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巧巧看向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默默闭上眼睛。
她能感觉到，孟幻正用复杂的目光望着她。
这也是应该的，即便她不愿意说，有些事情也不可能永远隐瞒一辈子。她从来就不是会醉在梦里的人。
就像在狮驼城的梦终究要醒来一样，如果被她视为一切之根本的东西也只是一场梦，那她最终也一定会……清醒过来。十个小时的旅程，从傍晚到凌晨，从南疆到北国。
当顺着启明星的指引来到家门前时，孔巧巧却望着那扇亮着灯的窗户不敢上前。
她赫然发现，一切有关于父母的记忆，都是很模糊的。
她清楚记得自己的志向，自己的努力力，也能说清楚自己是一步一步变成这个样子的，可是偏偏在她成长之路中最为重要的父母，竟然是烟云模糊的。
这当然不正常，这怎么会正常！
孔巧巧推开楼下的防护门，来到灯火通明的走廊里，侧对着楼道旁的穿衣镜。孟幻紧紧跟了上来，担忧地望着她。
孔巧巧叹了口气：“幻幻，让我醒过来吧，让我知道我到底是谁吧。”
这个世界当然美好，给了她全新的人格和生命，可再美好的梦幻，都不能将真实取而代之。
孟幻沉默不语，孔巧巧慢慢抬起头，望着镜子里那张美丽的脸，慢慢将身份证取出来。
刹那之间，身份证化作一片畜粉，从她指尖凋零。
孟幻定定望着孔巧巧的手心，勉强笑道：“什么时候学的魔术啊，我都不知道……”
话音刚落，背后的门砰一声被打开，狂风暴雪咆哮着冲进来。
孟幻没有回头，任由风把自己的头发吹得散乱。
“既然你都意识到了，又何必再问我。这本来就是属于你的世界，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呀。”
“因为我还在乎你！”孔巧巧叹道，就在昨天之前，她还深深怀疑着，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也许她只是病了，换上了所谓的人格解离了说不定。
她在心里默默想着，找一个证明这一切都不是幻想的机会吧。
她在心里说如果这是一个可以由自己控制的世界，那就下一场雪给她看看吧。于是昨天早晨起来，她看到了满院的积雪。
她知道了，她要么是彻底变成一个精神病，要么就是从一场大病里醒了过来。
“我舍不得你，我宁可是自己真的病了，也还是想留在这里。”孔巧巧轻轻笑了一声，“所以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吗？”
孟幻惨然道：“你天天念着我的名字，怎么会不知道我是谁呢？
孔巧巧默然。
孟幻，梦幻，果然这一切都只是虚幻的泡影。
“我到底哪里不好，为什么就留不住你呢？”孟幻望着她的神情，知道自己烟消云散的时候就要到了，虽然不想让自己太过难堪，但还是红了眼圈，“我是为你而生的，我陪着你变成现在这样，你也陪着我把我变成了这样，我们就这样互相守护着、平静地过日子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去追求什么所谓的真实？难道另一个世界就会比这里更好吗？”
孔巧巧忽然抱住她，令孟幻无法再说下去。
“你不会消失的。”孔巧巧笃定地说，“已经存在过的东西是不会消失的，而你也永远不会离开我。”
“撒谎。”孟幻叹息一声，“你这么说只是因为你要走了，用这一点可笑的同情心来怜悯我而已。”
“不是的。”孔巧巧摇头道，“我怎么会怜悯我自己呢？”
她拉着孟幻来到镜子面前：“你看，本来我们就是一样的人而已。”
镜子里倒映出两个一样的人影，孟幻猛地睁大眼睛。
镜子映照出她的眼瞳，而她的眼瞳中又映照出镜子中自己的倒影。
众镜相照，众镜影见一镜中，如是影中复现众影，一一影中复现众影。
忽然一声脆响，无数的镜子和无数的影像尽皆碎裂，孔巧巧慢慢睁开眼睛，望着眼前的书案怔怔出神。
“公主，你醒了？
她抬起眼，见小喜正小心翼翼地望着她。蜀南文学
“我睡了多久？”孔巧巧问道。
“大约……一百年了。”
一百年吗？
孔巧巧刚才还觉得，这和之前读经时的景象差不多，想必没有睡很久，原来居然已经过去一百年了吗？
“我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像是什么东西碎掉了一样。”她问道，“你们有听到吗？”
小喜连忙点头：“有的有的，好像是从天上传来的，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把大家都吓得够呛。”
小喜退下之后，孔巧巧才有了一个安静的空间细细回想之前的事情。
如今她完全想起来了。
就像太白金星所说的，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她所以为的来处只是一场大梦，她所以为的梦境，反而是自己真实的来处。那一场梦境的开启，大约是在千年以前，她破壳而出的时候。
大凡鸟雀一族，三魂七魄在壳内便已经凝聚，只是需要借助破壳这一刻来进行融合，如果魂魄尚未完全融合，就被外力强行打开，便会出现魂魄游离之症。
要破壳，就少不了太阳的帮助。
她诞生在灵山，由一位小仙负责照料，只待破壳而出，便是天生地仙。
然而她出生的那一刻，天空却忽然黯淡下来，太阳也在一瞬间没了踪影。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小童子，让他不自觉松开了抱着鸟卵的手。
于是孔巧巧跌落到这孔雀台，在魂魄不全的情况下来到世间。
七魄留在体内，在懵懂无知的情况下修行着，三魂却沉睡起来，在一场梦境中自我补全……
孔巧巧抬起眼睛，看到藤萝下站着个人影，便冲她笑道：“你看，我就说你不会消失的。”
孟幻摇摇头，眉宇间满是哀伤：“不，只是暂时还没有消失而已。”
她是梦幻泡影，是孔巧巧在梦境中为保护自己免于孤独而创造出来的一个朋友。
既然是梦中人，那就不可能在现实的世界中长存。
她用悲伤的目光望着孔巧巧，说道：“总有一天你会忘了我。也许一天两天，一年两年，乃至一两百年，你都还能记得我，可是更长远的岁月之后呢？你总会遇到新的人，遇到新的事情，它们会一层一层垒在记忆长河上，而我会在其中慢慢煙灭殆尽，连你自己都不会察觉到，我就那么消失了。”
从道理上来说，孔芊芊没办法反驳这些话，但是人生并不只有道理：“请相信我。”
“除了相信你外，我又能有什么选择呢？”孟幻忽然笑道，坐在她面前，认真捧着她的脸，“我本来就是为你而生的，即便将来有一天会消失，那也是该有的宿命，我谢谢你现在还能记得我，但是将来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再也不会出现了，也千万不要难过，那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什么，只是你已经成长了，与现在不同了而已。”
孔巧巧眼中酸涩，孟幻的话可以说非常包容了，可正是这样的包容，才更让她觉得难过。
因为她笃定自己有朝一日终究会遗忘她。
而她没有胆量说这份笃定是错误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孟幻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白发老翁。
“太白星君？”孔巧巧有些讶异地望着他，“您今日怎么有空前来呢？”
取经已经是百年前的事了，狮驼国也是百年前的事了，她也终于在尘埃落定后，找到了自己的本源。
原以为，从今往后不会再与外界有什么关系，没想到竟然会有人主动前来拜访。
“公主，老朽这次来，是为了金翅大鹏的事。”太白金星抚须笑道。
“金翅大鹏雕？”孔巧巧原本在一番折腾后，有些淡忘那人的影子了，可听到太白金星提起这个名字，记忆却又像河底的泥沙一样泛起来，搅得她心乱。
“公主如今已经找回了本源，难道就不好奇，出世那一日，太阳为何会隐没无踪吗？”
看着太白金星一脸想要戳破谜题的笑意，孔巧巧很想说不好气把他给堵回去，但一转眼又想到个极其离谱的可能。
该不会……
难道……
“是，那一日金翅大鹏现出本相，由北海飞往南海，遮住了太阳，仙童受到惊吓，才将公主抛掷到此处。”
太白金星就猜到孔巧巧听到这件事会呆若木鸡，笑眯眯道，“因此那金翅大鹏也算是帮助了公主出世，你二人之间是有一段宿缘的。”
还能这么算吗？
孔巧巧迷惑地眨眨眼。
虽然她很喜欢大鹏，听说自己那么早就和他结缘也有一点点小窃喜，可是按照道理来算，如果不是因为大鹏非要飞那么远，她也不至于魂魄不稳，到现在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儿来。
结果这居然也能算帮忙？
不过再仔细想一想，如果她平安出生了，魂魄稳固，也就没有孟幻了，那么她和孔雀族其他的后人也没有什么两样。
反而是因为这场变幻，让她变成了现在的自己。也许人一生之中，总要经历这样亦悲亦喜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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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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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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