。
……
她究竟是为什么,会忘记。
……
陆与白推开303的房门时,云枝蜷缩在角落里的身影正好收入他的眼帘。
她的双手举过头顶,静静搭在前额。却并不是防备无措的姿态。
更像是……
放空了。
脑海里的一切,都放空。
不想理会不想纠缠的一切,全都放空。
……
陆与白走过去,静静抱住了她。
他垂下眼帘,安慰她说:“枝枝,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云枝茫然地点点头。
随后,她抬起头,正视他的眼睛,询问出声。
“我失忆的频率,是多久一次?”
陆与白怔住。
云枝继续。
“你不是说了,我忘记过你很多次,我会不断…不断地忘记你吗?”
云枝弯唇,笑得有点难看。
不符合她一贯的美人人设。
她冰凉的指尖摸索上陆与白的后背,寻到那处伤口,扯了扯唇。
她笑得很轻,问话也很轻。
她问:“这是怎么弄的?”
陆与白垂睫。
“你别想用没事,没关系,都过去了……”
“你别想用这些,来糊弄我。”
……
蓦地,陆与白扯扯唇。
“没关系。”
云枝眼眸一睁。
陆与白摸索上她的脑袋。
再次重复。
“没关系……”
……
“很快,就会过去了。”
-
陆氏继承人与当红模特云枝的婚姻事实传出。
惊倒了一众人。
连续几日,微博热搜头条不断。
水军,黑粉,往往是前者压不住后者的趋势。
至于相信两人真爱的CP粉,趋近于零。
……
陆宁在U.I模特经纪收拾着有关于云枝的一切。
忙活完,她给陆与白打去了电话。
“你和枝枝这几天怎么样?”
得到的是肯定友好答复。
电话那边,男人低沉的声音被电磁处理过。
听不出憔悴感,想来,应该是过得很好。
陆宁放心。
她将所有东西装满了几个纸箱,喊来货车,将它们和自己一同送进了山里。
-
山林间的树木长势极好,郁郁葱葱,正午时,是遮阳蔽日的好去处。
陆宁坐在货车后厢,深深呼吸着深山里的空气。
前座车厢里的Coral从窗外探出头来,使劲招呼着手:“宁宁姐,你真的不要挤到前面来坐坐吗?”
陆宁瞪她一眼,示意她赶紧把头跟手缩回去。
Coral照做。
过了一会儿,她收到陆宁亲切友好的短信。
【我喜欢阳光,喜欢森林。】
【呼吸着山里的每一寸空气,从没让我这么觉得,这个世界,有这么美好。】
“……”
Coral思索起了陆宁不远千里,非得把几个小小纸箱从南凛送到麓城来的理由。
难道是…
就为了偷懒呼吸口新鲜空气?
……
说真的,她也想。
社畜被压榨多了,在社会上历练多了,不放松一下,都忘记这个世界有多美好了。
……
Coral让司机停车,自己跟着爬上了后箱。
涂着大几百一瓶的防晒,戴着草帽,感受到阳光细细密密遍布在自己的脸上。
森林的风从鼻尖拂过,全身的毛孔几乎都被舒张开。
仿佛在做森林spa。
阳光spa。
赚了!
-
货车在聚德山庄门口前停下,陆宁和Coral抱着几个纸箱。
一脸郁闷。
陆宁:“这名字怪俗气的,是不是?”
Coral说:“我觉得我被骗了。”
……
陆宁说:“这里能有什么放松人身心的好地方?”
Coral说:“就是就是…”
话正说着,从平平无奇的木质门槛口,走出来了个穿黑红交织和服的男人。
他窥着两人。
倏地,笑了一笑。
“宁宁姐,小Coral,好久不见。”
沈斯南一如既往的欠扁。
连笑起来,都让人想打他。
Coral翻翻白眼,转眼将自己手里抱着的两个箱子,往他那边抛过去。
箱子里装的东西不多,沈斯南接着,又朝陆宁抛抛媚眼:“给我吧,宁宁姐。”
好似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大力金刚似的。
……陆宁随随便便,将自己抱着的一个小箱叠加到沈斯南的两个大箱子上面。
蓦地,他脸色变了。
……
沈斯南望着挽手轻松跨过门槛的两个女人,咬着牙,沉声问:“这里面装了什么?”
“杠铃。”
“?”
???
“云枝还有这爱好?”
“是啊,”陆宁轻松答,“我办公室里,还有几个大家伙呢…不过云枝说太重,怕我拿着累,就送给我了。”
……Coral扑哧一笑。
“你别逗那个憨憨了,你没看到,他脸都怀疑人生了吗?”
陆宁也一笑,扬扬眉,和Coral往里走了进去。
……
沈斯南在原地,左思右想,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最终他放下所有箱子,拆开最上面的那个小箱。
看到了…
满满一箱的,相框,照片……
各种。
与此同时,身前传来有人的低声笑语。
“是真虚…”
“……”
沈斯南脸绿了。
-
氤氲着汩汩白雾的温泉边,云枝一身粉色和服。
耳畔,别了一朵正要过季的牡丹。
她的小腿线条优美,没入温泉,莹润白皙的脸蛋,正被蒸得隐隐发红。
陆与白在边上。
他看了很久,云枝执意要在太阳当空的天气,继续泡温泉。
就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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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与白走过去,薄唇贴在她的耳畔,轻轻诱哄。
“宝宝,他们都来了,要不要去看看?”
“他们是谁?”
“Coral、宁姐,还有……沈斯南。”
“哦,是沈医生吗?”
“是。”
云枝点点头,将小腿从温泉中抽出。
没管自己被烫得红红的腿。
她起身,攀住陆与白的肩。
“走吧。”
“好。”
……
陆与白背起她,轻车熟路地,穿过一环扣一环的大小庭院。
云枝将自己耳朵上的牡丹取下,来挠他的耳朵。
陆与白缩了缩肩,笑着说。
“别闹。”
“哦。”
云枝不动了。
……
古朴的庭院内,五人齐聚。
一张青石板建成的四方桌子,尴尬地,坐上了五个人。
陆宁、Coral、沈斯南分别一方。
云枝嘻嘻笑笑,坐在陆与白的身侧。
时不时的,就用手中的牡丹花去挠他。
众人看在眼里。
默默地,都不说话。
……
简单的农家菜上齐后,陆与白先动筷,给云枝剔了块干净的鱼肉。
没谁有意见。
各吃各的。
气氛,还是很沉默。
……
云枝扒拉着眼前的菜盘子,海里捞针,给陆与白捞了不少瘦肉。
都是碎碎末末的肉丁,挑得很不容易。
陆宁一看笑了。
“枝枝,这里有东坡肉啊,这么大块…”
“喔,”云枝摇摇头,“不行,他不吃肥肉。”
陆宁缄言。
饭吃完,几人就着大好阳光,晒了晒阳光浴。
坐青石板凳上,谁都没动。
良久,性急的沈斯南终于忍不住提起话题。
“白白,你那模特公司,准备什么时候上市啊?”
“我听说那UI模特大赛,下月初就开了,你不得先把云枝弄进你新公司,再报名参加海选啊?”
“不去了。”陆与白说。
“嗯?”沈斯南刚有疑惑。
陆宁接口:“赛是我们公司弄的,你让枝枝去参加海选,不等于变相打自己脸?”
“喔…”沈斯南后知后觉,意识到原来云枝已经解约。
不通过正规途径,不是合约期满,双方笑着说再见的那种解约。
他瞟了眼身前另一个男人。
暗自咋舌。
养个小娇妻,还挺费钱的。
陆与白现在是有钱。
要是哪天栽了跟头,没钱了呢?
到那时他的仇人,可就是一堆一堆,巴不得等着他掉井里,捡好了石头准备往下砸呢。
……
“白白…”
有人学着他刚才喊的模样,拈了糯米团子,往陆与白的嘴里送去。
有人含笑接受。
……
这狗粮,这酸臭味,没人能抵受得了。
纷纷借口四散,回到自己房间,准备晚上再聚了。
……
云枝和陆与白留在原地,一口一个白白,叫得某人眉眼发自内心,从头到尾地舒展开。
时间转动,他们回了房间。
陆与白将那朵牡丹花别回云枝头上,看着她晶莹剔透的眼睛。
弯唇,在她浓密眨动的眼睫上吻下一口。
云枝咯咯地笑。
笑得有点像鹅叫。
陆与白配合着她笑。
他抱住云枝,轻声问她。
“枝枝,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记得呀,”云枝说,“你是我男朋友。”
“嗯,”陆与白问,“然后呢?”
云枝说:“一个卖保险的。”
……陆与白霍然不动了。
云枝抬眸,唇染着莹莹笑意望他。
“不对吗?”
“我看刚才那几个人,都板着脸,一动不动。”
“我还以为是你拉着他们来买保险呢。”
……陆与白垂下眼睫,轻轻地笑。
他说:“对。”
“我是你男朋友。”
“一个卖保险的。”
……
每月的中旬,云枝就会开始,慢慢淡忘一切。
所以陆与白会在那天,抱着她说,没事,很快就会过去了。
他记得当时的女孩跪坐在地板上,诧异的眼神,摆明了是不相信也领悟不了他说的一切。
是呢…
谁能想到。
阿尔茨海默病的部分症状。
会在一个年轻女孩身上,频频出现呢?
……
陆与白从回忆里抽离,抱紧身前的人。
“没关系,枝枝,只要我记得你就好。”
他习惯了这么安慰自己。
猝然间,在他怀里的人抬头。
“枝枝是谁?”
陆与白一僵。
眼前的人熟练探上他的胳肢窝。
“快说…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听到你昨天晚上,抱着我,喊了好多好多声的枝枝。”
“我都知道了。”
“快说,这个人是谁?”
……
良久,陆与白盯着闹腾到不行的她。轻轻地,弯了几下唇。
“枝枝…”
“嗯?”
她似乎是又恢复了一点清醒。
陆与白说:“她不是谁。”
“她只是你。”
“她是我女朋友。”
“是你。”
……
他复述了很多遍,云枝的脑海被强化记忆。
渐渐回神,抱紧了他。
她说:“陆与白,对不起。”
“嗯。”
“我又忘记了。”
“没事。”
“老公……”
“嗯,真的没事。”
云枝吻他。
陆与白回吻。
他们隔着阳光,在暗不透光的小房间里,用力接吻。
是云枝最喜欢的小房间。
他和她曾经常住过的那样。
……
那一晚,云枝冒着雨,从家门里跑出来找他。
陆与白临时找人,故意租凭的小房间,也和这个房间一样,都这么小。
这么简陋。
云枝站在雨幕里,隔着雨水望他。
等他把她接回家里。
递了毛巾,递了T恤,将什么必需用品都递给了她。
她抬手,将他拉进里间。
那是七月初的一个盛夏,高考还没来临,如果没有暴雨,蝉鸣肯定是此起彼伏。
被他追了一个月,刚和他认识了一个月的云枝。
她把他拉进浴室,嘴巴贴着他的耳畔,轻声说:“陆与白,我想和你睡觉。”
那一刻,陆与白转头,看见了她清澈如同小鹿一般的眼睛。
她很认真地问他:“睡吗?”
那一刻,他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睡!”
毛头小子的冲动,很快让他冲进雨幕,在星星点点的便利店中寻找必需用品。
最后,当他回到家里,他听到了云枝的哭声。
举足无措,放声大哭的哭声。
他走进浴室,硬着头皮问:“还睡吗?”
云枝没有理他。
陆与白放下塑料袋后蹲下身,将双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侧,温柔对她说。
“那以后,就别说这种会让人误会的话了。”
她怔怔抬头看他。
陆与白又一次,明显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一波接着一波。
哐哐的,撞个不停。
像是要把他的胸膛撞破。
他怯怯地收回手,沉心静气,将莫须有不该有的心思压下。
他撇撇嘴,又扯扯唇,没了他在学校里威风的半分样子。
他无奈地说:“我还以为,你是有一点点喜欢上我了呢。”
云枝笑。
他跟着她笑。
他将地上被他扔下各种口味的避孕套捡起,继续笑。
“那你先洗澡,我去沈斯南家睡。”
“沈斯南是谁?”
“是我一个朋友。”
“哦……我好像想起来了,他家里很有钱的。”
“穿的都是名牌,连脚上的鞋,都比我一身要好。”
“他是阳光班的,你怎么会跟他做朋友?”
“你这么了解他吗?”
“……”
“你是不是喜欢他?”
“……”
“他没我会打架,也没我会抽烟,云枝,你别喜——”
“陆与白。”
“嗯?”
倏地,他愣住。
眼前的女孩站起,笑着问他。
“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嗯?”
“你就看不出来,我很喜欢你吗?”
陆与白一瞬,没有话可说。
云枝从他手里接过那些塑料袋,他特意买了些吃的,堆积在一起掩饰。
她弯唇笑着,把各种口味塞进他家壁柜。
她说:“以后再用吧。”
“嗯……?”
云枝笑着,推他出去。
时隔良久。
在他窥着门后始终没有动静的黑影,窥到连自己心跳都要停止了时。
门后有人声传来。
她说。
“陆与白,我们恋爱吧。”
陆与白恍然,低头,羞涩笑了下。
他故意装得痞里痞气,痞痞地问。
“那日子怎么算?”
“嗯……”云枝犹豫不决,犹豫了半天。
最后,她说。
“不然,就从你遇到我的第一眼开始吧?”
“不是今晚吗?”
陆与白想着,其实他是想问,恋爱多久以后,能算‘以后’。
能和云枝用上,各种口味……
谁知道云枝,似乎并没理解他的意思。
她很认真,在盘算着。
“你转到我们学校的第一天,那天是六月十三号。”
“你在窗户外边看我。”
“其实,当时我也注意到你了。”
“我觉得,你笑起来挺好看的。”
“符合我的审美。”
“你要是能把抽烟和打架的坏习惯改掉,还有……以后不要动不动,就随便在校服上面涂鸦。”
“我就承认……”
“承认什么?”
陆与白的心蓦然一跳。
云枝甜甜的笑声隔着门缝,毫无预料透过来。
那一天,他听见了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
他第一眼心动,第一眼就爱上的女孩,对着他说。
“陆与白,其实我也……”
“我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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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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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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