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一急,立时翻坐起来,环臂勾住他脖子往下一倒:“我怕镜子脏了,所以让芍漪姐姐搭块布,扶青哥哥的东西可不得好好保护吗?”
扶青诧异看了我一眼,半晌一句话也没说,却不禁脸红耳热,缓缓两个字:“放手。”
我举着胳膊,十指交叠在他颈后,一语不发地摇了摇头。
扶青手握成拳头,把床单抓揉进掌心里,眼神中闪过一丝丝的慌乱:“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我腆着脸心虚笑了笑:“不是你说的我们授受可亲么,再者与旁人或许不合适,与扶青哥哥却很合适。”
他目光变得柔软,微扬着唇角噙了一丝丝笑,犹如轻风拂过水面涤荡起涟漪片片:“你为什么这么觉得,莫非只因我一句,授受可亲?”
我默默掰数,因为他是断袖,因为他的年纪可以给我当祖宗,因为他排斥女人连侍女都不肯给自己留一个。
我诌了个好听的理由:“除了授受可亲的缘故在里头之外,还因为扶青哥哥是柳下惠,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啊。”
扶青俯低身子顿了一顿:“那得看是谁,在别人面前我是柳下惠,可在某人面前我就是个无耻的禽兽。”说罢续添一句:“以后辽姜再有什么便来找我,不要自己去找行云居,小心他伤着你。”
我不由得回忆起辽姜迎面刺来的那一剑:“刚露馅的时候,我确实险些伤着,不过好在他及时收住了。”
扶青沉声道:“他敢不收住。”
适才进来没关门,芍漪一只脚迈过门槛,见我俩卧在一处,忙不迭退了出去:“主上……”
他慢条斯理坐起来,低眉整了整衣裳,复抬头道:“讲。”
芍漪这才恭恭敬敬递上一封信,扶青拆阅后顿然皱紧眉头,将信纸挼作一团。我见他脸色几分凝重,也不敢问信上写了什么,只挪蹭到床沿边徐徐踩下去道:“出什么事了吗?”
他没搭理我:“亚父呢?”
芍漪回禀一句:“在碧滢小筑外头,将军说不方便进来,所以命奴婢代为传信。”
扶青将她屏退出去,见我百无聊赖地把玩手指,才想起来回答刚才那个问题:“算不得什么要紧事,不过是仙界传来一封密信,天帝近日可能会有所动作吧。”
仙界,天帝,动作……
莫非醉灵之事这么快就传开了?!
我偷瞄他手心里的那团纸:“即使仙界有什么要紧事,亦或天帝有什么要紧动作,可又怎会将密信传到你手中呢?”
“因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将揉成团的信纸平铺整齐,懒洋洋递来我面前,眉宇挑了一眼,“拿去看吧。”
我露出茫然的表情:“我能看吗?”
扶青把信纸随手摊放在床边:“按规矩是不能,可与其让某人背地里惦记,还不如大发慈悲满足一下她的好奇心。”
我自觉把头瞥向一旁:“那还是不看了吧,否则万一闹出什么来,你恐怕还以为是我泄露的。”
扶青伸手抚了抚床前的青纱幔帐:“无妨,是我主动拿给你的,即使闹出争端也怪不到你头上。”说罢深思了一会儿:“若是旁的也就算了,可这封信,看看罢。”
我抓扯着裙摆,做贼似的低头瞥向那封信,虽只有寥寥数语却每个字都暗藏汹涌——‘元神复位,苏醒在即,把守严密,难以靠近。’
吓了我一跳,虽不知这上头是什么意思,可看起来和醉灵一事应该没有关系。
我松口气道:“看字面内容,应该是有个人即将病愈,可写信者似乎不想让这个人醒过来。”
他手燃青火将信纸一点一点焚烧殆尽:“他不是不想让这个人醒过来,他是巴不得让这个人彻底死掉,可玄沧宫把守森严他不敢也不愿冒险,所以才会把信传到魔界妄图借我的手来为自己除障。”
我不禁笑着摇头感叹了一句:“真是卑鄙,竟想要借刀杀人,看来九重天的那些神仙也没有多坦荡嘛。”
扶青哦了一声:“你自小求仙拜佛,应深知妖魔二字从来都遭世人唾弃,如今竟说出这样的话来着实令我吃惊。”
我宛若兄弟情深地在他肩膀上一拍:“我没甚见识,也不懂那么多大道理,只知谁待我好我便待谁好。什么天下苍生,什么正邪不两立,也非我这小丫头能插手干涉的。管他神仙妖魔,我只要多吃饭多练功,不让扶青哥哥头痛就行了。”
“算你有良心。”扶青略有些嫌弃地把我胳膊从肩膀上推下去,“你想不想让信上提到的这个人醒过来?”
我经一番深思熟虑:“他醒不醒跟我没关系,但写信之人竟想利用扶青哥哥这决不能忍,既要杀人又不愿意脏了自己的手世上哪找这么便宜的事啊?”
扶青一脸平静地挑眉:“世上确实没有这么便宜的事,下棋者一旦捏错了子,他就注定满盘皆输。”
说罢起身又道:“亚父还在等我,今日不能陪你去萦梦之境了,自己留神着点儿仔细别误了时辰。”
我双手抱拳,屏着一股文人酸气儿,朝他装腔作势地躬了一躬:“烦请主上,出去后帮我把结界罩上,小女子在此拜谢问安则个。”
扶青已然走到门口,闻声站了一站,扭头道:“你叫我什么?”ΗtτPS://Www.sndswx.com/
我摸着后脑勺笑了一笑:“开个玩笑嘛,扶青哥哥慢走,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他在我额间戳了一指头,径直步入院子里,忽然转身一顿,很深幽地道:“你不会用清虚镜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吧?”
我猛打一激灵,像做坏事被当场拆穿似的,手握成拳捏得掌心里满满都是汗。
扶青倏然扬了扬唇角:“开个玩笑。”
等扶青走远了,我瘫坐在门槛上擦把汗,不一会儿碧滢小筑外果真笼上一层色淡微红的结界。
我转身跑回镜子前,捏住布帛深吸了口气,随即一抬胳膊将它重重扬了出去。果然,镜像中显现的,正是那四四方方被结界覆照的行云居。
芍漪拍着胸脯走进来:“还好还好,我见主上进了行云居,便猜到他会将你领回来。可这清虚镜实在太沉我又不知道藏哪儿,便只好盖了层布在上头,主上没觉出异样吧?”
我匆匆问道:“应该没有,怎么样查出来了吗,行云居内可有醉灵的踪迹?”
芍漪一脸凝重:“我几乎找遍了行云居的每一个角落,连密室和地下暗牢都没放过,却并未见有醉灵在里面。”
我心底一沉:“确定每个地方都找了吗,可有遗漏忽略之处,譬如卧房什么的?”
芍漪不敢确定:“卧房的确没找,那儿另有一道结界,清虚镜无法穿透过去。其他地方我都找过了,时间紧迫没来得及细查,或许会有遗漏。”
我心一下更沉了,卧房有结界便也罢,可连其他都放都不敢笃定,那今日岂不是白跑了一趟吗?
芍漪忽然想起来什么:“虽没找见醉灵,但我发现一件可疑的事,辽姜公子在行云居单独辟了一所院子,那里头少说住了十几个纺线织布的绣娘。她们好像在缝制一件衣裳,丝线用料都是最好的,叫婆娑羽黛裙。”
我一愣:“女人的衣裳?”
芍漪郑重其事点了点头:“衣裳还未制好,我只隐隐瞥见一角,便觉灿若星辰华丽非凡。看着不像常服,应该是在特殊场合下穿的,可魔界最近并没有这样的场合啊?”
我一番深想:“最近没有,那将范围扩大些呢,譬如一两个月或是一两年?”
她思索道:“主上从不过生辰,但每隔百年会举行一场无名宴,且这场宴回回都刻意安排在同一天。就连将军也不知道这一天有何特殊,只是后来主上身中销魂散之毒,康愈后便再未提及无名宴了。若要恢复无名宴且时间不变的话,下一场应该是在三年后,四月十六。”
我点了点额角:“三年内便再无场合配得起这件衣裳了吗?”
芍漪信誓旦旦:“除非主上下令,否则至少三年内,魔界是不会有任何宴会的。”
我自顾自言地问出一句:“辽姜命人缝制婆娑羽黛裙是为了谁啊,总不至于穿在自己身上吧,这衣裳又能做什么用呢?”
芍漪一脸迷茫:“我不知道啊?”
我没说什么,只朝嘴里塞两块点心,再紧着时辰睡了会儿午觉,然后爬起来睡眼惺忪地赶去萦梦之境。
路上,我揉着眼睛打呵欠,与一急匆匆的小兵撞了个满怀。他哭过,双眼揉得通红,跪下来一边磕头一边道:“我弟弟快不行了,求您行行好,救救命吧!”
又救?
我救人都快救出阴影了,妘妁的事还没有解决,小女子何德何能,整天都在救人?
此人哭得尤其惨烈,把头都磕破了,直恳求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弟弟去死,您哪怕挪动贵步去瞧一眼,实在救不了我也认命了!”
我不禁有些动容,便答应跟上去瞧瞧,若能救人一命也算积福积报了。谁知这他引我拐进一条空荡荡的绿荫小路,前面被围墙堵着,是个死胡同。
果然,这年头,想要积福积报也不容易呢。即使我不辞辛苦,乐意当一个救世英雄,也没那么多货真价实的苦主啊。
他擦干假泪,袖中亮出短匕,冷面狰狰地刺了过来。我往旁一避,与那锋刃擦身而过,想跑出这小径却被他使一记隔空术拽了回去。既然跑不掉,便只能硬着头皮打起来,然不过三两下功夫便受不住了。此人少说有数千年修为,很轻易便将我钳住,力气尤其的大。
忽然一条鞭子甩下来,捆住他拿刀的手重重扬了出去,那人被甩到围墙上又狼狈地滚了几遭,猛呛一口血指着持鞭走来的身影愤而怒道:“柏无暇,你这个叛徒,弃明投暗罪不容诛!”
柏无暇将我拎起来拍了拍衣上的灰土,眼眸子冷冷投过去,沉声道:“我再罪不容诛,也知道身为师父当护着自己的徒弟,光天化日你就敢动手却不知是谁给的胆子?”
这刺客十分有骨气,深知自己斗不过柏无暇,索性抹了脖子瘫倒在一片血泊中。柏无暇上前查探,我却背身蒙住眼睛不敢看,良久后她起身不慌不忙地道:“这是个死士,体内没有灵魂,一旦肉身消亡便回天乏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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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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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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