镂空刻花云窗洒入斑斑点点的细碎阳光,春风送暖,透过紫晶珠帘,微拂那拔步床前的碧青罗纱幔帐。珐琅熏炉里点着沉水香,淡雅清甜,浮烟袅袅。
九九艳阳天,人家扑蝶采花放风筝,我却伏案写字:“菱叶萦波荷飐风,荷花深处小船通。逢郎欲语低头笑,碧玉搔头落水中。”
芍漪端来去核通透的白润荔枝,踏过金丝锦织珊瑚毯,看见这诗,呀了一声:“都五年了,主上还不饶你啊?”
写着写着,我仰头哀叹,都五年了,他就是不饶我啊。这二十八个字,每日十遍的抄,刮风下雨不间断,连个假都没有。此期间,我不知撒了多少娇,没一次管用的。人最忌讳做冤屈鬼,哪怕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可我抄一万八千多遍了,到现在都想不通,我还玉牌和司徒星还玉牌,究竟有什么区别?
第八篇抄完了,我翻过一张纸,抄第九篇:“中水落头搔玉碧,笑头低语欲郎逢。通船小处深花荷,风飐荷波萦叶菱。”
芍漪塞颗荔枝到我嘴里,打趣道:“每日晨起读书写字,午饭后小憩半个时辰,再抄这采莲诗。抄罢练功习法,黄昏吃饭,又接着练功习法,直至入夜为止。子暮啊,魔界上下都说主上宠你,可瞧这满满当当的,倒不如冷着你,恐怕还快活些。”
宠我?宠我?宠我?被他摧残五年也就罢了,平白还要担个受宠的名声,简直过分。书上说,春寒赐浴华清池、侍儿扶起娇无力、云鬓花颜金步摇。瞧瞧人家怎么宠的,再瞧瞧他,背书打手加罚抄!让他摸摸心肝,有这般宠的吗!
哦,他没心肝。
第九篇抄完了,我再翻过一张纸,抄第十篇:“天惶惶地惶惶,魔界有个夜哭娘。为谁抄诗为谁忙,满腹怨念压箱藏。阙宫有位狠君王,是个杂碎小儿郎。穷凶极恶没心肠,迟早被媳妇儿踢下床……”
没抄完呢,纸被抽走了:“阙宫有位狠君王?”
娘诶,吓我一跳:“扶青哥哥,这个时辰不是应该在浮生殿议事吗,怎么来碧滢小筑了?吃荔枝吃荔枝,可甜了。”
他没接我的荔枝,唇微扬,皮笑肉不笑:“是个杂碎小儿郎?”
小女子认为,扶青那拈花惹草的脸,需多笑笑,睥睨个众生才不浪费。可现在,我更情愿他冷漠一点:“刚才有人说话吗,我怎么没听到?芍漪姐姐,你也没听到吧?”
芍漪福了个身,落荒而逃:“奴婢告退!”
你回来!
扶青笑着,将手里的那张揉成团:“穷凶极恶没心肠?”
我学芍漪,塞颗荔枝到他嘴里,吃吧吃吧,嚼东西就别说话了:“宰相肚里能撑船,为君上者自然海纳百川,我错了,别跟小女子计较嘛。”
扶青把我拎坐在黄花梨案上,纸啊,书啊,散下去大半:“迟早被媳妇儿踢下床?”
我再拈颗荔枝,嘿嘿塞他嘴里,解释道:“扶青哥哥有媳妇吗,连媳妇都没有,又怎么会被踢下床呢?”
扶青脸一变,我忙又道:“不是的不是的,说错了说错了。我只想表达,扶青哥哥不会被媳妇儿踢下床,可绝无嘲讽你一大把年纪没媳妇的意思。”
且看他眸色清明,却逐渐地,火光上涌:“你再说一遍?”
我双手抱拳,十指相扣:“不说了,越说越错,你罚我抄字吧,抄书也行。”
他撤身,拂袖道:“抄书有何用,日日月月年年,你都惯了。这样吧,你单腿蹦到阙宫去,并于宫外罚跪,把昨日背过的兰亭序集再背三遍。”
我惊喊一声,从书案上跳下来:“还是抄书吧,抄书既能平心静气,又能练字。扶青哥哥不觉得,我字迹愈发娟秀了吗?”
扶青施了个法,将我左脚提上右膝窝:“正因暮暮字迹愈发娟秀,才无需抄那么多书。可快着点吧,否则待会儿再叠条腿,你就只能用手挪去阙宫了。”
我身子一晃,手撑上案头才免得栽下去:“不行啊,我待会儿还得练功,要是去晚了,师父会生气的。”
关于这位师父,说来话长。
头两年,扶青手把手教我练功,虽说在下蠢笨不聪明,可好在他有耐心,天长日久倒也习惯。但不知哪天,我脱口念了句书里的话,唔,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从那以后,他就再也不教我了。
第三年,扶青派了个女师父来,叫柏无暇。她模样清丽,却是个很英气很严肃,束高挑马尾,着干练劲装的女人。关于柏无暇的来历,我不甚清楚,只知她是叛离昆仑的堕仙,修为不凡,很有本事。
扶青眼尾勾挑:“没关系,我会替你告诉一声,让她今日休息,不必再守你这不省心的东西了。”
我摊开扶青的一只手,埋头,下颌抵他掌心里:“扶青哥哥你看,我这颗头像不像圆滚滚的珍珠?现在,我是扶青哥哥的掌上明珠,扶青哥哥不可以再罚我了。”
扶青表情变换很快,起初震惊,然后脸红,再然后抿唇略带暗喜,再再然后像是反应过来什么,脸一下崩了:“掌上明珠不是这么用的!”
我垂了垂眼眸,瘪嘴看他:“不就是块玉牌吗,折腾我五年了,要不我去找霍相君把玉牌要回来,再重新还他一次?”
扶青听不得我念霍相君,是以五年来,我只当没这么个人。才刚提一嘴,他便又恼了,还将我脖子圈在腰腹间,狠狠道:“好啊,你去啊?”
这潜台词:敢靠近我媳妇,本皇帝老子打断你的腿!
我抓扯他衣裳,又挣又扑腾:“我就随口说说嘛,不去不去,打死也不去。”
他再施法,将我左手叠向背后:“我先回阙宫批文书,你单手单脚慢慢过来。下回再敢提霍相君,就把你四肢全叠起来,让你一路滚到阙宫去!”
说罢,他消失了,只留下单手单脚嚎哭蹦跳的我,甚凄惨。
扶青这蛮横跋扈不讲理的醋坛子,每天那么多人跟霍相君接触,听书是空气吗,流婳是不存在吗,辽姜是透明的吗,司徒星是死的吗,干嘛老针对我啊!倾国倾城佳人貌,谁知红颜乃祸水,霍相君你个红颜祸水!
“天惶惶地惶惶,百笙轩主有爱郎。惹君痴慕惹君狂,惟愿携手度绵长。娶后纳妃太牵强,只能撒气本娇娘。子暮子暮莫心凉,他们定把债来偿。”
从碧滢小筑到阙宫,沿途不算远,也没有七拐八绕的弯。可我穿着赤羽鲛绡裙蹦来蹦去,这一路实在扎眼。
蹦到一棵槐树下,我靠着歇了歇,气没喘匀称便冒出个飞蛾来,绕的我脑瓜仁都疼。正赶飞蛾,那厢又来个幸灾乐祸的,霉运撞一块儿了:“听说有个蹦蹦跳跳的跛子,原来是你啊?”
我翻了个白眼,又荡起盈盈笑貌:“流婳姐姐,这碧空如洗的天儿,你不去游春不去思春,跑这儿来看我蹦跶?”
流婳一袭藕色云锦裙,抚耳畔青丝,揶揄道:“主上这些年宠你,让你在魔界横着走惯了,冷不丁单腿蹦跶,我不得来瞧瞧什么样啊?”
宠我?宠我?宠我?
我憋下这口气,眨眼,做娇羞状:“那你可得多瞧瞧,毕竟扶青哥哥难得罚我一次,谁让他‘宠’我,舍不得呢?”那个宠字,我咬了极重的音。
流婳脸色微嗔,却又很快舒缓下来:“主上不轻易施罚,若罚了就不会这么简单。我猜,单腿蹦跶只是前奏,后面还有吧?”
死飞蛾,绕什么绕!
我挥手赶飞蛾,哼一声道:“就算有,也是扶青哥哥疼我,盼我长进。所谓恨铁不成钢,在乎我才罚我,不在乎我理都懒得理呢。”
流婳甚关照我,惬惬道:“好啊,我便远远跟着,看看主上是如何在乎你的。”
撂下话,她果真退出十余步的距离,那清甜娇媚的脸蛋,配上等着看好戏的表情,怎么瞧怎么不爽。偏赶巧,司徒星途径而过,比及时雨还及时:“小白诶!”
小白是我给司徒星起的外号,好在他白衣白发白长靴,若同霍相君穿一样的颜色,那我得喊声小黑。
司徒星抬手挡脸:“大姐,拜托你别再叫我小白了,这外号真的很有歧义!”
我背靠树干,点头应道:“好的小白,去哪啊小白?”
为反抗这个外号,他挣扎了五年,从前没作用,今天自然也没作用,便放弃了:“为除掉雪山境内的天兵,主上召我去阙宫议事。你自个儿玩吧,我先走了。”
“等等,回来回来。”我把司徒星叫住,等他毫无防备过来,立刻扑跳上去,“太好了,咱顺路,你背我一程。”
司徒星被我单手环住脖子,白眼一翻,险些勒死:“男女授受不亲,你这像什么样,下来!”
我单腿夹不住,只能死命缠他颈上:“流婳可在后头呢,你不想趁此机会让她吃醋吗?”
司徒星往后那么一瞄,见流婳那娇滴滴的脸,瞬即蔫了:“算了吧,我怕没看到她吃醋,先被主上给弄死了。”
“怕什么,扶青哥哥回阙宫批文书去了,不在这儿。”我压低了声,悄悄道,“知道流婳为什么追着霍相君却不在意你吗,就是因为你把自己放得太低了。听我的,偶尔给她点儿危机感,才能让她重视你。”
趁司徒星低眉沉思,我紧接道:“现在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哦,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哦,你要考虑清楚哦。”
他心一横,咬牙道:“好吧,但你别让主上知道,否则他饶不了我。”
我信誓旦旦:“放心吧,逮了你还能漏掉我不成?这是咱们之间的秘密,兄弟一生一起走,谁先坦白谁是狗。”
随后,我换了个调调:“小白对我真好,要是能嫁给你,这辈子该有多幸福啊?小白,哪个女人不要你是她没眼光,你这么玉树临风仪表堂堂眉清目秀品貌非凡,可招人喜欢了呢。”
阴阳怪气后,我回眸挑一眼流婳。哼,即便不吃醋,我就不信你全无感觉。想看大姐笑话是吧,大姐我膈应死你!
但,这飞蛾好奇怪,怎么老在我头上绕来绕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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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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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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