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滴声里散出清冽的茶香,马儿懒洋洋扫了扫尾巴,众人屏息伏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息怒?”忽然,老人笑了起来,漆黑朦胧的影子浮于帘上,好似坐着一具森森骷骨直叫人脊背发凉,“这是瑞兽,乃大吉之兆,寓意祁国永昌,孤王为何要怒啊?”
禁军统领叩下一记响头,诚惶诚恐如履薄冰,直打着哆嗦道:“对,此乃大吉之兆,是臣目光短浅莽撞失态了。”
老人语势微冷,声音沿着风传入耳中,比车板下滴淌的茶水还要凉:“有个问题孤王不甚了解却万般好奇,当初你父亲与国相一子伤一子亡,且都是承袭香火的嫡生独子,理应恨极了彼此才对。可为何自国相赶走秦子玥重伤秦子琭以后,这些年竟对秦家偃旗息鼓,再无动作?”
这…………
星若适机点了两个字——“平衡。”
平衡?
哦对对平衡!
我贴在地上想了想:“当年柳无殃骤然离世,国相一夕之间白发人送黑发人,拿长兄长姐开刀乃是情理中的意气而为。至于后来缘何又对秦家偃旗息鼓,小女记得兵书上有个词,叫做穷寇勿迫。”
再想了想:“人被逼到绝路就会变成疯狗,必定拼尽了全力反咬,最终两败俱伤。父亲追随国相多年,即便实力不足以与其抗衡,也能在临死前狠狠扯下他一块肉。”
埋着脸,我不动声色勾了勾嘴角,试图拨响帝王内心深处最敏感的那根弦:“所以,与其自己斗起来,或许国相更乐见于陛下动手。届时,王命大过天,国相无需一兵一卒,就能借陛下之力铲除秦家,更不必担心会被父亲反咬一口了。”
我又朝火堆里添了把柴:“陛下是祁国这艘船上的掌舵人,国相只有稳稳躲在您后面,才不会被卷入风暴里,让海浪湿了衣裳。毕竟他也怕……”
老人像极了悬在墙上的壁画,阴影森森看不见表情,没有一丝活气:“怕什么?”
我故作迟疑道:“怕陛下先坐山观虎斗,再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继而压着怯怯的声色:“所以并非国相自愿对秦家偃旗息鼓,而是秦家在陛下与国相棋弈间,暂且寻了个空白之地苟活。小女用一句僭越的话来形容,这空白之地便叫做,政治平衡。”
老人沉凝一声笑,似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礁石之下悄然翻涌着滚滚暗潮:“你是说,秦家倒向谁,平衡就会偏向谁?”
我脑海里思忖片刻:“陛下误会了,秦家区区蝼蚁,没有资格做选择。但正因为秦家没有资格做选择,所以而今满朝可用之人里,最不会倒戈国相的,就是父兄。”
车帘后静了很长一段时间:“你很会挑拨离间。”
我紧张道:“陛下天纵神武乃万世之英主,若国相的确忠心耿耿的话,相信任何人都无从挑拨。”
老人喉间刮出砂砾般粗凛凛的嗓声:“孤王再神武,不还是由得国相,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吗?你说,秦家死灰复燃,会否变成第二个国相呢?”
我定了定神色:“请陛下万勿忧虑,一来父兄绝无此心,二来小女想了个法子,可让他们不敢生出此心。”
老人道:“什么法子?”
我暗自挑眸偷觑了一眼,目色对上幽幽烛火,很快又埋下去:“请陛下为长姐赐婚,将她许配给既有皇室血脉,又远离朝堂权柄的旁支宗亲后裔。”
老人只有淡淡两个字:“理由。”
我诚惶诚恐:“皇室旁支虽与陛下同祖同宗,却早已远离了嫡系正统,犹如树干外的枝桠,终身不可为主。再者,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故无论是秦家当权还是柳家当权,一旦祁国有难所有皇室亲族都将受到灭顶之灾。他们既威胁不到陛下,也断不会生出叛心去拥戴一个异姓王,因此由陛下降旨为长姐赐婚对父亲既是恩德也是掣肘。甚至父亲会对陛下感激涕零,定赴汤蹈火马革裹尸,粉身碎骨以报!”
老人哦一声反问:“你敢说自己没有一点私心?”
我潸然吸了吸鼻子:“小女私心,希望长姐能够重生,只有比国相嫡子更尊贵的门楣,才能让她洗净尘埃彻底从世俗阴影中走出来。”
老人漠然长叹:“可惜啊,只一个秦子玥,还不足以让孤王放心。”
我只得咬牙又添了一句:“待将来,兄长有了子嗣,长成到入学启蒙的年纪,陛下可接入宫中与皇子皇孙们伴读。”
老人却支着额角戏谑地摇头:“不够。”
半晌,他冷嗤着,身子巍然正坐:“你的君妻命格……”
果然还是来了。
我忙不迭做出乖觉可怜的样子,逼出泪花在眼眶里打转,连声音都颤抖了:“回陛下,什么君妻命格,全都是那些江湖术士,为了骗几个钱胡乱编出来的!”
老人如同没听见一样:“刚刚,你说了你的法子,孤王这里也有法子要不要听?”
我像个乞丐眼巴巴望着别人将丢未丢的铜板:“小女愚钝洗耳恭听!”
老人沉喃道:“第一个法子,孤王将你赐给一位皇子,但祁国储君之位空悬,一个拥有君妻命格的女人,无论赐给谁都会让他们兄弟阋墙,所以孤王不愿意这么做。”
第二个法子都不用想就知道是什么了。
我假意堆上欣喜的笑容:“陛下这么说便是还有第二个法子?”
老人气势凌厉似一把带血的霜刀:“抬起头来。”
一阵窸窣声后,侍者卷起半隐半透的车帘,我缓缓抬头对上马车里那双幽邃暗瞳:“陛下……”
话音甫落,老人顿然一愣,目色微微亮了起来,凝睇间溢出征服的欲望:“你适才说叫什么名字?”
我忍住不适对着他盈盈下拜:“小女秦子暮叩见陛下。”
老人指腹轻摩着袖口,胸膛间隐隐起伏,望眼热切道:“秦子暮,只要你随孤王入宫,从明日起便是九嫔之一的充媛。”
我简直欲哭无泪,手心一阵阵冒冷汗,接连砰砰磕几个响头:“陛下三思,小女已经有相公了,怎么可以再入宫侍奉圣驾呢?”
老人一身金丝明袍,肩头微散下几根鹤发,恍如重霄上凌空的日照:“你既无三书六礼,也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私定终身在祁国是不受律法承认的。”
我微微垂下双眸如避狼虎:“纵然不受律法承认,小女也是相公的妻子,今生今世都不与他分离。”
“你是不是觉得,充媛居九嫔之末,嫌这个位次太低了?”老人喉间有情火滚涌,“现如今,暂时只能这样,孤王会尽力在半年内,腾出修媛或昭媛的位次给你。”
腾出位次,他想怎么腾,是直接把人杀了,还是一道令旨打入冷宫?
我抿了抿樱色的唇暗暗鄙夷道:“位次高低都是陛下的无上恩泽,小女本不应辜负,但……”
老人逼视着迫切贪恋的目光:“只待将来,若秦家得力,既可平定北漠,又能与国相制衡,孤王便封你为丽妃。”
色坯子,一大把年纪了,纵欲是活不到将来的!
我咬紧牙关迟迟不肯谢恩。
老人拨开窗格的织锦帘子凛下声色望着秦府方向:“那就是嫌孤王太老了,你如今芳龄正茂,不愿意入宫?”
我大现抗拒惊恐之色:“小女不敢,只是我与相公彼此许诺,这辈子夫妻恩爱永不分离求陛下成全!”
老人放下帘子睨向了星若,缓缓打量着他那一头细长乌发,浑浊的眼睛里掠过几分轻蔑和不甘:“如果孤王偏不成全呢?”
星若埋头伏叩在地上,手压着眼睛看不见神色,只是悄无声息扬了扬嘴角,平静中似有山雨欲来的汹涌。
在这世上,纵然一颗铺路石,被人天长日久碾在鞋底,也依然除不尽周身坚硬的棱角。
更何况人呢?
我恭顺中带着倔强:“既然陛下执意这么做,那小女唯有一死,方可明志了。”
老人目光锐利:“你连秦家满门性命都不顾了?”
我目视老人足下的银靴,态度谦卑而决然,毫不动摇:“小女本性凉薄,倘真的顾惜亲情,五年前就不会逃走,以至牵累父兄长姐了。就算拉着秦府所有人陪葬,小女也不能入宫侍奉,请陛下收回成命!”
夜色沁凉,晚风寒噤噤打在身上,似虫蛊般一点一点钻入了肺腑,在这茫茫死寂中啃噬着我绷紧的心弦。
老人沉默了许久重新拿上图册,将一张纸片引燃在烛灯下,丢入镂金的香炉中,化为烟烬:“你是觉得秦家对孤王还有用,所以才敢这么说,对吗?”
索性,我拔下头上的青簪,沿着侧脸手起手落划出深深红痕。从耳鬓边斜至嘴角,鲜血如珠滚落,一片淋漓:“小女不敢冒犯陛下,只是这样的容颜,没有资格伴驾。”
老人怔了怔,眼底的目光惊然跳动,继而似那香炉一样被火炽填涌:“今天,你就算把这张脸全毁了,孤王也不会放一个有君妻命格的女人离开!”
他拧眉,使了个狠厉的眼神,禁军统领旋即拔出腰中配刀,迎着月色银光劈头就要斩在星若身上。
我搏命扑过去,把星若牢牢护在身下,喊出那个早已准备好的名字:“相君!”
雪亮的刀锋急刹在头顶。
簪子从手心里哐当掉出了老远。
眉睫间两两相对的距离,星若懵怔看了看我,眼神有些可怜。
我已然顾不上许多,泪珠淌在脸上,与血交融:“恳请陛下开恩,相公若有何意外,小女也不能独活了!”
老人眯上了眼眸思量:“你方才唤他什么?”
未免被怀疑,我不敢答得太快,故作惊吓了半晌才道:“回陛下,小女方才,唤他作相公。”
老人只手撑膝徐徐弯下背脊:“他姓什么叫什么?”
我轻擦眼泪带下一手的血:“回陛下,他姓霍名相君,相逢的相君子的君。”
老人没有说话,枯手如钩将图册捏紧,狭长的眉眼下闪过一瞬犹疑:“相君?”
此君非彼君,音同字同意不同,谁能说君一定指君王?
名字里带君的也是君啊。
趁他动摇的时候,我一边护住星若不撒手,一边颤栗着身子抽搭搭哭起来:“相公若死了,小女也断不能活,我们夫妻本无关紧要,但小女终归是秦家的骨血……”
老人轻声冷笑:“秦家的骨血又怎样?”
我幽咽道:“虽说君恩大过天,但毕竟血浓于水啊,小女如死在您的刀下,父亲焉有不悲痛之理呢?届时一旦君臣龃龉,那么放眼朝中,谁最高兴?”
老人顿了片刻咬声道:“自然是国相最高兴。”
又道:“你胆敢威胁孤王!”
我连忙匍匐下拜:“小女就算长着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威胁陛下,只是以一个祁国子民的立场,忠言逆耳罢了。真话从来都不好听,然金龙隐入相府,此乃天公示警,非人力可为。”说话间,我凛着声色,含沙射影试探道:“敢问,陛下是相信天公,还是相信一个江湖术士,凭空臆测的所谓君妻命格?”
老人荒芜的眼窝颤了几颤。
我趁势追击:“国相曾是为陛下冲锋陷阵的猎狗,可当猎狗生了野心反咬主人,就该另谋鹰犬取而代之。小女区区绣花枕头而已,摆在身边中看不中用,后宫里这样的枕头,您还有很多很多。但,鹰犬的爪牙,可以为陛下撕碎敌人,其作用价值岂是枕头所能比的?何况现如今小女容颜已毁,这中看的绣花枕头,也不中看了。北漠猖獗国相当道,要丑妃还是鹰犬,陛下应该明白。”
老人静默良久,眼刀望过来,哂然一笑:“或许当初,没让柳无殃娶你为妻,是国相这辈子犯的最大一个错误。”
说罢合眼陷入沉思:“孤王数年前有个夭折的女儿,虽赐给她端和二字做封号,但因其生母只是个贱奴,故一直养在行宫别苑,从未与内庭有交集,死后草办了丧仪,也没昭告天下。”
进而,老人目光一肃,抛出让我始料未及的话:“从即刻起,你就是端和公主,随驸马住到行宫别苑去,余生幽禁终老非诏非死不得出。至于秦子暮,五年前与人私奔下落不明,今日未曾出现过以后也永远不会出现了。”
我险些咬着舌头:“公……公……公……主……?”
星若秉着事不关己的原则一直没说话,却突然破天荒开了口,应道:“谢陛下不杀之恩。”
我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了一句:“谢陛下不杀之恩。”
星若指尖轻敲,暗暗施一团幽光,用法术控制着老人:“君字不妥,今后改个名姓,你便叫做傅青临吧。”
旋即又自接一句‘遵旨’。
我表情很复杂。
唔,这感觉要怎么形容呢,就像是他分了个身自己和自己说话一样。
解除控制后,老人有些头晕,便示意放下帘子:“等下用这辆车送公主和驸马去行宫别苑。”
侍者面颊贴着地:“是。”
然后吊开一声阴柔的脆嗓:“起驾回宫——”
马车辘辘驶离,我们被簇拥在禁军中央,随着薄雾分出两个替身越走越远。
我望着紧跟在马车后面,一男一女的两道替影,心中不免有些害怕:“这样就可以了吗?”
星若咬破自己的手指,又拔下一根头发丝,沾在血上绕个圈:“还不行。”
我看着他做完这些:“你干嘛呢?”
星若淡淡斜来一个眼神:“是你自己咬还是我帮你咬?”
我以防卫的姿势叉着手格挡在胸前:“人家脸上这么多血就不用咬了吧?!”
他是个禽兽,一把捉在我指尖上,拽进嘴里咬出豆大的血珠:“你脸上的障眼法,骗骗那几个凡人就好,又何必在我面前耍把戏呢?”
说完,掌心拂了拂,隐去我脸边的假血,又从耳畔间托起一绺青丝:“是你自己拔还是我帮你拔?”
啊,说咬就咬,他果然是个禽兽!
我忍住手指袭来的痛,鼓着腮帮子呼呼吹了吹,气急败坏瞪一眼那个禽兽:“自己拔自己拔!”
天上布着几颗星子,环拱在月色周围,虽然稍显暗淡,却是另一番,别样的美。
两根发丝浸绕着两颗血珠打出去,各自没入一男一女的体内,星若这才慢声说道:“现在可以了。”
我将信将疑:“这样就不会被国君发现?”
星若点头:“有了精血,他们便不再是假象,而是两个真真切切活着的人,别说国君就算神仙也很难察觉出端倪。”
我歪起脖子迟钝地看了看他:“有了精血就会和我们一样吗?”
星若负过一只手嗯了嗯:“化身会承载着精血本体的容貌和记忆,代替我们在行宫里活下去,自然也没有法力,只是凡人。”
月如镜,洒落了漫天银辉,她拢着一件水蓝色织纱裙子,娉娉袅袅的背影在夜雾朦胧下遥远而微茫。
那是另外一个我。
星若望着远处嘴角微微一挑:“没想到会用这种方式和你成为夫妻。”
我却十分庆幸地摇头:“还好如今星若没有娘子,否则我宁愿变个假人,也断不可能拉上你,去应付那个昏君。”
国相从昔年争夺大位之时便跟着他,数十载的富贵尊荣安享到今日,把一条狗生生喂成了豺狼。就连飞龙现世,都不忘沉溺女色,这声昏君实至名归。
星若偏过头问:“为什么?”
我为这世间的痴情由衷叹了口气:“因为如果我有一个丈夫,却用替身和别的女子做夫妻,光是心里想想就好难过好难过了。感情,位置很小,容不下第三人。”
说话间眼眸转了转:“星若,你能不能先寂寞个百八十年,等傅青临与端和公主老死了以后再开下一朵桃花啊?”
他一哼:“凭什么?”
我磋磨着自己的性子语重心长:“我是为你好,如此才免得娘子生气,也可省去一些醋海翻波的麻烦。”
须臾,星若目色垂来,盯得我都有些不清醒了:“其实有一个更快更简单的方法。”
他将长指握入拳心:“你做我娘子吧。”
…………
…………
…………
我愣在当场,尴尬地搔搔脖子,只当自己听了个玩笑:“不要。”
尽管他的语气不像是玩笑。
星若像风中的明烛,火光颤了几颤,直至熄灭:“为何?”
我怀揣几分小心的神色:“我已有心上之人,这辈子虽与他没什么可能,但委实也腾不出更多的地方给你了。星若,方才那话,是讲笑的对吗?”
他沉默着,嘴角提了个笑容,似一泓清冽而涓柔的泉:“对。”
我拐了个话茬:“今晚上的事需让我爹知道,倘或国君哪日召见,也好有个准备,以免说错话。”
他语声透着微凉:“想必此刻你爹与那主母夫人还有许多陈年旧话要说,我会再找个时间和他见一面的,先回去吧。”
不知现在什么时辰了,我把头高高仰起来,望着漆黑的云堆:“能去趟莫莱山吗?”
星若不言语,只默默施了朵云,如一叶扁舟浮风而上。
我撩起他的袖摆找来找去:“木匣子嘞?”
星若目视着前方不见尽头的黑雾:“被你拖去拜见国君的时候收起来了。”
我拉一拉袖摆:“你不高兴吗?”
他双眼如嵌上黑色的棋子一般空洞:“我在看路。”
我扶了扶裙摆坐下:“待会儿落在山脚就好,往后还不知能不能出来,我想一个人走上去散散心。”
星若应了个好字,我心下寂然,叹息道:“其实我知道你不是因为好奇才去查看国君的马车,你是担心有人会在今日耍手段,给秦家难堪。”
末了一笑:“谢谢你带我出来。”
星若眼底总算有了些温度:“我情愿从未带你出来。”
他默道:“你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吗?”
我歪仰着头:“闯祸?”
他凝目与我对视:“今夜,相府上盘飞的不是金龙,而是兴许哪一日便会落在你头顶的催命符。”
我不明白:“那只是个障眼法,就像刚才脸上的伤一样,又没杀人放火怎么能算闯祸呢?”
星若将手落在我头顶:“杀人放火我可以替你善后周全,用法力参与人间庙堂之争,甚而改变了国运气数,是会遭到反噬的。”
我撑坐在云头荡着双腿:“有什么说法吗?”
云烟里漫过几丝沉沉低靡的气息:“或许旧朝会一直延续下去,或许将来注定是国相登临大位,或许冥冥中会出现另一个命定之子,成为继国相和国君棋局博弈以外的新主。但,你强行用法力干预的行为,很可能改变国君改变国相乃至改变那个命定之子。”
他合眼,良久,道:“一个王朝的气数太沉重了,碎石能激起地裂山崩,你根本无力承担。”
我遥遥望着隐匿在黑夜中的山川轮廓:“无力承担会怎么样?”
一阵颤栗错乱了他的呼吸:“你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消失?
脑海中恍然浮过赤红色的颀长衣影,如果这世上没有了秦子暮,他会省心很多吧?如是想着,我点头哦一声,耸耸肩膀咧开嘴笑:“挺好的。”
星若凛着眉宇不知想些什么,眼底是复杂的神色,再也无话。
挺好的…………
挺好的…………
落在莫莱山下,星若变出一盏提灯,不大放心地递来我手边:“山路崎岖,天色又这么暗,确定不要我陪着吗?”
我往山路上照了照:“放心,提着灯笼不碍事的,如遇到危险再施诀通知你就好啦。”
他只得颌首:“注意安全。”
这里的山路被食腐草凝结重塑,崎岖倒不至于太崎岖,就是高了些。
头两年,司徒星曾派兵驻守于此,因我念着娘亲不喜欢太过森严的氛围,便让他把人都撤走只消隔一段时日巡看巡看就好。
而今想来真是个英明的决定。
行至山腰,我实在是脚软无力,便扶住一棵树干闭眼歇了歇,白天那个传话的男人赫然从枝梢跃下:“姑娘。”
灯笼给我吓掉了啊大哥!
男人彬彬有礼:“抱歉,我怕姑娘带人上来,故而在这茂叶深处躲得隐蔽了些。”
我从草堆里捡回提灯,往他脸边上一照,龇个鬼脸道:“你主子呢?”
男人尴尬笑了笑,侧身一让,道:“姑娘请随我来。”
然,我这一随,就随到了山巅上,立着两座玉石碑的地方。
那里站着一个身如修竹的背影,白玉簪子简单插在头顶,青丝如缎带泻下,不束发冠。紫檀色罗衣随山风轻荡,与长发交织飞舞,依稀间望去,如临尘外。
男人走到背影身边,倾身低下眉宇,肃然一拜:“殿下。”
殿下?
他指节白净修长,抚过碑石表面花夜两个字,片晌后轻叹一口气缓缓地移开了手。
转身静然一笑:“子暮姑娘。”
他眉宇间挺立着温柔,虽然心中大抵有了答案,可为防暴露容炽去过魔界,我仍不得不装糊涂问上一句:“你是哪个殿下?”
月照山间,他目光端视,凝着温润的眸。
“我乃仙界太子——”
“引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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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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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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