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事实上。
叶南生能够突然找到这里,亦不可谓不是上天向解凛开的一个巨大玩笑:
起因是某个社交软件上的大热视频——不知是哪个八卦嗅觉灵敏的围观路人,将他从便利店里带走迟雪的那一抱拍下,配上煽情的音乐和文字发到网络上。
在这个媒体流量为王的时代,视频很快在本地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博主转发下走红,渐成城中话题。
然而,对于至今手机里仍只有基础软件、还在用现金支付且早早远离网络的解凛来说。
一直到这个视频在今晨发酵到近百万转赞,推上首页,并被各种衍生为“在贫瘠的生活里我仍然拥抱我的光”之类的煽情文字,大肆传播到满城议论纷纷前;
或者说,一直到助理认出那个视频里脸打了马赛克的人是他,打来电话旁敲侧击之前。
他还没有意识到这次隐私信息的过快曝光。
仍然还在安抚迟雪之余,试图联系北城的医疗专家,想要带着迟家父女转去更安全的城市——
然而一切的计划,却都最终因这个视频的走红,加上迟雪突如其来的昏迷而被打乱。
这个玩笑未免开得太大。
于是,他亦只能暂时按兵不动。
直至被动地等来了叶南生的“到访”。
也等来了今夜这一场互不相让的对话。
“我不会告诉你的。”
而在谈话的最后。
叶南生眼见得他态度坚决,最终也只抛下一句:“你让我带她走——我可以担保,我们会用最小的代价解决全部的问题。”
“……”
“或者这样说吧——你终究也是叶家人,解凛。我可以很老实地告诉你,这十年来,光是珠三角这一块的航运费,从最初一年给叶家创收一百七十亿,之后缩水到不到五十亿,这绝不仅仅是陈之华一家独大的问题,而是他背后势力越来越肆无忌惮,逼得我们不得不借着这次的‘东风’快刀斩乱麻。这一点,你其实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所以呢?”
“所以,我之所以愿意主动站出来和警方合作,拿五年五成的航运费出来钓陈之华回国上钩,也绝对不是在和他做慈善,我是要成绩的——解凛,我要能让奶奶看到的、属于我的‘成绩’。”
叶南生低声说。
“更何况五年来,我们已经付出了巨大的成本,这个局不是说停就能停。现在,也理所应当到了收网的时候了……我只是希望迟雪可以配合演完这场戏而已,我会保证这个过程里她的安全。我不明白,你也是经历过风风雨雨的人了,为什么在这件事上,现在反而要站在我们的‘对立面’?”
归根结底。
和解凛不同,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商人。
更是一个亟需得到家族肯定的“外戚子”。
所以,人,他要救。
生意,他也必须要做。
这本来就该是件皆大欢喜的事才对。
偏偏解凛却像是一块顽固的拦路石,一道他人生里永远迈不过去的路障,就这样横亘在他前进的路上,沉默着,却无从跨越——他要怎样才能和一块顽石沟通?
索性也跟着沉默。
沉默,有时便是最无声的逼迫。
直到突如其来的“咔哒”一声。
忽然清楚的开门声传到客厅,打破了这片诡异的寂静。
解凛亦从沉思中骤然回神,扭头去看:
便见不知何时已醒来的迟雪穿着睡衣,就静静站在长廊尽处的卧室门口。
而后。
有些沙哑的声音,却是字正腔圆的吐字清晰。
她轻轻喊了一声:“解凛。”
解……凛。
不是奇怪含混的称呼。
没有孩子般不安的哭叫。
这一次,她清楚而准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于是,在叶南生不解的目光中。
他下意识起身的动作,就这样被这轻轻的一声叫停在当场。
愕然间抬头,四目相对。
她的目光却温柔,从他的眼眉掠过,又停留。
一点一点,细细地看了又看。
而后,什么话也不说,只扶着镂空浮雕的长廊墙壁,踏着一地晕黄的灯光,慢慢向他走过来。
一步。
两步。
她甚至走得都不算稳当。
却如为他重新拼凑起一个破碎多年的梦。
她恢复清明的目光,仍如旧时的模样,终于让那些零落的梦的碎片,渐渐都拼合成完整的画面。
直到他回过神来,亦上前去,弯腰紧紧拥住她。
迟雪险些被他抱得离地。
忍不住轻轻拍了下他背、才被后知后觉放下——如此笨拙的场面,却不知为何,突然就把她逗笑。
她只轻轻回拥过去。
拿两手当作软尺,如从前在自行车后座,她也是这样小心抱住他的腰——只是如今愈发得“轻松”——于是忍不住三秒,她又叹息起来。
醒来也是叹息的命。
煽情的话,闷葫芦对闷葫芦,清醒的时候反而说不出口。
只能低声的。
她由衷的说了一句:“解凛,你瘦了好多。”
“……嗯。”
“你是不是都没有好好吃饭。”
“……嗯。”
天晓得,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总觉得自己比人多吃的那一年多白饭,大概就是为了多说点话的。
她笑笑。
靠在他怀里,耳边是乱了步调的心跳。
没有人再说话。
只她离得太近,一遍又一遍,听到头顶传来近乎压抑的哽咽声——压得无声。可是偏偏喉结滚动,手臂颤抖——是只给她一个人看到的脆弱。她知道他在强忍。
于是等了很久。
一直等到他的呼吸逐渐平缓下来。
这才又轻轻推开他的怀抱,低头,仔细端详起他的手——每到紧张或情绪无法自控时就会颤抖的左手,如叶南生所说,“甚至托不稳枪”的这只手。
曾经就是这只手,牵着她离开了那条走不到头的暗巷;
是这只手,拉起了被人围在中心、跌坐在雪地不知所措的她;
是这只手。
在望不见底的二十三楼,拉住了摇摇欲坠的父亲。
她而今无声地握紧了这只手。
许久的沉默过后,却又侧过头。
看向始终旁观不语的叶南生。
“我可以去。”
她说:“让我去吧。”
这句话却分明不是对着他说。
下一句才是。
“……”
“我需要做什么?”
喔。
叶南生闻言,倏然笑了笑。
他还以为五年不见,他们之间说的第一句话,理所应当是诸如“好久不见”、“过得好吗”之类的寒暄。
他以为自己,终于也能够难得的也扮演一次“救世主”的角色。毕竟,他的五年也是真的五年,他也做了他能做的所有——
只不过,原来老天爷不仅爱和解凛开玩笑,也爱和他开玩笑。
他每次总是把不该说的话讲给不该听的人听。
这次也一样。
于是索性自暴自弃地开口:“你需要和我结婚。”
话落。
却还没等迟雪回答。
解凛的脸色已肉眼可见的一沉。
解凛:“不行。”
迟雪:“……先听他说完吧。”
“我还需要说完什么?”
叶南生却只愈发觉得眼前的画面刺眼。干脆又摊摊手,“或者,需要多问你一句——迟雪,你会愿意吗?愿意和我结婚?”
世上太多的真心话。
似乎永远只能借着玩笑的由头说出口。
只可惜,这一刻,他却依然只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惊愕与无奈。
甚至第一反应亦不用多心观察——是下意识侧头,去看了一眼身边的解凛。
那个眼神。
好像太多的答案,不必说出口就已经是答案了。
他看在眼里,于是竟突然忍不住笑。
硬生生地,从五脏六腑中逼出一声自嘲的笑来。
笑得迟雪终于不得不收回那个眼神,转过头来看他:
这样的画面似乎也再熟悉不过。
在他每一个让她烦恼又无奈的恶作剧之后。
她常常都是这样的表情。
于是他逐渐正色。
“……骗你的。”
顿了顿。
又装作轻松道:“你不会以为婚姻是真要这么儿戏吧?迟雪,假的——而且只是订婚而已,你只需要配合我走个过场,吸引一下注意力——”
“……真的?”
迟雪却仍旧是面露怀疑。
毕竟被他骗了太多次了。
“真的。”
叶南生却说:“这次不骗你了。”
“骗你的话,迟雪,我一辈子讨不到真老婆。”
*
【你叫什么名字?】
【迟雪。】
【哪个迟?迟到的迟?】
【嗯——还有,下雪的雪。】
【……哦。】
的确。
好像所有的初遇。
在它真正以一种独特的无可取代的地位长存你心之前,看起来,都不过只是普通的一天而已。
普通的女孩。
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场雨。
只是,等到没有她的陪伴也长大,长到油盐不进、览尽美色的二十几岁,三十岁。
突然发现自己仍然会非常偶尔地、在许多并不刻意的瞬间,又或是平凡的某个雨天,想起十六岁那年远远看到的背影时,他才惊觉。
原来当年的玩笑并不都是玩笑,说和人争——其实也不是因为要争而争,而是因为真的喜欢。
也真的不甘心。
……又怎么会不喜欢呢?
如果不喜欢,怎么会因一时兴起,拿着手机拍下一张照片。
之后的十多年,哪怕换了许多个手机,却始终没有换过这一张简陋的屏保。
如果不喜欢,怎么会反反复复梦见,十六岁那年,一起淋过一场雨。
那一天,身为小组长和他“学伴”的迟雪,找了突然“失踪”的他一下午。
来来回回绕着教学楼前后打转。
却不知道,他一直都在顶楼,看着底下那只团团转的“小蚂蚁”。玩着默数、倒数和赌她什么时候会被气走的游戏。
也该是时候把她气走了。
谁让她老是唠唠叨叨烦人得很。
只可惜,至少在这天下午,他终究没能够如愿。
只能等到终于玩够了下楼,才装作不经意发现了她。
走过去,小花伞便被小小的姑娘高举着,举过了他的头顶。
他彼时饶有兴致地抬头,只一眼,便看见伞布内的角落,被人拿油彩笔、一笔一划端正地写了名字:迟到的迟,下雪的雪。却还故意问她她叫什么。
而她也一本正经地回答他。
迟雪。
——真有意思。
竟然一点也不生气他不记得她的名字。
他有些讶异,又一次迎来意料之外的结果,于是终于正眼瞧了一次面前人:
哪怕两条辫子被打湿了,鬓发一缕一缕贴着脸颊;
哪怕鞋袜都湿透了,踩一脚,发出“噗叽噗叽”的响亮出水声,可是很奇怪,她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狼狈或可怜,眼神依旧清亮。又指着教学楼的方向,对他说走吧,回去上课了。
小组长迟雪尽职尽责。
只有逃课生南生忍俊不禁。
于是手里接过她递来的同样风格的小花伞。
跟在她身后,却又故意地踏着水花,看雨水飞溅。
她却总是不回头——还是一心急着回去上课。
“喂。”
他只得又主动开口,没话找话地问她说:“怎么我问了你,你都不问我叫什么?”
“因为我知道啊。”
“什么?”
雨声太大,盖过了她的声音。
“迟雪,”于是他不甘寂寞地再次发问,“你怎么不问我……”
“因为我知道啊!”
小姑娘却陡然扭过头来。
一字一顿,改不了吴侬软语的腔调:“叶南生,”她说,“你叫叶南生。”
呀。
惹她生气原来是这样的。
他怔了一下。
又禁不住笑了。
【叶南生,笔记给你。这一题、还有这一题都是必考题。你一定要背的。】
【叶南生,你为什么老是不听课?上课可不可以不要睡觉?】
【叶南生,就算考得不错也不能放松啊。】
【叶南生、叶南生——】
高二那年,《那些年》在大陆上映。
他周末无聊,答应了才见过一两次的女孩邀约,两人买票进了电影院。
女孩看得专心致志,他却心不在焉,忍不住在心里嘲笑这是什么恶俗的青春幻想剧情。
直到影片里扎起马尾的沈佳宜穿过树影,施施然走到主角面前。
直到影片里的沈佳宜唠唠叨叨的样子,不知为什么,在他眼里就变成迟雪。
他突然开始讨厌周末,期待周一了。
他想着,也许,他可以找个理由把她约出来看电影。
也许他该调到她的前桌而不是后桌,这样她以后就有理由拿圆珠笔戳他的背——虽然很幼稚,不过迟雪的话,他可以真的不生气。
他都已经想好了所有的发展。
然而,等到周一开学,前面的座位却空了。
老师遗憾地通知他们,说迟雪家逢变故,不得不休学一年。
他在捐款箱里放下一万块,老师问他,怎么捐这么多?
他愣了一下。
好像自己也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对啊,为什么呢。
这个答案后来被淹没在攀比、嫉妒、不甘心之中。
他一直不去想,以为这样就不会难过。
以为好胜心可以盖过一切的自知有缺。
直到他一直往前走,一直在证明,一直在与命运决胜。
怅然间,却在某个深夜,回首望向来时路。
又想起高二那年,迟雪离校后的那一周周末,他又独自一个人去了趟电影院,却看曾经觉得烂俗的校园青春片。
电影院的银幕微光,映得他脸上表情明灭。
而银幕上的女孩两手撑在桌上,若有所思,说到末了,微微一笑: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可是人生本来就有很多事是徒劳无功的啊。”
【你干嘛一找就找一下午?】
【因为没有找到你啊。】
【没找到你可以回去嘛——】
【不行。】
女孩的两条黑色辫子一晃一晃。
雨水飞溅也阻不了她的脚步。
【万一你在哪里晕倒了,或者不舒服,或者一直在等人帮忙呢?】
她说。
【我爸爸教我,‘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的。】
【……】
【走啦——回去上课了。】
“迟雪。”
于是时隔十五年,在这心中遍地荒芜的夜。
他望向她与解凛交握的手,突然地,又释然一笑:“我给你考虑的时间,尽快给我答复吧。”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蜀南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冬夜回信更新,第 57 章 57.免费阅读。https://www.sndswx.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