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富县北面,王正贤与宁夏副总兵尤世禄会师,榆林贺人龙业已抵达米脂县。
王正贤计划联合尤世禄的一万五宁夏营军,先行剿灭目前正在富县一带活动的张孟存、刘国能、罗汝才等部,武威军指挥使李师道、河西军指挥使黄元彰奉命前往寺仙镇驻守。
两部兵马一共六千人,主要职能是封锁刘国能部南逃路线。
但是令人奇怪的是,李师道和黄元彰带兵在寺仙镇转悠了整整一天,也没看到成建制武装造反的流贼,逃难的流民倒是很多,好多都是从西安方向来的,打算去陕北投靠王和尚。
至于寺仙镇本地的老百姓,已经看不到几户人了。
家家户户的堂屋里都停着棺材,庙里供奉的神像业已坍塌,满目都是残垣断壁,偶尔一间堂屋里坐着跑不动的老人,身边停着一口棺材,他们的家人都已经离开了这个小镇。
小街胡同里堆着很多火匣子,里面装的都是小孩,不过很多已经被野狗狼群扯了出来,被吃剩的头盖手指肋骨洒了一路,上面还有暗红色的筋膜,时不时还有听到一阵虎啸。
李怀仙循声跑去看,却是一头大虫在镇子转悠,登时吓得魂飞魄散。
虽然还没到州县绝户,但虎狼入城确实现实。
李师道转着转着,天空忽然下起雨来,准确说是雨夹雪。
淅淅沥沥的,估计一时半会也停不下来,不过也不大,雪儿纷扬,雨儿像针,一根一根细细地戳在平平整整的青石面上,一行人淋雨走着走着,李自成突然停下了脚步。
与此同时,几乎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你们听!”
李自成指着西面方向大喊道,整个人已经变了脸色!
李师道竖起耳朵听,除却耳边嘈嘈切切的雨雪,似乎还有砍杀和哭喊的声音隐隐传来。
“他们在杀俘!”李怀仙对此经验丰富,瞬间便听出来了。
俘虏?富县还没开始打仗,哪里来的俘虏?
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在剿杀流民。
“快!快!”
李自成大叫道,一边招手一边喊李师道他们快些。
随队士兵都拔出刀,跟随将官小跑。
雨幕阻挡了视线,但随着众人的急速前进,本来隐隐的惨叫哭喊愈发清楚起来,等到李师道出了小镇能够看到一望无际原野的时候,却发现身边地上竟然还有稀稀的几支箭矢。
李师道一行观察的时候,对方也发现了他们!
“散开!”
河西军指挥使黄元彰大喊了一声,也不管对面雨幕里影影幢幢的是流民还是官兵,当即命令随从回军营调兵,李师道细细一看,发现对面是打着延安军旗号的官军在屠杀流民。
也不知道这些流民是从哪里抓来的,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有,一个个的成排被官兵打跪在地上,一个络腮胡子军官一声令下,士兵们手里的刀就砍了下去,接着便是人头滚滚。
“说!是不是要去延安投靠王和尚!”
“军爷,妾身一介女流,怎么能跟王和尚造反呢?只是想逃命去山西,夫家瘟疫死光了,我的儿也饿死了,就剩妾身一个了,我想跟大家一起北上,看看能不能过河去山西……”
一身青色衣裳的女人跪在地上,怀里抱着个死孩子,不住的朝军官磕头。
女人绝望大哭,被军官一耳光打在脸上,也分不清她脸上流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老子看你就是想造反!”
那个军官揪住女人衣裳领口,把她重重砸翻在地上,口里骂道:“瘟疫,饥荒,你以为就你陕西闹?况且陕西布政使司不是已经派人救灾了么?而且朝廷划定的灾区是陕西!”
“到了山西,你就不是灾民了,到时候还是要饿死,去了又有什么用?何况你连路引都没有,老子怎么知道你是良人?你他娘本来就是个瘟鬼,怀里还抱个死婴,拿来老子埋了!”
说罢不有分说,把女人怀里已经死透的婴儿抢了过去。
女人使劲抢夺,被军官一脚踹了个面朝天,口里鼻里身下都来血。
“还有,我告诉你,你要是再上前一步,你就是流贼,老子就砍了你!”军官一边挥手吩咐士兵处决抓来的流民,一边警告道:“我不管你是病死还是饿死,老老实实回户籍去!”
李自成牙关紧咬,拳头捏的吱吱作响,双目发红,一双眼珠子简直就像要蹦出来了一般,提着刀就要上去,被李师道一把拉住:“这算什么?明年潼关的阵势你还没见过……”
那一年,一群老百姓想从潼关去河南逃荒,军民双方爆发冲突,最后被官军屠杀在城下。
那一天,可比今天冷多了。
李怀仙也凑了上来,劝说李自成道:“剿灭流寇是朝廷的旨意,况且谁知道这些人到底是不是流贼?宁可错杀了,也不能让他们去投靠王和尚,这就是朝廷的想法,不然还得了?”
被几个人拽着,李自成没去成。
不知道过了多久,对面终于安静下来了。
血水混着雨水缓缓流淌,一群士兵提着脑袋扬长而去。
……
……
尸积如山!血流成河!
这八个字在李师道以前的认知中,只是一个显得夸张的词语。
但眼前,这些层层叠叠的尸体堆积起来,是真跟山一样,后世屠生佛描述的场景,如今正以现实的方式还原在他面前,连尸堆上面那个被竹竿挑起来的小孩儿几乎都一模一样。
四野沉寂,雨雪霏霏。
李师道需要抬起头,才能看到那一堆尸体的顶峰。
李自成收刀归鞘,颤颤巍巍爬到尸堆最高处,把那个小女孩从竹竿上抱了下来,她还没有死,但显然也不能活了,那根竹竿从她后背穿了进去,一直从肚子前面捅了出来。
当李自成把她抱下来的时候,她也紧紧地抱着李自成。
一只风霜到好似老树皮一般的手,和一只稚嫩到如同青笋一样的手,握在了一起,黑白分明,她微弱的哭声在李自成怀里戛然而止,反而是李自成落泪,放声大哭了起来。
“他年我若成道,必叫北京城里状元百官,个个披麻,家家戴孝,户户发丧!”
……
“走!”
一把拽起李自成,一行人往回赶。
但是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刀紧紧握在手里。
说陕北十三寇百万之众,算上这些被延安军处决的流民,的确有。
远处雨幕里隐隐还有惨叫声传来,听得一行人心里麻麻的悲伤,难怪要调客入陕剿匪,陕西本地的营兵卫军就是人手十两银子,恐怕也下不了手吧,众人突然恐慌了起来。
“如此屠村灭城一般的倒行逆施,那朱家到底是怎么得的天下啊?!”
李自成双目赤红,问李师道的时候满腔悲愤。
“还能怎样?打着为泥腿子报仇的旗号呗。”
李师道想了想,发现也只能这么回答,人家王仙芝也是喊的这么嘛。
“自古帝王临御天下,皆中国居内以制夷狄,夷狄居外以奉中国,未闻以夷狄居中国而制天下。自宋祚倾移,元以北夷入主中国,四海以内,罔不臣服,此岂人力,实乃天授。”
……
“当此之时,天运循环,中原气盛,亿兆之中,当降生圣人,驱除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今一纪于兹,未闻有治世安民者,徒使尔等战战兢兢,处于朝秦暮楚……”
李自成想起了之前在县里看到的太祖檄文,当场禁不住哈哈大笑。
“我当朱家畜牲中国,朱家当咱这些泥腿子是汉家么?”
“降生圣人,降你娘个驴球子!狗草的朱元璋,老子早晚挖了你的坟!”
“嘘!”
眼见李自成越说越来劲,李怀仙制止道:“不要乱说,太祖可是恢复中华的英雄。”
李师道只冷眼看,幽幽道:“你现在别在那仇朱,将来给你机会,你跟朱家也差不多。”
“放屁!”
李自成呸了一口,咬牙切齿道:“杀我一民,如杀我父,辱我一女,如辱我母!所过之处,三年免征,官绅一概追赃拷饷,咱老子将来反明,就是这个规矩!天王老子来了都不改!”
一席话听得众人忍不住笑,李怀仙附议道:“追赃拷饷还不够,我看还得照大哥说的,衮衮诸公不是自谓清流么?宜投诸黄河,永为浊流!到时候都推到黄河里淹死!全家男女老少都杀光!”
李自成没理他,把目光看向李师道,沉声问道:“大哥还要继续为朱家卖命么?如果大哥打算为朱家卖命,请恕二弟不能从命,二弟决定了,这就逃军,北上去投王和尚。”
李怀仙吓了一大跳,骂道:“你不知道王和尚正在被朝廷围剿?去找死?”
这头还是很铁,跟历史上一样铁。
“怀仙,给他两耳光,让他清醒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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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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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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