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姗远远看着她那副阴郁的表情,心中的怨愤终于发泄了出来。
钟可欣有些不舍地将另外一张卡推了出去。
前台人员接过银行卡,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示意她输入密码。
“对不起,钟小姐,您的余额不足。”前台人员面露为难之色,“您看,是不是要换一张卡?”
余额不足是钟可欣意料之中的事情,她原本期盼着钟妈妈一时心软,给她的私人卡上偷偷打上一笔钱……现在看来,钟妈妈碍于季老太太的威严,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殷氏见她为难,赶忙将自己的储蓄卡掏了出来,递上前去:“大小姐,就先刷我的卡吧。先前几个月,您给我的工资,刚巧有两万块,您先拿去用吧。”
钟可欣眉头一皱,连忙推却道:“那怎么行?奶娘的工资,那是奶娘用来养老的钱……”
“我没有子女,大小姐就像我的亲生女儿一样,眼下大小姐急着用钱,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呢?”殷氏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很快a市那边就有消息了,大小姐就当手头紧借用了我的钱,等a市那边的钱一到账,你就还给我,不就行了么?”
“这……”钟可欣虽然自私自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对殷氏这个奶娘却是真心的。
“就这么定了!”殷氏连忙将银行卡送到了前台人员手里,而后递给钟可欣一个眼神,仿佛在说:季子姗在看着呢!输人不输阵……
钟可欣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季子姗果然瞪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眸看着她们主仆二人,不知是因为好奇,还是故意想看她们的笑话。
前台人员又试探着问了一遍:“请问,确定要刷这张卡么?”
“确定,这张卡刷两万。”钟可欣点了点头,心中期盼着那笔钱快点到手,好早些将这两万块还给奶娘。
季子姗亲眼确定她们主仆二人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心里头才稍稍溢出些许快意。
已经是半夜,钟可欣和殷氏拖着行李箱,在黑暗的街道上走了一圈,才发现g市的交通远没有a市便利。g市的平均生活水平低于a市,晚上十一点以后街道上四处无人,就连出租车都不会出现。没有了私家车,钟可欣和殷氏寸步难行。
殷氏指了指一旁的汉庭,对钟可欣道:“大小姐,我手头上还有一些现金。我们先去隔壁开间房,等a市那边的消息吧。”
“又要花奶娘的钱……”钟可欣面露难色。
殷氏反倒笑了笑:“我只怕大小姐嫌弃,不愿意住那种低档的宾馆——”
“怎么会?”钟可欣神情低落,“眼下能有一个落脚的地方就不错了,我哪里还敢挑三拣四。”
殷氏看她这副模样,心中忽的溢出几分怜悯来。她一手带大的丫头,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头,受过这样的委屈?钟家锦衣华服、大鱼大肉,向来都是享之不尽的……曾经高高在上的大小姐,现在居然沦落街头。殷氏银牙一咬,面上狠色尽露,对钟可欣道:“大小姐放心,今日耻辱,老奴必定想方设法向季子墨讨回来!”
殷氏说罢,接过钟可欣手中的行李,一人拖着两个大箱子,朝着隔壁的汉庭走去。
季子姗独自一人,拎着一个小巧精致的行李箱,蹑手蹑脚,紧随其后。
已经是三更半夜,汉庭的前台人员正打着瞌睡,忽然被钟可欣和殷氏的动静给惊醒,眉宇间露出几分不悦来。
“小姐,现在还要房么?”殷氏问道。
“没有。”前台人员懒得抬头。
殷氏面上一冷,漆黑的眸子直勾勾盯着那人看,看得那人心慌不已:“若是没有,我们就在这大厅等着,等有人退房为止——”
殷氏相貌丑陋,表情又狰狞无比,前台人员看到她已经害怕恨,哪里敢跟她共处一夜,忙道:“也不是没有房间,负一楼还有一间地下室,收拾收拾,也能住人。你们要住么?”
钟可欣忙道:“可以先带我们看一看房间么?”
“真是麻烦。”前台人员忍不住抱怨。
“嗯?”
殷氏回眸狠狠瞪了她一眼,她连忙打着哈哈道:“也好,先带你们去看看,免得到时候住进去了,又闹着要退房。”她抬头打量了钟可欣一眼,喃喃自语:“真是想不明白,穿得这么华贵,去隔壁开间房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跑来我们这里扰人清梦!”
这话原原本本都听在了钟可欣耳中,她握紧了拳头,刚想要发怒,身侧的殷氏便拍了拍她的手,让她稍安勿躁。
“呐,就是这里。”前台带着他们下了楼梯,进了黑漆漆的地下室。
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刺鼻的霉味,四壁冰冷,隐约还能听到“嘎吱嘎吱”莫名其妙的声音。开了灯才发现,这屋子小的很,正中央摆着一张单人床,床头还放着镜子。在风水学中,床头是不能摆镜子的,可能会导致恶鬼缠身。这风水大忌也不是完全没有根据,镜子有反光,是一种不良的射线,靠人体太近,会造成神经衰弱、睡眠质量差等不良反应。人在入睡时,本来气能就弱,此时最易被镜子将体内的能量反射出去,容易头晕目眩,所以才有镜子对床招鬼的说法。
开门进去一眼就能看到洗手间,传说这种房屋格局漏财。眼下钟可欣手头上本就缺钱,哪里受得了这种诅咒?
钟可欣从前是《mtd》的美编,曾经做过一个有关房屋风水学的专题,对此很有研究。
将整间屋子看下来,钟可欣厌恶地掩鼻,朝着殷氏摇了摇头:“奶娘,我们还是走吧,这地方招鬼,不适合住人。”
前台被她一句话气得面色通红,瞪着她厉声斥道:“什么招鬼?我们宾馆是全国连锁,光在g市就有十几家,从来没有闹鬼的事发生过!我看你们两个长得人模鬼样的,又三更半夜出没,才真的像鬼呢!”
“你……”钟可欣气得扬手,想要一巴掌甩下去。她本就是大小姐脾气,往常在钟家人、季家人面前一再克制,表现得温婉可人,现在倒好,既然被赶出来了,她也不怕本性毕露了!
“大小姐!”殷氏连忙出手,按住了她的手臂,朝着她摇摇头。从前她是钟家的大小姐,若是打了人,可以用钱来解决问题,现在若是出手打人,对方又坚持追究的话,只怕她得去局子里蹲几天。
“爱住不住!”前台见钟可欣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冷哼一声,甩手朝着外头走去!
“我们住!我们住……”殷氏收起那一脸阴郁之色,连忙跟着陪笑。这会儿是寒冬腊月的天气,若是不能在这里住下,在街头站上两个小时,可欣小姐肯定会生病的,加上她心脏又不好,殷氏有些担忧。
从希尔顿出来的时候,钟可欣的心口就有些憋闷,药又吃得差不多了,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然是极限,这会儿必须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于是默认了殷氏的做法。
“一晚二百二。”前台翻了翻小册子,又道,“先交四百块押金。”
“二百二?”殷氏眉头一皱,“那标间也才二百二,我们住的是地下室,凭什么……”
“地下室长年没人住,没有清扫过,待会儿还要找阿姨帮你们打扫,这都三更半夜了,让阿姨做事,总得给阿姨点好处吧?”前台将殷氏的话打断,“再说了,那虽然是地下室,但屋子里各项设施都是齐全的,除了床小了点,其他与标间都没有区别。而且它独独一间在地下,还不用担心隔壁房间的噪音,比标间好吃香呢!”
钟可欣咬牙,在心底暗自道:比标间好,你自己怎么不住?
“她们不住,我住。”
这时,季子姗缓缓拎着行李,姿态高傲地走了进来。
钟可欣回眸,视线刚巧与她撞了个正着。季子姗连忙捂嘴,作出一脸惊讶之色:“怎么……怎么会是大表姐?我还以为是别人呢?大表姐不是有急事要回a市么?”
“我……我们……”钟可欣支支吾吾,目光躲躲闪闪,一时间竟想不到像样的借口。
殷氏忙道:“刚刚查了车票,这会儿没有回a市的车。”
“打车回去不就好了?”季子姗故作天真地问道,而后又拿出手机道,“我手机上装了嘀嘀打车,帮你们叫车吧。从这里打车回a市,四个小时就到了。”
“不!不用了!”殷氏出声阻止。说得真是轻松,a市与g市相隔甚远,真要是打车回去,只怕她们连路费都交不出——
“嗯?”季子姗抬头,痴痴地望着她们。
“大小姐身体不舒服,先在这里休息一下。”
季子姗目光转了转,笑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大表姐缺钱花了呢!”
“怎么会?”殷氏见钟可欣面上无光,忙将手头上最后几张红票子都甩到前台面前:“不用找了!”
钟可欣微微一怔,心里有些没底,她知道那是她们主仆二人手上仅剩的现金了,也就是说交出去之后,倘若有个万一,她俩连回a市的路费都没有了。
季子姗面色一黯,轻蔑笑出声来:“既然大表姐刻意要跟妹妹抢房间,那我也只能住别处去了——”
殷氏听了,连忙解释道:“我交钱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季子姗倏地回过头来,一双狡黠的眼眸盯着钟可欣转了又转,“难道大表姐是帮我交的钱,帮我订的房间么?”
钟可欣心中犹豫不决。季子姗再怎么笨、再怎么没用,她现在到底还是季家的人,还没有被老太太赶出季家。在医院有傅亦力挺着她,心外科几乎所有的男医生都想着法子巴结她。她生母江美琴又与谢云是老同学,而谢云掌控着季氏30%的股份,就这层关系而言,将来她钟可欣若是想要在季氏谋取一二,恐怕免不了要季子姗去打个招呼。
“大表姐怎么不说话?”季子姗经历“被上床”一事,终于长了点脑子,凡是都能想得深入点了。她深知钟可欣心里的矛盾,于是故意催促着问她。
殷氏朝着钟可欣摆了摆手,示意她,这已经是她们最后的现金了,不能随便退步。
钟可欣一敛眉头,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复又扬起眼眸笑道:“当然是为子姗妹妹订的房间。我们只需在大厅里坐一会儿就好,等我身体好些了,我们还要立刻坐车赶回a市呢。”
“既然大表姐这样说了,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季子姗笑着朝她伸出手来。
钟可欣虽然不情愿,但终究还是将手中的房卡递了出去。んτΤΡS://Www.sndswx.com/
“妹妹早些休息吧。”
“不劳姐姐挂心。”季子姗趾高气扬地拎着箱包下了地下室。那房间她嫌弃的很,而且床铺正对着一张镜子,半夜起来怪吓人的。季子姗可看不上这样的房间,她心底禁不住冷笑:钟可欣连这种破破烂烂的地下室都愿意入住,想必是真的弹尽粮绝了吧!
眼睁睁看着季子姗抢走了她们的房间,殷氏忙拉着钟可欣到一侧的躺椅上坐下,看着她那副憔悴的面容,心疼地责怪道:“大小姐何必这么惯着季子姗,就算我们将来真有事情需要找她帮忙,说到底她不过是个没有用的私生女,季老太太可未必会听她的话!”
“奶娘……”钟可欣的声音有气无力,她只觉得胸口痛极了,疼得她脑海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陆屹楠凑到她耳畔对她说过的话。六年前,他对她说,你敢动可情一根头发试试,我必定让你生不如死。六年后,他又对她说,你若是再对小墨使心眼儿,我保证能有一万种方法让你的心脏即刻停止跳动。
一阵紧接一阵的心绞痛,让她几度呼吸不畅,这就像因果循环一样,她曾经做过的坏事,终归要报应到她自己身上。
前台工作人员有些厌恶地看了她们一眼,但店里头的规矩,不能对客人大吼大叫,所以她没有办法赶她们走。这时,前台的客服电话响了。
“你好,我是刚刚订房的客人。”
“哦,您好,是地下室那位小姐吧?”
“是的。我需要两条毛巾,可以帮忙送过来么?”
“当然可以。”
前台客服不情不愿地挑了两条不干不净,刚刚擦过桌面的毛巾送了过去。
季子姗见她进来,嘴角微微勾起,问道:“我叫你过来可不是为了要这两条脏毛巾。”
无耻的行径被拆穿,前台客服顿时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季子姗冷笑了一声道:“你想个法子,帮忙把外面的两个人赶走,这给我送脏毛巾的事,我也就不追究了。否则……”
“可是我们店里有规矩,不能赶人的。若是客人投诉,我会被罚款的。”
“你们店里难道没有规定不可以给客人送脏毛巾么?若是我去投诉,我一定要看到你被解聘才肯罢休!”季子姗的双目之中闪过一抹寒光,看得那前台客服浑身一颤。
相较之下,眼前的这位小姐明显更凶悍一点,更不好惹。被罚款与被辞职之间,她当然会选择被罚款。
“放心,她若是投诉你,你被罚多少钱,我补你双倍。”
前台客服面上露出惊喜之色,而后又面带疑问地反问道:“真的?”
“当然。”
前台客服一出地下室,便走到殷氏和钟可欣面前,认真严肃道:“对不起,我们大厅不允许久留,请你们出去。”
钟可欣眉头一皱,斥道:“这是哪门子规矩?你们店长呢?我要见你们店长!”
前台客服冷嗤了一声:“就你这样,穿得人模狗样,却又没钱去隔壁开房的客人,我们店长为什么要见你?”
“你……”
“官网上有投诉通道,你回家后直接在官网上投诉我就好。”前台客服将自己的制服朝前拉了拉,“看清楚了,这是我的工作号,可别投诉错了人!”
“你!”钟可欣被气得一口气呛住,大口大口地喘息。
殷氏见她面色越来越差,怕那客服说话影响她的情绪,忙拎起行李,扶着钟可欣道:“大小姐,我们走,我们不呆在这里,我们很快就有钱了,不用再受这种气了……”
钟可欣双手握拳,嘴唇都有些发紫了。
殷氏吓得不轻,忙安慰道:“大小姐,这点小事您千万别放在心上,等我们有了钱,回头搞死这丫!”
“呵……还是有病的主儿,都已经病成这样了,就应该给自己积点德,居然还想着投诉我?我好心让你们在这里休息了半个小时,已经够仁慈的了!”前台客服将季子姗教她说的话,一一重复了出来。因为是站在她自己的立场上说的,所有感情十分真切,让人看不出破绽。
殷氏见前台还在不停地用言语刺激钟可欣,而刚刚在季子墨那边受了气的钟可欣,这会儿连番被人侮辱,心中郁结,面色看上去越来越差。殷氏害怕钟可欣出事,连忙将钟可欣推出了宾馆。
钟可情被谢舜名困在屋子里,困了整整四个小时。两个人相对无言,一个想着靠近,而另一个则想尽办法逃离。好几次谢舜名差点儿忍不住说出自己的身份来,但碍于艾滋病的事还没有确诊,且大哥似乎对那个丫头也是真心的,他终于还是咬牙忍了下来。
“伤口完全愈合了么?”
“嗯?”
钟可情一心想着快些摆脱这个冒牌货,不论他同她说什么,她都一律装作没听见。
“我问你的伤口好些了没有?”
“嗯?”
“没什么。”
谢舜名也是个傲娇的主,好话让他说一遍可以,说第二遍便觉得怪怪的,第三遍就已经肉麻到他死都不愿开口了。
等到钟可情与他拉开一段距离,她的心情才渐渐冷静下来,盯着那一张熟悉的脸,疑惑问道:“你来g市做什么?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家好好呆着,等着接受治疗么?”
“治疗什么?”谢舜名眉头一挑,“不是还没确诊么?难不成在你心里已经将我判定为艾滋病患者了?”
“没……没有。”钟可情连忙摇头。
谢舜名有些怨怼地斜睨了她一眼:“最好没有。”
“不要岔开话题。”钟可情眉头一蹙,继续道:“就算你不在接受治疗,你现在也应该在医院上班,没理由跑到g市来……”
谢舜名面色一沉,眉头敛起,思索着要不要将此行的目的告诉她。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与她季子墨更是没多少关系——
“你该不会是特意跑来……”看我的吧?
钟可情最后几个字没有说出口,却瞪着一双灵动的眼眸,一眨一眨地望着对面的谢舜名。
“还真不是。”谢舜名的眼眸微微眯起,“前几日……我机缘巧合看到了一份文件,是钟阿姨的遗嘱。在我看来钟阿姨这么年轻,没必要现在就立遗嘱,听说来g市之前她去拜祭了你可情表姐,我担心她是因为伤心过度,想不开——”
钟可情一双眼眸中猝然闪过一抹寒光:“你说什么?!我……我姨母她居然立了遗嘱?你是怀疑她会自杀?”
“嗯。”谢舜名郑重地点头。
因为和谢影尘身份互换的关系,谢影尘的日程变得很忙碌。前几日,有个客户突然找谢影尘签约,而谢影尘刚巧被一个病人给绊住了,支不开身,所以他就代替他去了一次律师事务所。
这案子谢影尘一早就看好了,他只需要在客人送来的合同上签字而已,签约也就是几分钟的事,原本搞定之后他就要离开的,偏偏这个时候谢影尘的秘书闯来进来。
那秘书道:boss,季韵萱女士的遗嘱要放在什么地方?您是她的公正律师么?
季韵萱不就是季正刚的妹妹,钟可情的妈妈么?
谢舜名当时就傻了眼,根本不相信那样的下作女人会自杀,他拿过遗嘱仔细阅读了三遍,才觉察到其中的问题。
钟可情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安地在原地转着圈儿,并喃喃自语:“怎么办,要怎么办才好……”
谢舜名不由拧起眉头,带着几分诧异望向她:“一直以为你自闭不肯与外人说话,想不到你和你姨母的关系这样要好,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为一个亲戚担心焦虑。”
钟可情这才意识到自己表现得有些过了,咬牙忍了忍道:“小时候经常去找可情表姐,姨母是个好人,对我很好。”
谢舜名的眸光一寒,视线中带着几分冷冽,“对你好的未必就是好人,她背着你做过的那些事,你怕是一点都不知道——”
“什么事?”钟可情心中泛起一丝疑问,看来眼前这个谢少的替身似乎对钟妈妈有着很深刻的认知,又或者他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跟你没什么关系。”谢舜名皱了皱眉头,似乎不愿多提。
钟可情的心里却像是大海里被捅了个窟窿,搅着漩涡,一点点往下沉。
“因为她是可情的母亲,所以我才来这趟。”谢舜名薄唇抿成一线,“若她不是可情的母亲,就算是惨死在我面前,我的眼睛连眨都不会眨一下。”
谢舜名说话狠绝,很快就激怒了钟可情。
钟可情对着谢舜名的行李箱狠狠便是一脚,踢得半开的箱子倒地,里面的行李全都洒了出来!
“你这是做什么?!”谢舜名觉察到那丫头的怪异之处。从提到钟妈妈开始,她的面色就一直阴沉着,双颊气得鼓鼓的,像是受了什么委屈,却又无法开口似的。
“对不起,我没有看见你的行李箱,一不小心踢翻了。”钟可情故意提高了嗓音向他道歉。
谢舜名心想着大约这丫头与季韵萱的关系真的很亲密,而他当着她的面说季韵萱的坏话,她有些不开心了。
“我虽然不待见她,但我也不想看着她无缘无故的死去,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
钟可情淡淡扫了他一眼,似乎对他不那么信任:“我打个电话给姨父,让他多关注一下姨母……”
谢舜名也不阻止她,知她的手机放在了张小蝶身上,便将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里面应该有钟爸爸的电话。”
钟可情接过手机,很快便找到了钟爸爸的电话,而后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但随即便传来忙音。
“打不通。”钟可情眉宇之间的担忧之色越来越明显。
谢舜名便道:“或许是信号不好吧。”
“也说不定是出什么事了!”钟可情直接将手机丢还给他,拖了脚上的高跟鞋,赤脚就往门外奔。
寒冬的气候,她大病初愈,居然还敢赤足走路。
谢舜名的目光死死看盯着她的脚,而后大步上前,长臂一伸,狠狠将她圈在怀里,斥道:“你究竟在担心些什么?那个女人的死活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如果我说,我跟那个女人有着难以化解的深仇大恨,我和她你只能二选其一,你会选谁?”
谢舜名一定不会知道,此刻他问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问题。这等于问她:为了我,你可以和你的母亲断绝母女关系么?
相信这世界上凡是受得孝道的好女儿都会选择抛弃自己的男朋友,守在母亲身边。
在钟可情眼中,他不过是一个冒充的谢舜名,连男朋友都算不上,他的地位又怎么能跟钟妈妈相提并论呢?
先前谢舜名说钟妈妈坏话的时候,钟可情已经生了气,这会儿终于不能再忍,咬牙回头瞪向他:“你算什么?凭什么跟我姨母比?”
听到这样的回答,谢舜名背脊一僵,圈着她的双臂也突然松垮了下来。
钟可情见机挣脱,不管不顾地冲出了房间。
谢舜名呆愣在原地,看着地上的那双女鞋,心里的滋味儿怪怪的。
钟可情赤着脚,直接朝着钟妈妈钟爸爸的房间奔去,伸手急切地敲了两下门,房门很快被打开了。
钟爸爸衣着整齐地站在她面前,看到她的刹那,微微愣了一下,忙问道:“小墨?有什么事么?”
钟可情焦急地探头朝着屋里看。
钟爸爸闪开半侧身子,又问道:“怎么了?”
“姨母还好么?”
钟爸爸缓缓笑了笑:“可欣那孩子做事确实过分了些,是伤了她妈妈的心,但是安慰过了也就好了。倒是小墨你……”钟爸爸的面上突然露出几分愧疚之色来,“你因为可欣丢了孩子,这会儿应该多休息才是,怎么还赤着脚到处乱跑呢?”
钟爸爸的视线落在钟可情的足面上,因为踩在地板上的关系,眨眼功夫,她的双脚已经冻得通红。
钟可情自己心里清楚,她怀孕流产都是假的,赤脚这种事情算不上大事。她心里头担忧着钟妈妈的安危,根本没心思顾忌自己的身体。
“我没事。”钟可情又探头朝着里屋看了一眼,“姨母,她在屋里么?”
钟爸爸点了点头:“自打可欣出了家门,我们哪里还有什么心思旅游,她一直呆在房间里呢。就等你奶奶办完了事,我们一起回a市。”
“那……”钟可情顿了顿,又试探着问道:“你们是不是已经休息了?我现在方便进去么?”
“当然方便,快进来吧,别冻着了。”钟爸爸忙从鞋柜里拿了一双一次性拖鞋递过来给她。
钟可情进了屋便瞧见钟妈妈一个人坐在床边上,电视里在播着长达一百多集的家常韩剧,而钟妈妈的眼眸半眯着,似乎睡着了。
“韵萱,小墨来看你了。”钟爸爸远远喊了一声,自己则在靠窗的茶几边上坐下。
钟妈妈的身子微微一震,像是被惊醒了。
钟可情连忙凑上前去,拉住了她的手。
钟妈妈这才反应过来,“是小墨来了啊。”
“嗯。”这样近距离地看到母亲,确保她身体无恙,钟可情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但声音还是微微有些喑哑,带着哭腔。
“怎么了?还在为孩子的事情伤心么?”钟妈妈伸手慈爱地揉了揉她的长发,叹息道:“是姨母对不起你,姨母没有教育好你表姐,害得你……你要是恨就恨姨母吧!若是想要报复,就全都报复到姨母身上吧!”
看她这样维护钟可欣,钟可情不禁心中一痛,握着她的手也松了松。
“我知道,你从小就跟你可情表姐关系好,就当是看在她的面子上,姨母求求你,原谅你可欣表姐吧。”钟妈妈面上露出哀伤的神色来,因为提到了钟可情,回忆涌上心头,只一瞬间工夫,她的眼眶里便盈满了泪水。
钟可情上一世未能尽孝道,哪里还舍得看着自己的母亲这样伤心,连忙握紧了她的手道:“好,好……我这次就看在姨母的面子上原谅她,不再追究了。”
“真的么?”钟妈妈不敢相信。在她看来害别人流产这种大事是绝对不能轻易原谅的,她想不到季子墨居然一口就应承下来了。
“是真的,我发誓。往后若是再和大表姐有什么争执,也绝对不会旧事再提。”钟可情只想伸手去擦干钟妈妈的泪水,只要她心情好好的,安安稳稳地生活着,要她做什么都可以。上辈子来不及珍惜的人,她这辈子一定要妥妥守住。
“好,好孩子。”钟妈妈感激得泪水直掉。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姨母就不要整日焦虑不安了。”钟可情想了想道,“奶奶将大表姐赶出钟家,那也是因为一时之气,等她气消了,心情好了,到时自然会接大表姐回家的。”
“我也不指望那个小畜生回家了,只希望她不要再闹出什么事端来!”钟妈妈回想起钟可欣和殷氏对季子墨做过的种种,心里对眼前的这个可怜孩子愧疚不已,“小墨,你要好好养着身子,将来身体好了,孩子一定还会再有的。”
“嗯。”钟可情心头泛起一丝愧疚,她突然觉得自己像个毒妇,用一个假怀孕假流产的计谋,不但将钟可欣赶出钟家,还让季子姗和季子陵在季家的地位一落千丈,甚至还要欺骗自己的亲生母亲。
“夜深了,早些回去休息吧。”钟妈妈口头上对季子墨关爱,但到底不是自己的女儿,因为钟可欣的事,她对季子墨渐渐疏离。
钟可情点了点头,起身敢要离开,又想起谢舜名对她说的话,回眸嘱咐钟妈妈道:“姨母,不管发生了什么大事,你都不要想不开。有什么难题都可以跟我说,我必定会帮你解决的——”
钟妈妈不知道季子墨为什么突然间对她变得这么好,只是淡淡应承道:“好。”
钟可情确定钟妈妈安然无恙之后,这才准备离开。
钟爸爸见她们二人谈完了心事,便出门去送钟可情。
钟可情盯着钟爸爸那一身穿戴整洁的衣裳,心中隐隐泛起一丝疑问来,出门之前,她故意朝着屋里又看了一眼,刚巧瞥见了沙发上的一床被子。
难道他们吵架了?居然分床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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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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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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