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事先已依凭外物确认了薛青的身份,否则,光凭这形如骷髅的脸,姜逸尘和刘启均难辨识出这是何人。
似是感受到了一抹微光洒在脸上,或是听闻到了那声凄厉的嘶吼,那紧闭的双眸极其费力地撑开。
眼前之人,他看不清,只是个模糊的血影,但既然未在他身上多捅几个窟窿,想来是友非敌。
他张开口,想告诉来人,敌人尚未退去,正藏于暗中,伺机偷袭来援之人。
然,即便姜逸尘已将耳朵凑到薛青嘴边,仍未闻只字片语。
只觉耳边之人轻吐出气,而后便是一冰凉之物贴靠在了他的侧颊。
姜逸尘愣住了,眼角边不知何时已噙着泪花,他不敢任之流下,也不敢动弹一分,生怕抽身而退后,便只能接受薛青已死的事实。
一旁的刘启不愿见到姜逸尘如此自欺欺人,还是将他拉开了。
身子被拉扯着向后退去,姜逸尘却不敢抬眼看向薛青,后撤数步后还是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果然,薛青已疲惫地垂下了头,合上了眼,垂落的长发重新遮住了他的面容。
姜逸尘是被刘启强行拽上黑将军的背上的,即便已穿过了山洞,再瞧不见薛青的身影,可他的眼睛依旧一眨未眨地看向后方,薛青所在的方向。
不多时,二人一马便来到了潇湘谷,谷中和外边一般,同是一片死寂。
天上的黑云愈来愈厚重,压抑得连负重二人疾驰都不在话下的黑将军也喘起了粗气。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雨滴落地之声和黑将军的喘息之声,也总算是给这静谧的氛围增添了一份难得的声响。
映入刘启眼帘的情景和谷外大多情况并无二致,数具黑色尸体间,夹杂着数个身着不同衣衫,可辨识出大致身份的岛上居民。
姜逸尘对刘启不甚熟稔,并不意味着刘启对潇湘谷内陌生,刘启显然认得霍隐娘,在一众尸体间并未瞧见霍隐娘的身影后,便径直往霍隐娘所在的木屋走去。
“小尘!快进来,你娘有话和你说。”刘启的喊声被雨声盖过大半,可在姜逸尘耳中却清晰无比。
还在马背上怔怔发愣的姜逸尘,片刻间便闪入了他曾经生活了十余年的温暖的家中。
霍隐娘确实在屋中,她倚靠在桌脚边,眼睛是闭着的,看来并无半点生息。
“隐娘是自我了断的,她还有些气息。”刘启一手轻探着霍隐娘鼻间的气息,一手搭着她的脉搏,郑重对姜逸尘说道。
见着霍隐娘腹部那柄泛红的匕刃后,姜逸尘不疑有他,赶忙凑了上去,手中顷刻间泛起极寒之气,直接贴在匕首与霍隐娘腹部的交接处,让伤口凝结,当务之急,自是不让血液再往外淌,而后才摊开她的一只手,以掌对掌,为之注入内息。
只有让霍隐娘苏醒,有了主观求生念后,才有望保住她的性命。
在姜逸尘满怀期待的注视下,霍隐娘并未让他失望,吃力而又缓慢地眨巴了下眼睛,醒转了过来。
“娘……”积蓄已久的痛楚伤悲终是在此刻爆发,随着这声呼唤,泪水同雨水搅浑了少年的面庞。
在刘启的帮忙下,霍隐娘另一只手触碰到了姜逸尘的面颊,费劲地开口道:“尘儿……你,不该,不该回来……”
“不不,尘儿该早些回来,尘儿该早些回来,娘你别说话,别说话……”姜逸尘加快了体内霜雪真气的运转,为他提供澎湃的内息,而后用右掌传导入隐娘体内,左手抓着隐娘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脸上,生怕那只手一旦离开他的脸旁后,便会没了温度,再也抬不起来了。
泪水失了把持,肆意留入姜逸尘的口中,是那般咸涩,那般苦楚。
“三儿,你说咱留这婆娘性命,还在这守了个把时辰了,才等来两条小鱼,是不是有些不值啊?”一尖细的声音在房间回荡,可木房中不过三人,难不成这人还会隐身,或是精通那隔空传声之能,而听其语意,显然还有第五个人在场。
“是哦,好像有些吃亏。”紧接着,一粗壮的声响同在房间中响起。
“哈哈哈,哈哈哈。”这笑声如鸡啼一般,尖锐、刺耳、短促,姜逸尘一生之中,绝未听过如此难听的笑声。
而这笑声显然也不属于先前开口的两人,便也是说敌方至少还有一人!
“虾米钓小鱼,小鱼诱大鱼,小鱼或许只是来探探情况的,真正的大鱼,仅凭我们仨估计还收拾不来,先料理了这两小的吧。”笑声止,那声音出语连珠,更如鸡啄般咯咯不停。
接二连三地冒出的声响,令姜逸尘和刘启心中一沉,对方的意图已然明明白白地告知了他们,这是诱敌上钩,守株待兔。
而霍隐娘本想用自绝性命,造成已经死亡的假象,以拖延时间,候来救援者,以将相关信息告知,谁知竟也被看穿了伎俩,反遭敌人利用。
霍隐娘闻言,惊怒交加,霍地抽回姜逸尘为她输送内息的手,从刘启和姜逸尘之间挣脱而起,急道:“尘儿,听娘的话,快走!”
“进了这门,还想走?做梦!”三人近乎同时道。
两道身影分别从门口、窗边飞入,而另一个庞大的身躯是直接破墙而入,本便不大的木房倒是被拓宽了空间,可于六人而言,脚下变成了方寸之地,尺寸必争。
刘启的木桨吃住了一个黑衣人的朴刀。
姜逸尘的剑挡开了另一黑衣人的鋭爪。
而霍隐娘竟是徒手接住了破墙而入的第三个黑衣人的落锤。
“啊!”一撕心裂肺的吼声在姜逸尘三人耳边响起。
那使唤着重锤的大块头似是遭受到了重创,剧痛难忍,快步向后退去,轰隆一声,直接跌出房外,和木板混作一块。
“三儿!”另两个黑衣人未曾料到他们这先动手的倒先吃了亏,还算不上开打便先折损战力。
到底还是低估了女人啊,而且还是一个自残几近身死的女人,究竟凭着怎样的毅力能坚持个把时辰不死,还能做出这般反应,幸而,这女人终究是支撑不住了。
“娘!”姜逸尘惊呼出声。
只见霍隐娘已蹲伏下身,腹部的伤口全然崩坏,鲜血横流。
姜逸尘也不顾强敌在前,只是回过身来,环抱着他的娘亲。
见那条条鲜红,盖过了暴露于空气中许久已是发黑的血渍,尽管他不遗馀力地想用霜雪真气冻结住那伤口,却再难止住霍隐娘生息渐逝的势头。
虽非生身父母,然,即便在生命最后一刻,霍隐娘还是尽其所能,在守护着他,隐娘要是死了,他何以为报?
“天殇折梅手!这婆娘竟会这一手!”
“你可看清了?”
“不会有误,那招釜底抽薪,直接将三儿持锤的右手手骨给卸去。”
声音尖细的黑衣人看清了方才霍隐娘的出招,二人立马慎重起来,再不敢大意,因为那少年称呼那女人为娘,那么,他很有可能也会天殇折梅手。
怀中,霍隐娘的身体渐渐变沉,姜逸尘惊慌失色,不停地晃动着她的身躯,欲将之唤醒。
只是无论如何,怀中的亲人再也睁不开眼了。
两个黑衣人可无心看这苦情戏,而今是敌人心里防线最为脆弱之际,至少这个少年毫无战意可言,此时不攻更待何时。
“小尘儿,这会儿可不是伤心的时候,打起精神来,先将这些贼子干掉为隐娘报仇才是正事!”见姜逸尘失魂落魄的模样,刘启只能先以一敌二,同时尝试用言语拉回姜逸尘的心神了。
“哼,不过是个船夫,使唤的还是木桨,可别在我二人面前蹦达了。”声音尖细的黑衣人抡起朴刀,率先向刘启攻来。
砰砰砰!
那朴刀似与木桨不过碰撞了三下,可却有九刀之威,刘启手中的木桨再也支撑不住,竟均匀地断作九截。
“九刀流,傲九刀。”刘启见此,已能确定这三个黑衣人的身份,怒道,“冷三儿还有吉六儿,地煞门贪嗔痴三煞!”
“嘿嘿,你个臭船夫竟还能认出我们,不过,这么晚才认出来,赐你一死!”吉六儿便是那出言吐字如鸡般的黑衣人了,用舌头舔了舔手上的铁爪,确定其亮堂得晃眼后,便闪身朝手无寸铁的刘启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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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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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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