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挺直傲然的背脊,在听到这声似千斤重的'爸'后,一下子如被暴风雨压低的枝芽一般,弯落了几分。
自失去视觉,陆知意的听觉神经尤其灵敏,寂静的病房里,除了林小悠平稳而均匀的呼吸声,就只剩下了一个男人,极力克制的低声抽咽。
男人久未回应,陆知意有些张皇失措,但她极其肯定,他还没走。
她跌跌撞撞的在虚无中,摸索着想要爬下床。
小床奇窄,容纳两人,空间就已经十分局促。
手臂在半空中一寸一寸的试探,却找不到任何的着陆点。
她急的直哭。
差点就要跌下床,失去重心的那一刹,一双精壮结实的手臂,将她接住,扶回了床上。
男人精锐的眼神,细细打量着她的脸颊,即使这双眼睛此刻黯然失色,但丝毫不掩漂亮动人。
这是他的女儿。
这是他唯一的女儿,这是他这么多年在外流浪在外拼杀,唯一的牵挂和惦念。
可是,她看不见了...
眼眶猩红,泪水模糊视线,铁骨铮铮的钢铁汉子,此刻却被泪水糊了满脸。
他不由地伸出手,拭去了陆知意脸颊上在月光照映之下那颗晶莹的泪。
陆知意愣了几秒,猛然抬起手抓住了他的手掌。
他的手掌极为粗糙,掌心满是老茧。
就连虎口和指尖都是粗粝的。
陆知意细细感受,摸到了他手背上的几道明显的疤痕,像是刀伤,杂乱无章,触感并不佳,甚至磨得她的手都有些生疼。
泪水,几乎是在一瞬间,喷涌而出。
两个人只是静默不语,陆知意紧握着他的手久久不愿松开,却也深知,他的出现就是在冒险,医院绝不是他的久留之地。
他蓦然将手抽回,重新坐回了床沿,又一次将陆知意的两只手都握在手里,将她的手背抬起,放在嘴边亲了一下。
陆知意只觉得这一刹那的温热,有些不太真实,若不是他开口了,她真的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是...”
“知意,你好...”
“我是你的爸爸,我...叫陆建宇。”
陆建宇的声音浑厚,嗓音又沉又哑。
他的逐字逐句都在诛着自己的心,一句简单的话语,略带生疏,他愣是磕磕绊绊说了快要一分钟。
陆知意颤抖着双手,泪水又一次不受控制。
陆建宇未露面时,她每天睡前都在床上翻来覆去。
如果有一天见到了,她想当面问问他,为什么不要她,为什么要丢下她一个人,为什么别的小孩都被捧在手心里,而她却只能在夹缝中生存。
可真当他露了面,陆知意所有想问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
因为那些所有的答案,早就已经刻在了她的心中。
陆知意紧紧咬着唇,口腔中若有若无漫上了血腥味。
病房的灯光并不明亮,陆建宇的身躯,被昏黄的光亮拉的欣长,即使是坐着,也像一座巍峨的山峰,结实又孔武有力。
陆知意只是低声哭着,手,却越握越紧。
陆建宇顿了顿,将这个哭到不能自已的宝贝,轻揽至自己的肩膀一侧,他低语着在她耳边轻声道:“知意,爸爸对不起你。”
陆知意闻言,则哭的更凶。
她不能违心的说,自己不怪他。
可现实却是,她太过留恋这个本应该是她坚实依靠的父亲。
“爸爸...”陆知意哭着喊道。
陆建宇心尖一颤,刚劲的面颊,倏然划过泪滴,他闭了闭眼,认真且坚定的答应:“诶。”
陆建宇轻轻拍着她的背,小心翼翼扶着她躺下。
他半蹲下,用长满茧子的手,替她擦去眼角的泪,又抬起手放在她的额头,整理着她被泪水打湿的额前发丝,手指一下一下的摩挲着。
陆建宇哽咽着道:“爸爸能够出来的时间不多,知意不怕,再等等爸爸,爸爸很快就来带知意回家。”
陆知意知道,他要走了,他又要离开她了。
她猛地一下又抓住了他的手腕,她太恨太恨自己此时双目失明,太恨自己现在就是个弱鸡废物,什么都做不了。
她吸了吸鼻子,清泪落下,渗透枕头,洇进了棉花。
她像是想到什么,又缓缓的将手放开,只问道:“爸爸,还会...来看我吗?”
陆建宇抖着手,将薄被往她身上拉了拉,手背凸出的青筋加上这颤抖不停地手,暴起的有些突兀。
他敛了眉眼,“那知意答应爸爸,要坚强一些,你从来...从来都不是一个愿意服输的人,爸爸一定会再来看你。”
陆知意停止了哭泣,点了点头。
陆建宇欲要转身离去时,陆知意又一次开口:“爸爸...”
陆建宇停住步伐,又一次转回身。
陆知意感受到这股气息扑面而来,又接着问道:“你们...从来都没有不要我对不对?”
陆建宇又一次握住了她的手,指腹轻抚着她的手背,道:“没有人会比爸爸妈妈更爱你。”
随即,他摘下了自己手腕上一根串着铜币的红绳,套进了陆知意的手腕,将结收紧,便匆匆离开病房,消失在了夜色中。
陆知意笑了,这一夜,她睡得香甜。
金晨破晓,天光大亮,刺眼的阳光投射进了病房,热意也紧随其后。
陆知意朦胧之间,睁开了眼,只觉得眼前有些许的光亮,不过一瞬,又消失不见。
眼中还是一片漆黑,偶尔会有光影。ΗtτPS://Www.sndswx.com/
她只将它视为复明的前兆。
指尖轻轻划过手腕,手腕之上的那条红绳告诉她,昨晚的一切都不是梦。
她抬手推了推林小悠,“起床了。”
林小悠不耐的摆了摆手,“十分钟,再让我睡十分钟。”
陆知意打了个哈欠,有些无奈,摸索着自己起身下了床。
刚套上拖鞋,她耳朵里就听见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熟悉的气息一步一步逼近,直到完全将她淹没。
“老公...”
楚西洲愣了愣,将手中的早餐放在了桌上,两个月了,她终于又开口叫了他一句老公,他的喜悦简直溢于言表。
楚西洲揽过她纤细柔若无骨的腰肢,用他那低沉暗哑的声音,道:“再叫一声,好不好?”
陆知意粲然一笑,露出了贝齿:“老公。”
声音清脆如银铃一般,简直要让楚西洲酥掉了牙。
他抱起了她,一个健步如飞就将她抱进了洗手间放下洗漱,“做什么梦了?今天这么开心?”
陆知意笑意更浓,眸间虽无往日神采,却难得的又一次见到了微弱的光。
她只轻轻点了点头。
以防流出来的水,会溅湿衣袖,楚西洲伸手将她的衣袖挽了起来。
那条红色铜币的红绳赫然映入眼中,他的眸底闪过一阵热芒,稍纵即逝。
心中已然猜了个七七八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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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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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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