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对这样的结果进行归因的话,或许是因为这数千年来,人的需求和欲望并没有发生什么本质性的变化。相同的欲望和追求,驱使着他们走向了同样的道路,踏入了同一条河流,然后被河水裹挟着,进入了同一片深渊。
有一句古话叫做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与其说是穷人更聪明,更理智,不如说是贫穷让他们更早明白了自己真正需求的东西是什么。物质上的不满足会促进欲望的产生,而欲望会催生动力,进而产生“来自乡下的土猪,也要立志去拱大城市的白菜”的愿望。(注释一)
这种想法其实无所谓对错,而且的确在前期能够促使穷人家的孩子产生奋斗的动力。
呼岚就是其中之一,南华镇很穷,他家更穷,从很小开始他就立下了要改变自己人生的目标。他也确实照着这个目标前进了,在小镇的师资力量极为有限的情况下,他依旧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和刻苦,考上了一所知名的大学。
如果故事到这里结束,这就仅仅只是一个有些俗套的励志故事而已,但是人生并不会像电影一样,定格在某个情节的高潮、个人的高光里面,时间会冷酷地一直推进下去。
呼岚的高光剧情过去了,用流行一点的话来说,就是接下来的他就已经不适合这个版本了。他曾经在南华镇里引以为傲的分数,在大学里属实激不起一点水花,毕竟大家都是经过了同样的考试才来到了这里。
同学之间互相比较的东西,也变成了“出国经历”、“钢琴级数”、“竞赛奖项”、“掌握的语言门数”,以及更加直接的,“家庭条件”和“钱”。
呼岚就像是刚刚得到脚的小美人鱼一样,闯入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所有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全新的,是不曾拥有而难以理解的。
这或许让呼岚感觉到了不适,但是却也不是无法接受,毕竟他只是一个人,而不是神明,不可能全知全能,有他不知道的东西存在,很正常。
而真正让他无法接受的事情是,他突然发现,有些东西,他没有办法通过个人的努力得到,有些距离,他没有办法通过自身的努力去跨越。比如人脉,比如阶级。
社团活动,他为了借到一套带调音台的音响设备,跑遍了学校每一个学院的团支部,找过了每一个有这些东西的社团负责人,苦苦和每一个人陈词、拜托、恳求,最终也只能失望地空手而归时。
别人一个电话,就能够拉回来全套舞台设备,甚至还有专门调音师来盯场,提供最完美的服务。
呼岚的世界观崩塌了。崩坏的原因就像是一句话里面所描述的那样:
“童话故事不会告诉孩子龙的存在,因为孩子已经知道了龙的存在。童话故事告诉孩子,龙是可以杀死的。”
呼岚从小就知道世界的参差,也知道人与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他以为自己早已经理解了世界的运行原理,早就已经成熟了,直到这一天他才明白,原来曾经的自己一直生活在童话里面。
有些差距是努力所解决不了的,兔子全力奔跑或许可以让你超过其他兔子,甚至超过一些偷懒的羚羊,但是兔子再努力,也很难超过羚羊,何况羚羊里也有全力奔跑的。
羚羊前面还有猎豹,全力奔跑的猎豹,老鹰,全力飞翔的老鹰,甚至老鹰头顶还有飞机,那兔子全力奔跑又有什么意义呢?
将自己前二十年的人生全盘否定掉的呼岚,就这样陷入了迷茫之中,而人一旦失去了努力的方向,就会很容易走上歧途。
如果我能坐上飞机,是不是就不需要再奔跑了,能够轻松地超过前面的羚羊、猎豹和老鹰?hτTΡδ://WωW.sndswx.com/
然后呼岚就结识了齐子平,他甚至都记不清楚两人是怎么相识的,毕竟从家世和圈子来看,他们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但是一些校园活动和几节公共课之后,两人好像就成了好朋友。
毕竟齐子平性格开朗,爱好众多,为人仗义,出手大方,呼岚实在是想不到自己不和他成为朋友的理由。
又是什么时候,齐子平开始提到姐姐的呢?呼岚同样想不起来,自己有跟他说过自己的姐姐吗?或许是某次闲聊里面提到过。
“我父母做生意嘛,从小天南海北的飞,很少有时候陪在我身边,所以我其实从小就想要个亲人,姐姐好啊,我也想要有个姐姐呢。”
“说出来不怕你笑,其实我还有点恋母情节,喜欢我大的女人,毕竟很会照顾人嘛。都说了不准笑,你小子还笑是吧!!”
“你姐姐看起来挺漂亮的嘛~怎么你就这么拉了,基因变异了?还是你是捡来的?”
“我爸妈从小都不怎么照顾我嘛,所以我这个人亲情观念其实很重的,不是我吹牛,我对我的亲人都是掏心窝子的好。我有的,我都能给他们。”
这些开玩笑似的话,不知什么时候就在呼岚心底生了根,然后纠缠开花,结出了一个扭曲的答案来。
“或许……我是说或许,我撮合一下姐姐和齐子平?”
畸念的种子在心底扎了根,欲望就会催使其像野草一样疯狂地生长,长长的蔓草叶子长满心间,有一点风刮过,叶子尖就会挠在心头的软肉上,痒得让人无法忍耐。
虽然姐姐比他大,但是其实也就几岁而已,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齐子平都不介意,我介意什么。
而且姐姐一天到晚在学校里教那群小鬼,根本没有社交,这么多年了,也不见谈一场恋爱,年纪再大一些,再找对象就不好找了。难道要在南华那破地方相亲?
那破城里能有什么好人?只会辜负了我姐姐!
如果齐子平和姐姐在一起了,我是不是也就能够坐上飞机了……
呼岚同样忘了自己怎么跟齐子平提的,放假带他回家,也忘了他果断干脆地答应。
他只记得,在第一次将齐子平引荐给呼月的当天,齐子平求他帮忙追求呼月的样子。
他只记得,自己帮着二人制造了许多机会,但是呼月始终没有把这个小她几岁的弟弟的朋友,当成过可以恋爱的对象。
他只记得,他打算劝齐子平放弃的晚上,喝了很多酒之后,齐子平告诉他的办法,那个他之前只在最老套的电视剧上看见过的办法,一种关于米和饭,生和熟的办法。
他记得自己抗拒过,自己拒绝过,他同样记得,自己退缩了,自己被说服了。
他记得是自己给呼月杯子里放的药。
他记得是自己带齐子明去的房间……
但是哪怕是在他最坏最坏的想象中,也没有过一丝一毫呼月会死的想象。
“药效不够,我还没开始她就醒了!”
“她说她要报案,她说她要把我送进监狱里!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跟她讲道理,我只是想让她冷静下来!我只是想和她谈谈!”
“但是她挣扎得太激烈了,她一定要出门,我只是想让她坐下,我只是想让她冷静一点,我只是想控制住她!我也没有想杀她!”
“是你给她下的药!是你把她带到酒店去的,我们俩是共犯,共犯!你懂不懂!我完了,你也跑不了!”
“醒醒吧!你姐姐已经死了!死了,再也回不来了!你不要再把你自己的一辈子也搭上!你知道其他人会怎么说吗?会说你贪钱好利,出卖了自己的姐姐,你这一辈就完了!我们还年轻,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们还有很长的人生,我们不能折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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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罪孽,每个人都需要赎罪,用生命,用灵魂,用一切……”林过云看着面前的呼岚,重复了一遍在医院里,发疯的老院长说的话。
“这从来都不是每个人的罪孽,要赎罪的从来只有一个人,整个南华镇,都是他的牢笼,被惩罚的,从来就只有他自己。”
林过云转头看向周围,,怪物医生胸前裂开的y字型伤口里,傀儡师由孩子们组成的肋骨当中,一击双头法官宽大的长袍下,蜷缩着的,都是同一张脸,属于呼岚的脸。
他笑了起来,生长出来的紫红色芥蒂组织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当中,而那些芥蒂组织所形成的,同样也是呼岚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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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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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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