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忆力不错,记得叶妙是叶明山的女儿,也记得她之前去顾府看过徐暖暖几次,不做他想,直接说:“徐暖暖在南厢,从这儿穿过去就是。”
周珏抬手指了下里面。
他今天穿得随意,衣服是很寻常的灰色长衫,刚舞了剑,他的呼吸有点急,额头冒出细汗,那股子贵气被削弱不少,多了雄性的粗犷狂野,两人的距离不算近,叶妙却一下子红了眼,心跳也不可自抑的加快。
她不敢看周珏的眼睛,低头朝前走去,走了几步又觉得不甘心,停下来扭头看着周珏,柔柔的唤了一声:“周将军。”
周珏平静地看着她,等着她后面的话。
叶妙心跳如雷,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喉咙发紧,用尽所有的勇气挤出一句:“将军还记得我吗?”
叶妙问完,满眼期盼的看着周珏,周珏觉得莫名其妙,坦然道:“我前些日子才去贵府赴宴,还与令兄切磋了武艺,自然记得。”
这对周珏来说,是很寻常的事,对叶妙来说却非常重要。
自那日宴后,她已经很久没见到周珏了,他却还没忘记她,这对她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讯息。
叶妙抓着绢帕,努力寻找可以跟周珏聊下去的话题,一个小厮却匆匆跑到周珏面前,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周珏脸色大变,连一句交代都没有,领着小厮大步离开。
叶妙满腔的欢喜被浇灭,下意识的追了一步,周珏却已经带着人出了府。
追不上了。
叶妙停下,心脏莫名疼了一下。
她其实有很多话题想跟周将军说的,如果她刚刚没有犹豫,他们还能多说几句话的。
不过很快叶妙又欢喜起来,听说周将军还要在远峰郡待好几个月,没关系,以后她还有很多机会跟周将军说话的。
叶妙拎着裙摆去南厢看徐暖暖,这边周珏从府上冲出来,直接骑马出城,直奔漠州。
吕秀出事了。
她和绿尖的成衣铺这两年生意越做越大,为了保证质量,很多事都要她们自己跑。
吕秀这次来漠州,就是为了进一批新的布料,没想到被路上的山匪盯上,刚进漠州就被劫了,现在不知所踪。
消息是绿尖和张骏传出来的,他们三人一起同行,遇到劫匪,只有两人逃出来,漠州离远峰郡很近,两人立刻到远峰郡求救,被顾府的下人挡在外面,扭头才来找周珏。
周珏只听了个大概,知道吕秀最后是在哪儿失踪之后,便迫不及待赶去救援。
绿尖和张骏被引进屋里,玄音接待两人。
玄音听沈柏提起过绿尖,知道她是一直跟着沈柏的人,对两人很和善。
张骏今年十三,这两年在太学院很不错,顾廷戈原本想让他再念两年进校尉营磨练的,但他执意要求来远峰郡跟在顾恒舟身边,顾廷戈拗不过他,只能同意。
绿尖和茶白感情好,自己没成婚,一直把张骏当成自己儿子看待,张骏小小年纪就要来边关待着,绿尖不放心,便一起跟来。
换句话说,两人是来投奔沈柏和顾恒舟的。
张骏是个闷葫芦,这些话都是绿尖说的,了解了两人的来意,玄音也把沈柏怀孕的情况说了,所以不让他们进顾府,并不是针对他们,而是不希望有不好的事让沈柏担心没办法好好养胎。
听到沈柏怀孕的消息,绿尖心头一喜,而后暗骂自己莽撞,要是她就这么冲到沈柏跟前说吕秀被山匪掳劫了,说不定会让沈柏着急一下子动了胎气。
玄音是局外人,比周珏冷静,把绿尖和张骏安顿下来,详细了解了经过,发现有些不对劲儿。
吕秀和绿尖都是弱女子,她们不会让张骏一个半大孩子保护,所以从瀚京出发,国公府是派了人随行保护的。
山匪来得突然,绿尖和张骏再慌乱之下与吕秀走失,这个时候护卫是跟着吕秀的,山匪要劫人的话,明显劫绿尖和张骏更方便,怎么会让他们跑掉反而去追有护卫保护的吕秀?
这举动,更像是冲着吕秀去的。
但吕秀一个弱女子,怎么会在漠州有仇家?
玄音觉得其中有蹊跷,但他对吕秀和绿尖不熟,想不明白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傍晚,估摸着顾恒舟回了顾府,玄音带着绿尖和张骏去了顾府,这次门守没拦,直接放他们进去。
顾恒舟陪着沈柏在前厅吃饭,沈柏抱怨这些补汤难喝,顾恒舟好脾气的诱哄着,和平日冷漠的形象相差甚远。
三人在门外听了几句,吃了一嘴狗粮。
进了屋,沈柏看见绿尖和张骏,又意外又惊喜。
绿尖许久没见她,怕她有大的动作,连忙上前抓住她的手唤了声小姐,然后便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张骏比之前长高了不少,性子越发冷淡,见了顾恒舟也只是眸光闪动了下,绷着小脸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小七添了三副碗筷,玄音把张骏带到桌边让他挨着顾恒舟坐下,温笑着说:“你不是想来边关跟着顾将军好好磨练自己吗,怎么见到顾将军反而不说话了?”
沈柏正在安抚绿尖,听到这话诧异的看着张骏,问:“你想进军营?到入伍年纪了吗?”
“我明年就到了。”张骏终于开口,声音有点哑,已经有了少年人独特的质感,“顾……大哥七岁就进校尉营了,我不算小了。”
第一次当着顾恒舟的面这么喊,张骏不大习惯,耳朵染上可疑的红晕。
他都已经到这儿了,说明顾廷戈也支持他的选择,边关离京千里,顾恒舟轻易是不会赶他走的,但他还是很紧张,身子紧绷着,半天没等到顾恒舟的回答又补充说道:“我会努力训练不拖后腿的。”
顾恒舟给沈柏打了碗汤,沉沉的说:“军中无小事,不是想进就能进的,这几个月你可以进去体验,但我不会给你特殊关照,你要从最低等级的小兵做起,在营里的生活会比你在太学院的时候艰难许多倍。”
这便是同意让他进营里了。
张骏眼睛发亮,按捺住激动说:“谢谢顾大哥。”
这孩子还真和同龄的小孩儿不一样,沈柏有一瞬间觉得看到了少年时期的顾恒舟,目光一转,落在张骏的右手上,问:“手指恢复得怎么样?”
张骏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而后绷着脸说:“已经全好了。”
他不知道的是,在沈柏问出那句话的瞬间,绿尖就紧张地抓住沈柏的手臂。
沈柏知道张骏没说实话,不过也没戳穿,吃完饭,小七送玄音离开,顾恒舟带着张骏去客房,沈柏则趁机拉着绿尖回了主院,低声问:“他的手指没好吗?”
绿尖的眼睛瞬间红了,说:“手指是接上了,也用了最好的药,但不能恢复如初,使不上太大的力气,这孩子要强,我经常看见他一个人练字练剑到深夜,手掌上总是有血泡。”
张骏总是冷着一张脸,平日也不跟什么人亲近,也只有绿尖偶尔才能看到他这么努力卖命的样子。
说不心疼那是不可能的。
沈柏毫不意外张骏会干出这样的事,想到这孩子方才的表现,敏锐地问:“这两年他在瀚京是不是过得不快乐?”
“我也说不好。”绿尖叹了口气,“国公大人对他挺好的,平日有时间就会指导他的课业,府上的人也不曾亏待他,但他和谁都不亲,这次更是中了邪似的非要来边关,我也不知道这孩子想要什么。”
孩子不是她生的,也不是她看着长大的,这心思着实难以琢磨。
沈柏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别想那么多,既然来了这里,不管他揣着什么心思,顾兄都能给他锤炼成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在这种事上沈柏对顾恒舟还是很有自信的。
绿尖点点头,还是控制不住的担忧,沈柏转移话题,问:“你们不是应该跟吕秀一起来的吗,她人呢?”
绿尖不敢跟沈柏说吕秀被掳劫的事,正想找借口搪塞过去,沈柏抢先问:“你们先去见过周珏了吧,他是什么反应?”
沈柏的表情有些期待,绿尖意识到不对劲,讷讷的问:“小姐你怎么知道吕小姐和我们同行的?”
她事先可没写信到边关。
沈柏挑眉,说:“我不止知道你们同行,还知道负责护送你们的是顾三顾四。”
沈柏一副料事如神的表情,绿尖不确定的问:“那小姐也知道吕小姐失踪的事?”
沈柏勾唇,笑得高深莫测,没在绿尖面前卖关子,俏皮的说:“她不是失踪了,只是被请到某个地方待几天而已。”
绿尖瞪大眼睛,捂住嘴巴才没有惊呼出来。
沈柏拍拍绿尖的肩膀,说:“这事没几个人知道,记得帮我保密啊,不然姓周的会气得揍我的。”
“他敢!”绿尖下意识的说,“小姐现在怀着身孕,他要是敢动小姐一根头发丝,顾将军绝饶不了他!”
有道理。
有孩子做挡箭牌,谁都不敢动她一下。
沈柏放心下来,绿尖慢慢回过神来,不解的问:“小姐,你为什么要让人劫走吕小姐啊?”
沈柏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反问绿尖:“你觉得周珏对吕秀怎么样?”
绿尖仔细想了想,说:“自从出了姜琴瑟那档子事后,周将军对女人就避如蛇蝎,但之前被姜映楼劫持,周将军救过吕小姐,后来吕小姐暗中帮过周将军几次,周将军虽然对吕小姐不怎么热切,但也比对其他人要好一点。”
绿尖说着说着停下,猜到沈柏要做什么,讷讷的说:“周将军这脾气有点古怪,和吕小姐不大适合吧。”
吕秀的性子算不上软,但比其他女子内敛沉静,绿尖跟吕秀一起开成衣铺的年头也不短了,总觉得吕秀应该和性格温和点的男子在一起安安稳稳过日子。
沈柏说:“我也没有要强行让他们在一起,只是制造个机会,最终要如何,还是看他们自己的选择。”
吕秀沉稳端庄,有大局意识,也很聪明,若是能嫁给周珏,肯定能帮他处理好府上的所有事宜,而周家只有周德山一个长辈,周德山不会为难吕秀,两人都是护短的性子,更不会让吕秀吃亏,吕秀嫁进周家,是再好不过的避风港。
两人各方面都很合适,又不是完全没有心思,沈柏推这一步也是经过慎重考虑了的。
绿尖不知道背后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还是本能的相信沈柏,没有多说什么。
顾恒舟让张骏住下后很快回来,绿尖跟他说了两句话也离开。
“你刚刚没吃多少,我让厨房做了点你喜欢吃的甜汤,一会儿再吃点。”顾恒舟温声说着走到沈柏面前,伸手揽住她的腰,问,“还疼不疼?”
沈柏摇头。
自她怀孕后,这男人紧张得不行,不止精心养着她腰上的伤,还把她当成猪一样投喂,一天让她吃四五顿才罢休。
顾恒舟不太相信沈柏的话,还是拨开衣服下摆亲自查看,淤青基本都消了,没之前看上去吓人。
顾恒舟边查看边说:“明日我就带张骏回营里,他要常住营里,休沐的时候再和我一起回来,绿尖跟你时间长,你要把她留在身边也可以。”
绿尖比小七小八年纪大,懂得也多,有她在沈柏身边顾恒舟能放心些。
不过沈柏却摇了摇头,说:“我早就没把她当成丫鬟看,府上这么多人看着,总不会亏了我,我会帮她看看的。”
顾恒舟赞同,说:“她是你的人,你拿主意就好。”
沈柏的肚子还没显怀,人倒是养胖了一圈,吃了甜点,顾恒舟帮她按摩泡脚,等她躺在床上又增加了按腰的环节。
第二天顾恒舟果然一大早就把张骏带营里去了。
绿尖从瀚京来,带了自己这些年攒的积蓄,不少,有好几百两银子,按照远峰郡的物价,她和张骏都可以衣食无忧的过完这辈子了。
但这样过一辈子未免太单调枯燥了,沈柏问了绿尖的意愿,她也还是愿意再做点生意打发时间的。
顾恒舟不让沈柏出门,沈柏只好让她去找玄音。
玄音已经对远峰郡了如指掌,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帮绿尖置办宅子和铺面。
五日后的傍晚,一行人踩着最后一点余晖疾驰入城,为首的那人怀里拥着一个人,那人被披风裹得严严实实,看不清容颜,只知道小小一只缩在那人怀里,莫名的和谐。
三匹马在一栋两进的宅院外停下,门守立刻迎出来,为首的人率先下马,伸手将马上的人抱下来,另外两人在马背上说:“周将军,我们就先去找将军了。”
“好。”
周珏应声,抱着吕秀往里走,见顾三顾四离开,吕秀动了下脑袋,拨开披风探头往外看。
周珏冷声命令:“别乱动。”
吕秀便乖乖僵住不动了。
下人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低声说:“先生已经用过晚膳了,正在书房与绿尖姑娘议事,小的会告诉先生将军回来了,将军还有什么需要?”
“让厨房送盆热水来。”
说着话,周珏把吕秀抱进自己住的房间,把人放到床上,周珏屈膝半蹲在她面前,捉住她的小腿。
吕秀本能的瑟缩,压着害怕唤道:“周将军!”
虽然入了秋,她身上穿着的衣裙也不厚,隔着几层薄纱,周珏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她柔软纤细的小腿正散发出温暖的体温。
喉结滚动,周珏没有抬头看她,低声说:“你的脚崴了,要马上处理,不然以后可能会落下病根。”
“明日再找大夫吧。”吕秀犹豫的说,有些抗拒,周珏掀眸,直直的望进她眼底,问:“怕我对你不轨?”
他的手还抓着她的小腿肚子,两人现在的姿势一高一低,莫名像是他主动服软,在她面前低下了头。
吕秀越发觉得有些诡异,如实说:“将军不是不喜欢女人么,我是担心将军心里不舒服。”
“我只是不喜欢那些贴上来的女人。
周珏绷着脸说,垂眸,不容拒绝的退下吕秀的鞋袜。
她生得白,脚也娇小,脚趾头白生生的透着漂亮的粉色,惹眼的很,然而这会儿脚踝肿得发亮,光是看着就疼。
都这样了还想着明天再请大夫,也不怕脚废了?
而且她还不哭不闹,吕秀在周珏眼里柔柔弱弱的形象扭转了一点。
下人很快送来热水,周珏先用帕子在她脚踝处热敷了一会儿,然后才帮她抹药酒。
帕子在脚踝处一蒸,她的皮肤立刻变得粉红,吕秀低低的哼了一声。
周珏一边帮她抹药酒一边琢磨着怎么安慰,抬头,不期然看见她用贝齿紧咬着下唇,齿关用力,红唇被咬得发白,像冰天雪地里一支红梅压上了白雪,瞬间勾起人心底的欲念。
偏偏她的眼睛也是红扑扑雾蒙蒙的,疼得都快哭出来了。
真想看她哭出来呢。
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周珏不由得喉咙发紧,像被烧红的烙铁烫了一下,一下子收回手,霍然起身。
吕秀被吓到,仰头看着他,紧张的问:“周将军,怎么了?”
周珏紧咬着牙关,脸色不大好,深吸了一口气才说:“药抹好了,你先休息吧。”说完大步离开。
门还是大大开着,有冷风吹进来,吕秀单腿蹦过去关门,觉得周将军这脾气果然是越来越古怪了。
明明自己就不喜欢女人,还非要强迫自己跟女人接触,接触完心里又不舒坦,这不是自己找不自在么?hΤTpS://WWω.sndswx.com/
周珏一口气走到后院,觉得心里憋着一股火无处宣泄,索性打了一桶冷水兜头浇下。
连泼了三桶,终于冷静了些,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周将军,你怎么了?”
周珏瞬间冷了脸,扭头眼神锐利的瞪着徐暖暖,徐暖暖被他的眼神吓到,结结巴巴的解释:“我……我方才不小心把衣服弄脏了,想过来打点水洗一下,不是故意过来的。”
徐暖暖说完转身要走,周珏冷声开口:“你想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徐暖暖身体一僵,无措的看着周珏,周珏冷漠的说:“我们和你非亲非故,总不能一直养着你,徐家的事你想怎么解决?”
徐暖暖揪紧衣摆,低声说:“我打不过他们,如果被抓回去,徐运海肯定是不会放过我的,那我宁愿一头撞死。”
“真想死的话死远点,我不会那么好心帮你收尸。”这话残酷到极点,徐暖暖连哭都忘记了,半晌忍不住问:“将军不能帮帮我吗?我这辈子一定会当牛做马报答将军的。”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周珏立刻问,徐暖暖语塞,没有想好要怎么回答。
周珏冷嗤:“你连要如何摆脱困境都没想过,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以后不会还要我教你该怎么报答人吧?”
徐暖暖脸热,感觉自己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比那天沈柏到徐家戳穿她想勾搭周珏还要难堪。
指甲嵌进掌心,徐暖暖强撑着说:“我知道了,明天我就会离开这里。”
徐暖暖转身要走,周珏又说:“这世上没有人真的过得无忧无虑,一心只想靠别人的人,永远都会比别人过得差,你想要更好的生活,就要自己去拼去选择,也要自己承担后果。”
这些话徐暖暖现在还不能完全理解,但她隐隐觉得周珏也不像是表面上那么冷漠,冲着周珏福身行了一礼,说:“谢周将军今日赠言。”
徐暖暖转身离开,她腿上的伤还没好,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和平日一样柔弱,却又让人觉得在她身体里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第二天徐暖暖果然离开,她没带什么东西来,自然也没带走什么。
周珏没在意她,先带吕秀去看大夫。
经过一夜,她的脚踝没那么肿了,但还要养几日,周珏一直站在旁边,帮她看伤的大夫不住冒冷汗,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他暴揍一顿。
叶妙走进医馆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吕秀穿着一身天青色对襟长裙坐在医馆角落,她眉眼明媚,眸子漆黑明亮,端庄大方,却又透出一股远离尘嚣的从容淡然,像一簇盛放的菊花,而周珏以完全的保护姿态站在她旁边,像一棵挺拔高大的树,可以为她遮挡一切风雨。
叶妙感觉自己的胸口很闷,像是压了一块巨石,让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这个男人明明看上去那么高冷,怎么在这个女人面前能变得这么温柔呢?
就像顾恒舟,明明看上去不会把任何事情放在眼里,却在面对沈柏的时候,关怀备至,细心至极。
叶妙在远峰郡已经是出身最好的女子了,但在这两个人面前,她深深地意识到远峰郡和瀚京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她在远峰郡门第最高又如何,到了瀚京,也只是个不能入眼的卑贱身份。
这个认知让叶妙自骨血里都生出愤怒的战栗来。
凭什么?
她凭什么要比别人低一等?如果她一开始就生在瀚京,很早就认识周珏,是不是能比别人多一点机会?
明知道这个假设没有任何意义,叶妙还是忍不住去想,想得太出神,丫鬟连叫了她好几声她都没听见,吕秀和周珏被丫鬟的声音吸引抬头看过来。
叶妙终于清醒过来,带着丫鬟走过去,用最得体礼貌的微笑冲周珏颔首行礼,而后好奇的看着吕秀问:“这位姑娘是?”
她和吕秀并不认识,却直接向吕秀提问。
吕秀意外,周珏温声说:“这位是叶郡守的千金。”
吕家破败,吕秀如今已经是庶民身份,下意识的要站起来,周珏摁住她的肩膀,替她对叶妙说:“她是我和顾夫人的朋友。”
经过徐暖暖的事,周珏对叶妙的态度多了一丝防备,吕秀补充道:“叶小姐好,我叫吕秀。”
“你好。”叶妙颔首,而后看向吕秀的脚,问:“吕姑娘受伤了?”
“不小心崴了一下,没什么大碍。”虽然有纱布缠裹,吕秀还是觉得很不自在,边回答边用裙摆遮住脚。
在昭陵,女子的脚可不能随便让人看见。
叶妙还想再说点什么,周珏直接把吕秀打横抱起,吕秀受惊低呼一声,本能的抱住周珏的脖子,医馆还有不少人看着,吕秀的脸一下子红了个彻底。
周珏没看叶妙,只沉声提醒吕秀:“抱稳了。”说完抱着吕秀大步走出医馆。
叶妙盯着两人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神,丫鬟忍不住小声嘀咕:“青天白日,这么多人看着,这般搂搂抱抱真是有伤风化。”
有伤风化又如何?
他们又不会一直在远峰郡待着,而且是做男人的要宠着,这是多少女人羡慕不来的,旁人也只能在背后酸几句了。
叶妙收回目光,转身去买药。
这边周珏抱着吕秀出来,大街上的人都好奇的看过来,吕秀脸皮薄,低声说:“周将军,我可以自己走,你放我下来吧。”
周珏说:“大夫说了,这几日都不能落地,你想就这么蹦回去?”
其实我们可以租辆马车回去。
吕秀腹诽,知道周珏脾气古怪,一时也不敢提要求,只尽可能把脑袋埋进他胸膛,不让路过的人看清自己的脸。
周珏没带吕秀回玄音住的地方,先带她去看沈柏。
沈柏刚睡醒起来,听说两人到来,立刻来了兴致,不过理智尚存,还记得克制表情,以免让周珏看出来。
看见周珏抱着吕秀进前厅,沈柏眉梢悄悄扬了一下,一看就知道两人有戏。
吕秀的脸已经红到脖子根了,见到沈柏还是很开心,沈柏抢先问:“听说你被人掳劫了,没受伤吧?”
吕秀摇头,说:“没有受伤,顾三顾四很快就找到我了,我也买到了布料。”
如果不是周珏突然把她带到远峰郡,她现在应该已经启程回瀚京了。
沈柏可装作没听出话外音,看着吕秀脚上的绷带问:“没受伤怎么脚还缠着绷带?”
吕秀说:“只是不小心崴了一下。”
“怎么崴了的?是不是那些劫匪对你动手了?他们哪只手碰的你,应该把他们的手砍掉!”沈柏眉毛倒竖,很是气愤,好像被劫的人是她。
吕秀赧然,看了眼周珏,不好意思的说:“是我没想到周将军会来,还以为又被劫匪盯上,一时慌乱崴了脚。”
哟,原来是被自己人吓的啊。
沈柏意味深长的扫了周珏两眼,笑着说:“周将军这两年总是冷着脸,的确是越来越吓人了,你住在那里应该很不方便,不如过来跟我一起住吧,正好这几日府上没人,我一个人也怪无聊的。”
成天跟周珏见面的确有些不方便,吕秀下意识的想答应,周珏冷声说:“人是我害受伤的,我会解决,你安心养胎就好,顾兄都不让我住这里,更不会让其他人住。”
周珏直接搬出顾恒舟,吕秀脑海里浮现出顾恒舟冷冰冰的脸,莫名觉得周珏还是要稍微有人情味那么一点,连忙说:“周将军那里挺好的,我住那里也可以。”
说完,吕秀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看着沈柏,问:“你怀孕了?”
沈柏点头,笑盈盈的说:“我和顾兄都成亲两年了,再不怀孕就要犯七出之条了。”
吕秀点点头,真心为沈柏感到高兴,没想到沈柏话锋一转说:“再过几个月我腹中的孩子就要出世了,你这还没嫁人,我找谁定娃娃亲去?”
吕秀没想过这个问题,沈柏抚摸着肚子引诱的说:“这孩子一出世肯定很抢手,你不趁早,可就定给别家了哦。”
吕秀脸上刚消下去的红晕又浮起来,她温笑着说:“不论是男是女,有顾将军在,肯定会为他们定一门好亲事,一般人高攀不上的。”
沈柏反驳:“你都还没嫁人,怎么知道以后的夫家会攀不上,莫不是已经有心仪的人选了?”
这话一出,周珏立刻紧盯着吕秀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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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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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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