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议已定,鼎中粥熟,四人敞开吃了一顿。郑安平把带回的吹火棍和那一串钱供在麻三灵前,就回家了。约好明天请好巫师再来。
回到东鸿里,天已经黑透了。郑安平横穿整个里,回到自己家中。看到来开门的张禄,他急急忙忙地把张禄拉到一边,问道:“韩人为何伐我?”
张禄关上门,还是把郑安平让进自己居住的厢房里,平静地坐下,然后才问道:“何谓也?”
郑安平道:“吾之未归也,乃往麻邑报麻兄丧。麻邑近华阳,在南关之下。乃思稍赴华阳,聘问近友。不意为哨所阻,言华阳为韩人所攻。耳闻城上示警鼓声……”
张禄默默地数了数,道:“汝之未归也,六……七日。赴华阳何日?”
郑安平道:“昨日晨。”
张禄并不放心,再道:“汝其言各日所至。”
郑安平扳着手指头,数道:“首日,至囿中;次日,至圃田;三日,至小邑;四日,至麻邑;五日,至南关,是日间往华阳;六日晨,至囿中;六日晡,归驿;夜,归家。”
张禄一一暗数,道:“尚少一日。里长言,汝不归,当夜宿于何处?”
郑安平道:“是夜宿于驿中,与麻兄守夜。”
张禄道:“里长之归也,遍言信陵君献祭,尽人皆知。次日,遍言信陵君登舟南下,与秦会盟。是日也,汝至囿中。次日换盟书,是日也,汝至圃田。复次,汝至小邑……小邑其有变耶?”
郑安平佩服道:“先生真神人也!何以知小邑有变?是夜也,小邑城外人声鼎沸,约经半夜。小邑长老开门相迎时,颇言‘夜间有故,慎勿相顾!’”
张禄不理郑安平,只顾数道:“至麻邑,复至华阳,在其后二日……汝其询何时示警?”
郑安平不好意思地答道:“未也。然与语时,闻示警之鼓。”
张禄道:“必也,华阳探知郑地之动,乃为戒备;至亲见,遂示警。……小邑、麻邑,不过二日,而韩军出焉。”
郑安平莫名其妙,问道:“韩人之出也,似在先生算中?”
张禄在黑暗中竟然阴阴地笑了,道:“自信陵君出城,吾竟计算,韩人何时出兵,兵将何往。今于汝口,知韩昨日出兵,兵出华阳。嘿嘿,倒好计较。”
郑安平追问道:“韩人奈何出兵?”
张禄一声冷笑,道:“援魏抗秦!”
郑安平惊得要跳起来,胸口一阵剧痛,把他憋回去,只得小口喘气,慢慢舒缓。张禄道:“伤犹未愈乎?”
郑安平缓了一会儿,回答道:“仲岳先生言,或有内伤。皮肉之伤几已收口。”
张禄道:“吾君臣同病相怜。”
郑安平道:“先生之疾犹复作乎?”
张禄道:“束缚不敢离身也。”
郑安平道:“吾亦如是。……先生言援魏抗秦,魏秦勿宁讲和乎?”
张禄道:“此诚利令智昏也。秦魏交相争也,韩袖手而观之;秦魏之讲和也,韩攘臂而斗之。岂非失信于双方,而欲求其利,不亦惑乎!”
郑安平道:“秦与魏斗,秦得其利;韩与魏斗,韩亦得其利。奈何?”
张禄道:“魏王初立,朝中不和,两强并立,故诸侯交争其利。势所必然也。魏内争不息,则外患不止。故秦与魏斗,秦得其利;韩与魏斗,韩亦得其利。”
郑安平道:“魏朝中何斗?”
张禄道:“魏相与将,皆先王所遗。王与王弟,不相上下。王欲废将相,恐信陵君难制;欲制信陵君,又无将相可倚。左右为难,进退维谷,其可哀哉!”
郑安平道:“久不闻先生教。今夜闲静,愿先生以教我。”
张禄道:“汝归家也,当有何事?”
郑安平道:“无他,但求巫,以葬麻兄。”
张禄道:“吾乡之巫,亦颇可用。惟用钱多。”
郑安平道:“无忧也,信陵君赠葬仪千钱,尽可也。”
张禄道:“汝若言有钱千,其必诈以千半。勿得实言。”
郑安平道:“先生所教是也。愿先生教以庙堂及疆场之事。”
张禄道:“庙堂之上,王今初立,臣子皆非心腹,难托大任;故需一一置之。然信陵君在侧,稍不如法,即不能得意。其难一也。王欲退旧人,进新人,而新人安在哉?天下皆知信陵君礼贤下士,宁知魏王之志乎?其难二也。智勇之士尽归信陵君,王其谁共执宗庙、社稷?其难三也。”
郑安平道:“信陵君礼贤下士,天下智勇之士咸归之,庶众无不叹为魏之福也。奈何先生反为其难?”
张禄道:“昔孟尝君养客三千,虽齐拜齐相,意犹未足。相秦而秦难,相魏则魏惧。惶惶然独居于薛,而为世所忌。天下之士咸归一人,非人之福也,亦非国之福也。”
郑安平道:“若欲魏强,当何为?”
张禄道:“必也,道削信陵君之势。然华阳一役,信陵君大势已成,不可复为矣!”
郑安平道:“韩人之事奈何?”
张禄道:“方其秦魏之争也,韩暗通双方,以获其利。魏数请韩援,韩尽置之。今秦魏讲和,韩遂出兵,乃欲不劳而获魏货也。”
郑安平道:“魏何货,韩何以得之?”
张禄道:“魏请韩援,必许以玉帛财货,乃至土地人民;韩应魏请,秦为之退,魏之所许,自当奉之。”
郑安平道:“秦之退也,非因韩之援也,乃魏与之和也,奈何予之!”
张禄道:“此所谓利令智昏也!天下皆知秦之退也,非因韩之援也;而韩犹欲援魏以取货,岂非获罪于魏?秦已退,而韩欲进,岂非获罪于秦?韩一举而获罪于秦、魏,欲得其利,不亦惑乎!”
郑安平道:“此为是也!魏不其劳,秦击其前,韩其亡乎!”
张禄道:“韩虽少智,亦不为此也。韩进兵于华阳,乃取货也。华阳兵少,乃韩故邑,又复当击秦之要道,于情于理,过华阳无能言也。然华阳城下十万民军,彷徨无主。和议既成,军心涣散,谁肯一战?若不战而退,又恐韩乘乱谋之,顷刻间土崩瓦解!”
郑安平道:“须贾大夫犹在韩也,曾不能一言以通之?”
提到须贾大夫,张禄脸上掠过一丝痛苦的表情,好在天色阴暗,郑安平没有看见。沉默片刻,张禄答道:“须贾或能为也。”
虽然竭力掩饰,语气中的悲凉还是透了出来。郑安平似乎想起了什么,致歉道:“非敢引先生之痛,适逢之也,先生勿怪!”
张禄不欲再谈,道:“汝连日劳顿,又复被伤,不可过劳。且安歇!”
郑安平知道触到了张禄的痛处,不敢再打扰,告辞出来。就于堂上解去皮甲、弩箭,悬于架上,乃往室中,铺好草秸和衾被,解衣躺下。一股安稳感直向周身袭来,浑身的肌肉无处不酸,无处不痛,无处不沉。眼一闭,头一昏,就此睡去。
张禄也躺在厢房中,房里的火种一明一暗地闪着,把房梁照得红一阵黑一阵。张禄抚摸着身上的伤痛,一颗颗泪珠夺眶而出……
第二天,郑安平用一块白布包了十个钱,袖在袖内,只着常服,出门直往旁里中巫师家中而去。
到了地方,叩开门,献上钱包,巫师脸上露出笑容,把郑安平迎到堂上,对面坐下。巫师道:“尊驾身被重创,面色无华,敢有血光之灾?”
郑安平道:“劳先生下问,岂只血光之灾,几死数矣!今拜先生,非敢请卜。同袍殁于国,停柩于驿中,敢请先生占一吉地而葬之!但有车马之资,不敢缺也。”
巫师道:“好教尊驾知,占吉地而葬,乃阴宅也,所关非浅;若得藏风聚气之所,所费不赀。”
郑安平道:“其子也,独门绝户,非亲属繁庶之门,否则也无需微贱求告先生。但得处高向阳之所,聊尽同袍之情。”
巫师眼见刮不到什么油水,兴致减了些,道:“但处高向阳,心中还有几处。不知所停何处?哪里方便?”
郑安平道:“微贱等见在梁西驿当差,敝兄亦停柩于彼。”
巫师见说梁西驿,突然来了精神,道:“梁西驿?宁信陵君所拜祭者乎?”
郑安平有些意外,怎么这事巫师也知道。他哪里知道里长回来后已经嚷得无人不知了。只得应道:“然也。先生亦知?”
巫师脸上立刻露出和煦的笑容,道:“既是没身为国,为信陵君所祭,断不可草率。愿往驿中一观,相形察势,就于彼处卜之,乃得风水之正也。”
郑安平道:“如此有劳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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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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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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