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门房听到媒婆上门说要求娶沈柏,第一反应是有人恶作剧,故意要拿之前那本画册羞辱少爷。
不过媒婆是拿着帖子来的,来头还不算小,门房先把人引到客厅,然后让小厮去祠堂找沈孺修和沈柏。
媒婆在客厅也不能没人照顾,孙氏先一步到达客厅。
她刚生了孩子,身子丰腴了不少,沈柏走后,孩子便放到她院子里养着,虽然每天要起夜喂奶,但看着孩子被养得白白胖胖,孙氏就一点都不觉得累了,脸颊染上红晕,精神很是抖擞,而且看在孩子的份上,沈孺修这几个月在她院子里歇息的次数也变多了,孙氏的状态比沈柏走之前要好许多。
有了孩子做依仗,孙氏的身板挺直,拿出太傅府女主人的姿态,刚进客厅,媒婆便欢天喜地的扑过来道喜:“夫人这身子养得可真好,一定是太傅这些时日对夫人体贴有加吧。”
孙氏唇角上扬,故作矜持的说:“也不是这几日,之前老爷对我也都很好。”
媒婆知道自己说错话,抬手假意给了自己一嘴巴,连连赔罪:“夫人与太傅感情甚笃,是我说错话了,还请夫人不要见怪。”
两人说着话,孙氏走到主位坐下,掀眸看着媒婆,并不主动问询,媒婆也不矜持,拿出帖子递给孙氏,说:“这是礼部尚书吴大人托我送来的帖子,吴家大少爷倾慕沈大小姐已久,对沈大小姐朝思暮想,今日听说沈大小姐回京了,立刻让我上门提亲,吴家大少爷在咱们瀚京可是不可多见的少年郎,沈大小姐若是嫁给他,日后定然……”
媒婆把帖子一给孙氏,便开始一个劲儿的夸人。
孙氏把帖子打开一半,还没看清上面写的内容,听见媒婆的话,啪的一声合上帖子,蹙眉瞪着媒婆怒问:“青天白日的,你这是在说什么胡话?我们太傅府只有一位才中了探花郎的大少爷和一位刚满百日的小少爷,哪里来的什么沈大小姐?”
媒婆干这一行,把城里所有世家大族的族谱都背得滚瓜烂熟,她也没听说太傅府有什么大小姐,但吴家的人非常笃定,还给了重金,媒婆这才硬着头皮接下这桩生意,这会儿被孙氏一怼,媒婆也有些懵了,她底气不足的问:“吴大少爷说,他与沈大小姐交情颇深,若不是我拦着,吴大人今日也是要带着吴夫人亲自登门拜访的,吴家的心意很诚,夫人如此否认,可是想提什么条件?”
这话说得孙氏要坐地起价卖女儿似的。
怒火瞬间涌上心头,孙氏把帖子拍到桌上,冷着脸道:“婚姻大事,讲究的是情投意合,我能提什么条件?天下人都知道太傅府只有两位少爷,你突然来求娶什么大小姐,怕是撞鬼中了邪!”
孙氏如今很有主母气势,这般沉着脸说话,把媒婆吓了一跳,媒婆有些不确定,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沈孺修带着沈柏走进客厅。
孙氏刚刚翻身,对沈柏还是很忌惮,两人一走进来,孙氏便站起来,快步走到沈孺修身边,挽着沈孺修的胳膊告状:“老爷,这个人真是好笑,说礼部尚书吴大人拖她来咱们府上说亲,吴家大少爷要求娶咱们府上的大小姐,咱家除了小柏和珀儿,哪还有什么小姐?”
虽是告状,孙氏的声音也还是柔柔的。
沈柏注意到她穿了一件桃红色绣海棠花的夏裙,花上有金粉装饰,艳丽又高贵,比她之前可要高调多了,而且以往在沈柏面前,她从来不敢跟沈孺修有太亲昵的举动,如今也敢挽沈孺修胳膊了。
活了两世,看见这一幕,胸口还是控制不住的涌上怒火,沈柏轻笑出声,淡淡的提醒:“还有外人看着呢,都这么大年纪了,也不怕羞?”
孙氏老脸一红,瞪着沈柏:“你……”
“好了。”
沈孺修打断孙氏,以免她和沈柏当着媒婆的面吵起来,闹了笑话。
他走到主位坐下,见帖子还放在旁边,拿起来看了一眼,媒婆连忙开口:“吴大人今日下朝回到家就派人把我请到吴家了,吴大少爷亲口说倾慕沈大小姐已久,他们是诚心要求娶沈大小姐的。”
吴忠义做礼部尚书这么多年,写过的往来公函多不胜数,这帖子也写得相当有文采,沈孺修迅速读完,看出这位吴大少爷想娶的就是刚恢复女儿身的沈柏。
沈柏一听吴家就知道上门来提亲的是吴守信,也不看帖子,直接翻了个白眼说:“我在太学院跟吴守信成日打架斗殴,最近才勉强冰释前嫌,这人怎么可能想娶我,是故意闹着玩儿的吧。”蜀南文学
媒婆是认识沈柏的,若不是去年沈柏喜欢男子的消息在城里闹得沸沸扬扬,都有不少人要托她探听太傅府挑选儿媳妇的标准是什么了。
从宫里出来沈柏的头发一直都是披散着,媒婆瞪大眼睛看着沈柏,惊疑不定的说:“吴大少爷要娶的是沈大小姐,不是沈少爷。”
沈柏弯眸笑起,俏皮道:“以前我是沈少爷,从今以后,我就是沈大小姐啦。”
沈柏说完,媒婆还没反应过来,反倒是孙氏小小的惊呼了一声,她惊慌失措的看着沈柏,不敢上前捂沈柏的嘴,只能压低声音呵斥:“小柏,你在胡说什么!你怎么会是女子,这传出去若是让陛下知道,可是要砍头的。”
孙氏是典型的后宅妇人,在知道沈柏是女儿身的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欺君之罪上面,脑子倒是转得比一般人快多了。
沈柏眉梢微扬,淡淡的说:“陛下已经知道了,不仅宽宏大量的赦免了我的罪责,还赐了两个教习嬷嬷教我规矩,无需担心。”
孙氏吓得倒抽了两口冷气,脸有点发白,似乎没想到这件事这么轻易的被捅到了御前。
媒婆比孙氏更惊讶,这会儿根本顾不上说媒,只想赶紧出去跟其他人分享这个秘密,太傅府的沈少爷竟然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娃娃。
沈柏把沈孺修手里的帖子抽走还给媒婆,温声说:“麻烦你把帖子退回吴家,就说沈柏已有心仪之人,除了镇国公世子谁也不嫁。”
沈柏的语气很坚定,媒婆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拿着帖子离开。
孙氏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不赞同的说:“小柏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要是宣扬出去……”
“我这么说,就是要让她宣扬出去。”沈柏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喝完,神态自若道,“不然以后三天两头的有人上门提亲,岂不是更麻烦?”
“……”
你还真把自己当成香馍馍了,哪有那么多人会上赶着来提亲?
孙氏眼角抽了抽,暗暗腹诽,还想说点什么,嬷嬷找来,见沈柏两腿岔开坐着,脸顿时沉了下来,进门先给沈孺修和孙氏行了一礼,然后对沈柏说:“小姐,女子仪态要端方,你要两腿并拢才行。”
沈柏乖乖并拢双腿,嬷嬷还想说话,碍于沈孺修在场,又咽下去。
孙氏方才听说恒德帝赐了两个教习嬷嬷给沈柏,这会儿见到才知道这真是宫里的老人,派头十足,沈柏到了她们手里,肯定要吃不少苦头。
孙氏乐得有人管着沈柏,心念微动,故意道:“小柏方才也太不矜持了,我方才听媒婆说,吴大人和吴大少爷都是很有诚意的,你说非世子殿下不嫁,吴家听了岂不是会觉得你看不起他们?”
果然,孙氏说完嬷嬷的眉头就死死的拧起,不过她没立刻训斥沈柏,只看着孙氏说:“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夫人身为太傅府的当家主母,应该有能力处理好这些事,怎么能让大小姐亲自出面呢?”
孙氏本来是想让嬷嬷好好说说沈柏,没想到自己先被说了一顿,她才尝到主母的甜头,顿时觉得委屈极了,刚想跟沈孺修卖惨,沈柏幽幽道:“我娘故去多年,府上也没个正经人教我规矩,正好嬷嬷在这里,小娘不如和我一起学学规矩,也免得日后小六议亲的时候,再闹出什么笑话来。”
沈柏鲜少称孙氏小娘,每次这么叫的时候都没什么好事。
孙氏下意识的想拒绝,嬷嬷接过话头,说:“陛下的意思是要老奴对大小姐和太傅府所有下人的言行举止负责,夫人若是能不嫌弃,和大小姐一起学习规矩,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孙氏好不容易才熬出头,哪想被人管着,求助的看向沈孺修,可怜巴巴的唤了一声:“老爷……”
沈孺修才不懂孙氏的弯弯绕绕,他想着沈柏恢复女儿身以后,和京中女眷的聚会免不了要多起来,而且不管和谁成婚,沈柏都要学着持家做当家主母,嬷嬷教孙氏规矩的时候,沈柏多少也能学一点。
这般想着,沈孺修点头道:“柏儿的提议不错,就按照这样做吧。”
孙氏脸上的表情僵了僵,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强撑着点点头说:“既然老爷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和柏儿一起吧。”
这规矩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会的,最主要的还是先把沈柏那些不好的言行扭转过来。
嬷嬷交代孙氏以后每天早晚都去书韵苑学规矩,然后就带着沈柏回了书韵苑。
书韵苑和沈柏走之前没什么变化,只是一跨进院子,沈柏就听见竹条抽在皮肉上的声音,循声望去,绿尖举着一盆水跪在地上,另外一个嬷嬷正拿着竹条往她身上抽。
沈柏眼眸微眯,立刻大步走过去,抓住那个嬷嬷的手。
衣袖宽大,绿尖的手臂都露在外面,原本白嫩的手臂上多了两条红痕,明显是刚刚才被打的。
绿尖疼得眼眶发红,看见沈柏,立刻欣喜的笑起,脆生生道:“少爷,你终于回来啦!”
沈柏直勾勾的盯着嬷嬷,看也没看她,沉声命令:“把盆子放下,起来!”
绿尖有点害怕,犹豫着不敢动,嬷嬷被沈柏抓得手腕有点疼,绷着脸提醒:“大小姐,老奴这是在执行陛下的旨意,还请大小姐不要阻拦老奴。”
沈柏的脸色更冷,拔高声音命令:“绿尖,给我站起来!”
绿尖忙放下水盆站起来,满脸狐疑,这个嬷嬷怎么叫少爷大小姐?她难道也知道少爷的秘密了?
等绿尖站好,沈柏才放开嬷嬷,四人一起进屋。
沈柏虽然不懂后宅的许多弯弯绕绕,却也知道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先树威立规矩,今日她若是纵容这两个嬷嬷处罚绿尖,日后这两个嬷嬷就敢仗着恒德帝赐的金令在书韵苑甚至整个太傅府为非作歹。
重活一世,她可不是为了来给人伏低做小的。
进屋以后,沈柏在窗边的美人榻上坐下,让绿尖站在她身边,冲两个嬷嬷抬了抬下巴,说:“二位请坐,今日咱们都算是第一次打交道,我对二位还不是很熟悉,麻烦二位自我介绍一下。”
沈柏的语气温和,散发出来的气息却颇为强势,其中一个嬷嬷手腕还有点疼,互相交换了个眼神,这才拿了凳子坐下,按照沈柏的要求介绍。
手疼那位叫李嬷嬷,十三岁入宫,如今已经四十六岁,是宫里资历相当老的老人。
另外一位叫叶嬷嬷,叶嬷嬷是三皇子赵礼生母的陪嫁嬷嬷,三皇子的母妃被封了贵嫔便再没有晋升,但对叶嬷嬷来说也算是靠山,叶嬷嬷在内务府的地位比李嬷嬷还要稍高一些。
从她们说话的时候,沈柏大概知道她们是什么性格,淡淡道:“二位嬷嬷都是宫里的老人,又是奉陛下谕旨来太傅府的,太傅府上下的人自然都会对二位嬷嬷礼遇有加,之前我一直扮作男子,身上毛病很多,身边伺候的人也不是很讲规矩,二位嬷嬷可以指出不足让我们改正,但他们都是我的人,二位无权责罚我的人,懂吗?”
沈柏这话说得还算客气,李嬷嬷还好,叶嬷嬷有些不满意了,皱着眉说:“老奴是奉陛下的旨意来教大小姐规矩的,谕旨不同寻常,陛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召见大小姐检验成果,若是检验的时候,大小姐出了什么岔子,老奴也得陪着掉脑袋,老奴斗胆惩戒下人,也是为了大小姐好。”
到底是有靠山,叶嬷嬷说话硬气得很,活似自己在太傅府住了许多年,说话也是有一定分量的。
沈柏微微一笑,道:“叶嬷嬷背靠三皇子殿下,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要惜命一点也很正常,我书韵苑的人都是有耳朵有脑子的,若是犯了错,你指出来他们自会改正,若是屡教不改,嬷嬷告诉我,我来惩戒便是,犯不着让嬷嬷亲自动手,嬷嬷说是吗?”
叶嬷嬷抿着唇不说话了,她在宫里教导过许多丫鬟,甚至还教导过六公主,六公主虽然身份尊贵,但好在年纪小,只要好言好语的与她说话,便能乖乖听话,但沈柏已经十五,之前还扮惯了男子,这会儿再要教起来,实在费劲得很。
沈柏大概猜到叶嬷嬷在考虑什么,把利害分析得更明白些,说:“嬷嬷也知道,我今年已经十五了,按照规矩,这两年我就会议亲,等我嫁了人,陛下总不会再让嬷嬷跟着教我规矩,所以这谕旨持续的时间并不会长,只要能让陛下看得过去就行了,嬷嬷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恒德帝不可能让这两人一直跟着沈柏,两人过一段时间终究还是要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她们和沈柏不应该是敌对关系,而应该是合作关系。
叶嬷嬷还是绷着脸不说话,李嬷嬷已动摇起来,沈柏喝了口茶,翘着腿等了一会儿才说:“两位嬷嬷若是只想完成任务,这些时日可能会与我闹出诸多不愉快,若是想落个好名声,顺顺利利的交差,可以好好想想我方才说的话。”
这些时日都在赶路,沈柏累得不行,说完这些话,很没有形象的倒在美人榻上,绿尖拿了一床薄毯给她盖上,搬了小凳子坐在榻边帮沈柏扇扇子。
良久,叶嬷嬷终于松口,说:“大小姐说的是,我们都只是伺候人的奴才,最主要的是能圆满干完差事,只要大小姐不在陛下面前犯错,一切都好商量。”
这样说话就对了!
沈柏翻了个身,撑着脑袋懒洋洋的对叶嬷嬷说:“嬷嬷是明白人,既然入了书韵苑,那就是书韵苑的一份子,这天眼瞧着越来越热了,我家井窖里还囤着不少冰块,太傅府人丁不多,过些时日,我会让绿尖做些冰镇小吃给嬷嬷品尝,嬷嬷有其他需要也可尽管提。”
沈柏是爽快人,只要大家好好说话,有商有量的,她也会给足别人面子。
宫里的贵人每年都能分得冰块解暑,不过一个宫那么多人,就算是贵人身边伺候的红人也只有偶尔才能被赏赐一些冰镇的食物,叶嬷嬷和李嬷嬷都是识趣的人,互相看了一眼,诚心道:“谢大小姐。”
如此一来,两个嬷嬷的气势缓和了许多,书韵苑的气氛随意起来。
沈柏也不需要多少人伺候,躺了一会儿感觉昏昏欲睡,便让叶嬷嬷她们也下去休息了。
绿尖手臂被打过的地方肿起来,沈柏把荷包给她,让她去找大夫开点外伤药,绿尖不肯,眼巴巴的守着沈柏。
这几个月沈柏和茶白都不在,她一个人守着书韵苑,感觉孤单极了。
沈柏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掀开毯子问:“要不要上来陪少爷一起睡个午觉?”
绿尖摇头,小声说:“少爷忘记了,你现在是小姐啦,还这样没规矩,又会被两个嬷嬷念叨的。”
哪儿来的那么多规矩?
沈柏把绿尖拉到美人榻上,用薄毯把人一盖,闷声道:“小姐这几个月累死了,别说话,让我睡会儿。”
绿尖便躺着不动了,没一会儿,沈柏的呼吸变得绵长,直接睡死过去。
再度醒来时,屋里光线昏暗如同处在另外一个奇异的空间,脑袋昏沉沉的很难受。
身边没人,绿尖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沈柏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清醒过来,揉着脑袋下床,打开门,一个人却笔直的朝她撞来。
沈柏下意识的躲了一下,距离太近没能躲开,身上却不疼,那人直接穿过她的身体朝里面走去。
惊诧的扭头,沈柏发现自己并不在书韵苑,而是在顾恒舟的荆滕院,闯进房间的不是别人,而是上一世的她。
屋里,顾恒舟只着底裤站在床边,腰腹和肩膀都缠着大面积的绷带,他应该刚从战场上回来,身上还有股子血腥杀戮没有消散。
上一世的她提着一个鸟笼子放到桌上,夸张的看着顾恒舟问:“顾兄,你怎么伤成这样了?”
顾恒舟捡起里衣穿在身上,神色寡淡的说:“一点小伤,无妨。”
他总是这样,不管受了多重的伤,只要活着回到瀚京,便都成了小伤。
沈柏知道自己是又被梦魇住了,她一点也不害怕,也不着急想要醒来,慢慢走到顾恒舟身边。
自从在镇北军军营从这一世的顾恒舟身上看到他的影子,她对他的想念就疯狂的生长,如今再看见,才发觉心脏都在痛。
“顾兄威武,顾兄天下第一酷!”
鸟笼里的鹦鹉扯着嗓子大喊,顾恒舟被吸引了注意力,上一世的她得意的把鸟笼上的布揭开,期盼的问顾恒舟:“顾兄,如何?这可是我花高价从一个异域商人手里买来的,专门驯养了大半年才让它学会说这句话,你在军中无聊得很,把它带着解闷儿吧。”
沈柏记起这是昭明元年,恒德帝薨逝后,赵彻登基的第一年,顾恒舟带兵与越西兵马交战三次,终于夺回远烽郡。
昭陵上下都在为这场大战欢欣鼓舞,赵彻派人发了很多嘉奖令到边关,那时她一边盼望着顾恒舟能早点班师回朝,一边又绞尽脑汁不知该送什么礼物祝贺顾恒舟凯旋才好,选了很久才决定送顾恒舟这个。
可惜顾恒舟并不喜欢这个礼物,很冷淡的说他不需要。
梦里和记忆中一样,顾恒舟让拒绝了这个礼物。
上一世的她说了很多好话都没能打动顾恒舟,只能垂头丧气的拎着鸟笼子离开。
因为是梦,沈柏的意识还留在顾恒舟身边没有动。
屋里安静下来,过了许久,顾恒舟轻咳一声,穿上衣服披着外衫走出房间。
他这次真的伤得不轻,咳了一声之后脸都白了,尽管知道没用,沈柏还是本能的伸手扶了他一把。
已经是冬日,院子外面到处都落满了雪,顾三顾四守在院外,见顾恒舟出来都很是担忧,不等他们说话,顾恒舟便开口说:“不必担心,我有分寸。”
顾三顾四便不说话了,顾恒舟慢吞吞的在国公府四处走着。
这个时候镇国公已经战亡五年,国公府大半部分都被二房占了去,府上的下人换了一拨又一拨,除了顾三顾四,顾恒舟一个都不认识了。
他看着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眼眸清冷,再感受不到半分家的温暖。
沈柏陪他走着,心脏闷疼得厉害,许久之后耳边却传来熟悉的鹦鹉声音:“顾兄威武,顾兄天下第一酷!”
沈柏清晰的看见顾恒舟眼眸亮了一下,他循着声音走过去,在后花园的槐花树枝上看到了那个鸟笼子。
笼子上的布是撩开的,鹦鹉被冻得有点发抖,它似乎认得顾恒舟,接连不停的喊:“顾兄威武,顾兄天下第一酷。”
嗓子劈了岔,很是可怜巴巴。
顾恒舟的眉眼舒展开来,清冷的眸光也变得暖融,他抬手,隔着鸟笼摸了下那只鹦鹉的脑袋,唇角微微上扬,声音喑哑的低笑道:“真是任性。”
鹦鹉谄媚的用脑袋蹭着他的手指,顾恒舟眸底笑意更深,取下鸟笼,正要把布遮上,那鹦鹉又扯着嗓子大喊:“顾兄,我想你,我想死你了!”
沈柏:“……”
沈柏的老脸一下子烧起来,明明知道这只是梦,顾恒舟根本看不到她,也羞窘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她买这只鹦鹉的时候,它已经学会唱歌了,沈柏教了它两个多月,它都没学会一句话,沈柏有一阵已经放弃了,有时候太久没收到边关传来的消息,就会忍不住在它面前念叨,没想到它竟然连这句话也学会了。
顾恒舟愣了一下,把鸟笼举起来,看着那鹦鹉问:“她还教了你什么?”
沈柏正在回想自己那个时候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那鹦鹉却疯了一样扑棱着翅膀大喊:“顾兄,娶我娶我娶我!”
“……”
沈柏一张脸木得做不出其他任何表情,恨不得在梦里也有实体能赶紧把这只多嘴的鹦鹉掐死,耳边却传来一声带着轻笑的回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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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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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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